和悦虚弱地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蓝色。她心想,难道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仔细感觉了一下,像是躺在云间,确有虚幻飘渺之感。此时所有的烦恼似乎都已远去,昨日的种种已是前世凡尘,今日终于化身微尘,不用再受为人的苦楚。
正在这时,耳旁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终于来了。”这声音是和悦再熟悉不过的,但她是千百个不愿意再见到这个男人。这种被最信任的人欺骗的痛,又灌透了她的全身。此刻,她必须问个究竟,必须问个究竟!她使尽全身的力气坐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剧烈摇晃起来。放眼一看,才知道自己竟身处一只竹筏上,飘荡在茫茫水域。这片水域极宽,远处四周都是雾气,以至于看不到边界。
清靈,背对着和悦,坐在竹筏那头。
微风拂动,这画面是如此静谧唯美。和悦叹了口气:“我死了吗?”清靈没有转身,淡淡地说:“没有,你只是身心疲惫晕了过去,所以我才得以与你相见。”听到这话,和悦没有半丝喜悦,反倒有些说不出的沉重。她没再说话,两人都各怀心事,沉默了许久清靈才缓缓开口:“这些天你不睡觉,拼命打起精神,就是怕见到我吧?”“是。”这时清靈才转过身来,那双眸子像被冰冻过一般,让和悦生生发冷。他看着她,良久,才开口:“和悦,我不求你的原谅。但当年我就告诉过你,要救你哥哥,你要付出的代价是难以想象的。你都忘了吗?”听了这话,积蓄在和悦心里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自责、伤心、愤怒……都交织在一起,泪水再也止不住。她一边痛哭,一边嘶声力竭地怒吼:“难道这代价就是让这么多无辜的人惨死?若当年你说清楚,我是断然不肯的。用这样的方法,即使哥哥真的复活,他也再不会认我这个残忍冷酷的妹妹。”和悦看他的眼神,再没有以往的柔软温暖,而是强烈的怨恨。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插进清靈的心,让他原本忧郁的脸上又添了一丝冰霜。但他没有辩驳,他知道和悦的心已经负荷不了,就让她发泄吧!“我和你到底有何冤仇,你竟要这样害我,让我去做杀人凶手!”显然,她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沉默而怒气消减,反而更加歇斯底里。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她才无力地停了下来。
见和悦稍稍平静了,清靈这才开口:“对不起,我并不想伤害你,但我没有选择。”他伸手摸了摸冰冷沁骨的湖水,思绪也随着水中的波纹一圈圈蔓延开来。“三百年来,你是唯一能戴噬魂珠的人。噬魂珠的诞生就伴随着罪孽,因此它必须与这世上灵魂最洁净的人为伴,也只有灵魂洁净的人才能背负得起它将要犯下的罪孽。找不到这个人,噬魂珠如同一串白骨;而找到这个人之后,噬魂珠的灵将与这人的灵相融,因此凡是牵涉到此人七情六欲的人都可能会死。等到噬魂珠内集齐十条生魂,它灵力便可让死者复生。”和悦感到全身瘫软:“我……就是你所谓的灵魂洁净的人?那你又是谁,是人是鬼?”“我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这世间的可怜虫。我苦苦等了三百年,才等到你的出现。你猜的没错,我的确是自私的,我有着我的目的。当年,我利用你失去哥哥的悲伤,让你心甘情愿的戴上噬魂珠。因为,噬魂珠不止能让你哥哥复活,也能让我爱的人超脱轮回。”自认识这个男人以来,只有在这一刻,提到自己爱人的这一刻,他才有了一丝温度。
和悦注视着他,语气终于和缓了一些:“你的爱人,她死了吗?”“是的,她走的时候还是那样笑靥如花。她当时甚至还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那永世的折磨。”“既然已经过了那么久,你又何必执着。也许她都已经再世为人了。”听到这话,清靈落下两行泪,他带着浓重的鼻音:“如果你不帮我,她将永世不得超生。”说着,他掏出一个瓷瓶,这瓷瓶和悦见过,里面装着三颗噬魂珠。他一边极为爱惜地抚摸着那瓷瓶,一边继续说道:“你知道这串噬魂珠是以谁的骨魂化成的吗?”他没等和悦回答,自顾自地说着:“是我的爱人,是一个恶毒的人拆散了我们,并且以这种残忍的方式来折磨我们,让我们永生永世不再相见。但……噬魂珠只要完成它的宿命,我的爱人就能真正的解脱。”和悦有些震惊,这串噬魂珠竟是清靈的爱人骨魂所化。难怪自己戴上它后总对清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彼此是前世的知己。
此刻,她却无法因为同情对方再戴上噬魂珠,再纵它去祸害人命。她也顾不得清靈的感受,直截了当的说:“我不能再害人了,我们就一起告别过去吧!我也真的该和哥哥说再见了。”
清靈苦笑着叹气:“见你如此受苦,我何曾没想过放弃。但自你戴上噬魂珠那一刻起,你们的灵就互相交融。想要告别过去谈何容易!”“我认识一位梁溪先生,他曾教于我破解噬魂珠怨力的方法。用这方法既可免去他人受害,又可洗去噬魂珠主人罪孽,化去其怨气,帮她超脱轮回。”清靈绝望地摇摇头:“血祭之法的确可行,但噬魂珠的有缘人乃它生前的至爱之人,所以你的血是没用的。”
听到这话和悦似乎又看到了希望,按清靈的说法这有缘人不就是他自己吗?只要他用血祭噬魂珠,问题不就引刃而解了?和悦急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谁知清靈也不置可否,竟径直拔出一把匕首插进自己心脏。这一幕确实把和悦吓住了,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她手足无措地喊着:“你做什么呀!你怎么了?”清靈看着她,眼神还是那样淡淡的,脸上也没有多一丝痛苦,甚至于没有任何表情。随后,他慢慢地拔出匕首交给和悦。和悦握着那把银色匕首,依然熠熠生辉,为什么……为什么竟没有血?她震惊地看着对方,虽然早知道对方绝非凡人,但这一幕还是震撼十足。过了很久,她还惊魂未定,喃喃地说道:“原来,你没有血。难怪要等上三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