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秦均告退出来,心中打定了主意,便是拼着给夫人责罚,好歹也要将那抢马的小贼拉出来打一顿出气。眼见夫人小姐出去了栖霞寺进香,到了天将傍晚尚未回来,秦均约了府上几名身手好的同伴,便要去寻方晖生事。当下正在计议,人武镖局人中,必有好手,如何挤兑得他们不出手,却见鸢青先寻上门来。
秦均等都是错愕,却是鸢青见日间秦均脸色不善,恐生出什么事端,抢先来请酒赔罪。如此一来,秦均等人反倒不好意思,倒似自己做贼被人捉住了一般。
方晖及两个镖师,早在酒馆等候。远远见鸢青引了秦府的人来,方晖心下极赞这鸢大小姐,年纪轻轻,处事八面玲珑,又极讨喜,不愧是鸢武之女,处处有乃父风范。诸人见了礼,那秦均乃是个直爽之人,因心中存了痛打方晖的念头,饮酒之时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鸢青深知秦夫人的性格,料想她宽宏和善,便算吃了小小惊吓,也不会与方晖计较,倒是这秦均是军汉出身,恐怕于面子上不大好看,因此来请众人会会,说开了便也就好了。
席间鸢青不住劝酒,说起方晖大同城外被擒百里不屈、长城隘口机变退敌,秦均等都啧啧称奇,见方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胆略智机,颇感将信将疑,方晖因夺马理亏在先,因此酒席宴上极是恭谦。喝了一会,秦均站了起来,说道:“方兄弟,虽是瞧在鸢大小姐的面子上,咱们把这梁子揭了开来,但我心里实在是不服气。你我来比划两下,是输是赢,心服口服,这桩事便也算了了罢。”
方晖见秦均已无什么怒气,但不打上一架,却是心有不甘。心想此时便算比划两下拳脚,这直爽汉子必不记仇,当下嘿嘿一笑,说道:“秦大哥快人快语,小弟便陪大哥玩上几手,咱可有言在先,输了赢了,都是好朋友,可不许生气!”秦均哈哈一笑,说道:“咱秦家军向来吐口吐沫便是个钉,来来来,我打疼了你不许哭!”众人都是哈哈大笑。鸢青也喝了两杯酒,此时双颊微红,也是兴致颇高,问道:“秦大哥,方兄弟,不来打个彩头么?”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轰然叫好。秦家家丁多是秦海手下军汉出身,历来好赌,镖行中人更是司空见惯,当即便有人掏钱论起输赢来。秦均喝道:“方家兄弟,你若赢了我,那两匹马,我替你赔给府上,再输你一锭大银子。”鸢青急忙出来,说道:“那个不成,这马匹的事,原个跟夫人说好了是我们镖局送到府上去的。”
秦均将前襟撩起一扎,摆个起手的架势,说道:“莫要多言,方兄弟,来罢!”
方晖淡然一笑,也摆了个少林拳起手的架子,说道:“秦大哥,请!”秦均也不客气,纵身上前,劈面便是一拳,方晖见他拳来得莽撞,双手一捺,便要封住他的拳力。秦均抽拳换式,脚下一腿扫来,也是极为刚猛。方晖的武功,原未将秦均这种莽汉放在眼内,原想随便玩玩,让他知难而退便算。不想秦均天生神力,迅捷有如虎豹,若不出浑厚内力,却是不易将他制服。但见秦均膂力奇大,举手投足之间风声呼呼,一趟五行拳虽不是工整,但却极具威势。
两人缠斗良久,方晖见对手打发了性子,实在找不到让他知难而退之法,想不到这一个寻常军汉,便是如此厉害,当下仍以少林拳中的起手式,以硬碰硬,回击过去。说到力量运使,秦均空有一身蛮力,如何是方晖这种内家高手的对手,方晖不为己甚,使秦均发出的大力,有如打在空处一般,并不反击。秦均连催了三次力,见方晖面露微笑,毫不吃力地承了下来,却无半点碰撞和反弹之意,心知对方乃是高手,当下拳头一撤,拱手道:“方少侠是高手,佩服佩服。”
方晖正色道:“秦大哥行伍出身,拳大力沉,威猛之极,江湖缠斗,自是小弟占了便宜。若说到上阵交锋,千军万马之中,秦大哥自是比小弟强的太多。”
秦均颇为爽快,说道:“既然是我输了,夺马之事,再也不提,这锭银子,你便收了去。”随手扔出一锭大银。
那银子方才掷出,方晖只觉背后气流有异,心念微动之际,又觉察那气流却并非暗袭自己,而是从自己身体三尺之外擦了过去。方晖一愣之下,往侧后退开了一步,只见一条黑黝黝的鞭稍,有如活蛇一般,啪地一声,将那锭大银击得直向上飞了起来。
那鞭子力道不大,银子向上飞了尺许,复又下堕。鞭稍啪啪轻响,连续击打,将那银子击得上下左右地翻飞,却总脱不出方圆尺许的范围之外,冷丁看来,那银子便像自己跳舞一般,直似杂耍。
方晖回头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鞭打银子的功夫,或许街边杂耍之人,手拿个三四尺许的鞭子,腕力灵巧,便能做到。但此时的长鞭,足足有两丈有余,长鞭的另一头,来自街角一顶小小的轿子,盖着轿帘,却看不出使鞭者是何人。
这两丈长鞭,若说一击而中,原是不难,但在如此远距离外,挥动长鞭,使长长的鞭身不落,小小鞭稍却翻腾如飞,好似一只无形的手在拨弄那银子不停。这份功夫,若是内力不足,长鞭鞭身便会落地,若是有一丝不够精准,银子便会落地,那鞭子抖动柔和,使鞭之人力量拿捏得恰到好处,不露圭角。更奇在那人坐在轿帘之后,目不能视,显是单凭鞭稍击打银子的力度感觉,来运使调整鞭稍去向。片刻之间,那鞭子已击打银子数十下,方晖看得悚然心惊,心想此人如此使鞭之法,若真相斗,恐怕两丈之外,这鞭稍来打穴,会如手指一般地灵活。
正惊讶之际,却见自秦均以下,秦府上众人,都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向那轿中之人施礼,秦均道:“我们几个在这里饮酒胡闹,不想小姐已自回来了。”方晖闻言一惊,心道,这轿内之人,莫非就是鸢青所说,秦府上那武功极高的千金小姐秦小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