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北门外赴约的黄媛、欧阳霖两人也已回转,言道来赴约的却是两个市井无赖,一问三不知,自北门闯关而出的人也已截获,但被擒之后,旋即自戕。欧阳露良久不语,过了片刻,银牙一咬,向方晖等人道:“好个悍勇的瓦剌,如此高手细作,片刻之间连送五命,必是有要紧消息要传递出去,两位如何看?”温恭嘿嘿一笑,双手一摊,示意我只管打,万事不理。
方晖沉思道:“这里五人送命,我们便断了线索,那矮子必有同党,但此时无法追索,只有静观其变。嗯,如那矮子所言,似乎他们那瓦剌国师要亲来此处,却是不可不防,只不知是什么消息如此重要,便是昨日偷听到我们几句话,可没必要付这么大代价。”
欧阳霖道:“那消息必是紧急,否则这细作混迹在众矮子之中不露声色,早晚会有机会逃脱,不必甘冒奇险地死这么多人。”欧阳露将手一挥,说道:“先不管他,我们回去整饬,防那国师再度来袭。”便在此时,小校快马来报,说是驿馆中来了数人,说是方公子的朋友,请方公子速归。
方晖与温恭对望一眼,都是大喜,知是旧约盟的人到了。
众人齐归驿馆,果见皆是旧约盟人众,方晖与众人一一引见,却是武当温森,长身玉立;崆峒孙六义,粗手大脚;昆仑刘占可,阔膀黑面;昆仑张出,瘦脸黄睛;丐帮王圭,却是个笑脸胖子;峨眉程雪婵,温婉秀丽,笑靥如花。人人都是白衣如雪,不改旧约盟装束。欧阳姐妹一一见礼,说了些相谢、久仰之类的话。
众人见面,喜不自胜。原本旧约盟相见,虽说不上谨小慎微,但终究不敢放松了警惕,此时众人都是释了心头重负,甚为欢畅。欧阳姐妹见旧约盟八人相会,便似有说不完的话要谈,连那黄媛都与八人颇为熟识,便道了别,出了驿馆。
姐妹双马并骑,缓缓往欧阳露住处而去,欧阳露问道:“小霖,你看这旧约八子,却是如何?”欧阳霖答道:“他们都是少年英侠,建文帝的忠良之后,这二十年流落江湖,身世可怜,此时方得重见天日,自是欢喜异常。”
欧阳露嗯了一声,又问道:“以你对方公子之见,他们肯为锦衣卫效力么?”
欧阳霖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却不见得,方公子这几日闲谈之时,曾数次与我提及靖难之役,建文帝旧臣遭屠戮之惨。他们内心之中,虽只是听闻,但未必就对锦衣卫没了芥蒂。”顿了一下,又道:“但外敌异族当前,他们必是肯为国效命,这却绝无疑问。”欧阳露点了点头:“就是说,他们效国不效锦了?”
欧阳霖道:“若是以方大哥性格,必是如此。但方大哥天性喜闹,依照他的处事,姐姐你若是想让他入了锦衣卫,必无可能。其余七人,恐怕只有更难了。”
欧阳露一策马鞭,道:“你说的是,若要他们入了锦衣卫,恐怕难于登天啦。”忽又回头问道:“小霖,那你呢?有没有想过跟了姐姐,为锦衣卫效命呢?”
欧阳霖又摇了摇头说道:“我本想一直跟着姐姐,但现在方大哥不喜欢锦衣卫,我便不能,便不能入了锦衣卫的。”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却是甚有害怕之意,低下头去,偷眼望了望欧阳露。
欧阳露望着空中已自西斜的太阳,喃喃说道:“他不喜锦衣卫,嘿嘿,他不喜锦衣卫。”
此时驿馆之中,早已觥筹交错,众兄弟痛饮起来,黄媛也是意兴豪飞,大有乃父风范,那程雪婵却只是抿嘴微笑不语。黄媛看了看她,说道:“程家姐姐,你也喝一点吧。”程雪婵原本酒量不差,此时却道:“日来劳顿,他们兄弟见面高兴,你陪他们多喝一点便了,便剩我一个清醒的吧。”
酒至酣处,温恭说起此时方晖武功大进,日间掌震影壁之事,众人大感兴趣,原本方晖在诸人之中武功最低,此时听温恭一说,都是连连道贺。程雪婵道:“方七哥,听温大哥这般说,我们却都没见到。大家往年见面时日无多,此番却是放开怀抱的欣喜,今儿看你高兴,给我们试演几招看看如何。”
方晖不好推却,站了起来,向温森道:“温二哥,借剑来一用。”温森向来与方晖最为交好,当下说道:“快去耍来。”横过长剑,连鞘向方晖掷来。
两人隔桌相距不过数尺,方晖伸手便去接剑。那数尺距离,见温森一掷之力甚大,那剑来却缓,轻飘飘地便似有人托着送过来一般,众人见温森露了这一手上乘功夫,都是轰然叫好。
方晖长剑入手,却是手腕一沉一拉,便似有人大力回夺,知道温森这一手用上了武当借力的上乘内功心法,当下五指一紧,稳稳抓住了剑鞘,说道:“二哥好内力。”
方晖走到院中,拔出长剑,此时红轮西坠,方晖手抚剑锋,吟道:“卧峰涧底守我疆,神龙出水射青光。狭路争锋互不让,披身六剑柔中刚。丹田激荡横击出,转身下步崩力强。抽身游走护软肋,偏闪之中已登堂。”
吟唱已毕,唰地一声剑锋斜指,自九华剑法的起手式而起,银蛇缠身、童子献果、提炉上香、望月穿花、弱风拂柳,一路向下,正反顺逆交替而用,使到夜走三关、横搅乾坤,再到抱月探海、崩石穿空,此时酒气上涌,无论是九华所授,还是沈双凡所教,抑或实战学来,都随手拈用。
使到兴发之处,一声淸啸,电闪横空,众人都觉得剑色光芒耀眼,追风逐电一般,虽是夕阳未落,但满院皆是寒气人,方晖唰唰唰唰连出四剑,一气呵成,正是奇峰四剑。院中大树之上,为剑风所断,细小枯枝,簌簌如雨般地落下。又见方晖运起全身内力,使出九九峰回,那长剑上寒光闪烁,犹如徒然生出数十个剑头一般,方晖趁剑芒闪烁之际,往后急退,跨中带纵,竟有两丈之遥,众人彩声之中,他却已收剑了。
便在此时,远远处传来一声极为苍老的彩声:“好剑法!使剑如此,后生可畏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