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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04 守候

(1)

这一次的海啸,比预计的来轻度。大概经历了三次高峰之后,浪头就再没有扑到瞭望塔塔体。在天色已经近昏暗之时,Maria穿着救生衣出现在了塔顶的平台上,宣布已经安全了,顿时,整个平台上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

在大家相互拥抱欢庆之时,依然呆呆的靠着北野铭海的我,听到他和Maria交谈了几句后,转头扶起来:“婧,Maria说,她刚找到了负责通讯联系的技师,对方说他之前有联系上雨果,通知了他们海啸预警的事……”

“真的!”我猛然惊醒,“那他们现在在哪,他们没事吧?”

“呃……”铭海脸上再次闪过一丝犹豫,这是我最怕看到的,“之后没有再联系到。不过,技师说,当时雨果报告的位置应该在比我们更远离海啸的一侧海域。目前看这次海啸影响并不太严重,他们那边或许也……”

“明的了。”我无力地回应道,阻止了他继续后面的话。我知道,铭海在极力地想安慰我,努力地在选择任何只要是算得上“积极的”信息传达给我。我不想再难为他,不想变成一个“负担”。同时,我也意识到了一个事实:接下来,可能是漫长的等待,等待着印佳和雨果平安的消息。除此之外,大概,我能做的只剩下祈祷。

当我在铭海的帮助上站起身来时,平台上的人们正在有序地离开,他们还在不停的啧啧私语,或者惊叹着这次有惊无险的海啸经历,或者欢庆着平安无事。在我走出塔门时,瞥见了眼前的那片原本洁净无瑕的雪白沙滩,现在却是一片暗沉和狼藉,但却并没有见生活杂物,看样子只是冲刷了沙滩和丛林,对岛内建筑物内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2)

当天色已经昏暗到看不清海天之界时,铭海将热水和大浴巾送到了一直坐在海边平台上的无力的我,这里是面向印佳和雨果出海的海域方向。虽然铭海劝我回房间休息,但我怎么可能安心休息呢?天灾虽然过去,但我的心却根本无法安定。只有坐在这,坐在这可能第一时间看到印佳他们回来的身影的地方,我才能稍稍让自己平静一点。Maria在这期间特意来告诉我,已经有救援船出海搜寻,并宽慰了我几句,虽然我不是太明白她说的话,但从她的表情,和抚握我双手的举止,我能真切感觉到她的体恤。

——印佳啊,你在哪呢?

我呆呆看着已经漆黑一片的海域,在心里不断的询问着,仿佛,只要我不停的问,终究会有一次能得到上天的回应。我今天居然还对她说“快点给我消失掉!”,即使是玩笑,也足以让我后悔得无心言表。真希望这千万不要是上天对我开得一个可怕的玩笑!

铭海除了去拿茶水的时间外,一直守在我的身边,虽然并没有太多的言语,但这种陪伴本身已经足以让我感觉到了一种依靠。如果没有他在,我不知道此刻的自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大概离崩溃的边缘不会太远。

脚下的海面又一次回到那片我熟悉的宁静海。除了因为海啸过后,残留在水中的残渣,让水质不如以前清秀以外,一切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平静。多希望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如果那样,此时印佳应该就在我身边兴奋地讲述着今天她和雨果在海上的种种有趣境遇吧?一直觉得她是个很聒噪的家伙,有时觉得她不在的时光也偷得“清静”,但此时此刻,我却多么渴望那个“聒噪”声音的出现啊!我讨厌现在的这种寂静,我从来未曾因为安静而感觉到不安过,这是第一次——不,或许是第二次——不管怎样,真希望这一切就今天午睡时那个恶梦一样,尽快被惊醒。

“MissNingjing。(宁婧小姐)”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久违的天真的声音出现在了耳边,我茫然地回头,看见小洛哈那天真的脸蛋出现在了咫尺之内。

“洛哈,How’re-you-going?(你还好么?)”我伸手拉过这个男孩问。最近一次见到他还是昨天晚上和印佳一起吃晚餐的时候。今天这动荡的一整天都不曾看到他,说起来,海啸来的那会儿他在哪呢?

“I’m-fine,fine。(我很好,很好的)”男孩和铭海打了个招呼后,在我声音坐下,他的声音依然那那清亮,仿佛今天那场恶梦从未存在过。“Don‘tworry。I’maluckyboy。(不用担心,我是幸运男孩。)”

你如果算是“幸运儿”,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敢说自己不幸吗?我不禁在内心苦笑。

“Wherewereyou,when…ah…(你在哪儿,当……呃……)”我想问海啸时怎么没见他,他当时在哪,可那半吊子的英文在此时再次显出拙劣。

“海啸来时,他和通讯技师他们躲在服务中心的屋顶上来着。”身边的铭海开了口。

“是嘛。难怪……”

难怪当时没见到他,还有好些岛上的人工作人员也不见身影。如果说瞭望塔是岛上致高处,那其它地方必然要危险很多,可是他们却把最安全的地方留给了客人们。

“如果海啸真的很大,服务中心的屋顶也不安全吧……”我想想都觉得后怕。

“不用担心,马尔代夫经历了那次印度洋大海啸后,已经变得比从前坚强而智慧多了。我们都有经过海啸自救的培训的,生存几率比一般的游客大得多。”

在铭海为洛哈翻译解释他刚才说的话时,我心底感慨万分:只是生存机率比较大而已,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那样的“机率”到底又能高出多少呢?

我的脑海里再次闪过印佳的身影。海啸退去后,直到现在这一两个小时里,我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地想象着她与雨果坐在一叶小舟在汪洋大海中河流的悠然景象,这片景象又一次次的被背景中涌上天际的巨浪所颠覆。虽然没有见到真正惊天巨浪的场面,但“海啸”却仿佛在我心头已侵袭过了一遍,将我心头那个“世界”冲刷得所剩无几……

“Look!”身旁洛哈一声惊叫,将我从脑海中的梦魇中拉了回来。

“怎么了?”我问。

“好像是船,你看那边,有光。”铭海指着右前方的海面,站了起来,他声音中似乎也有一种禁不住的激动。

我恍恍然地也站起身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有光。一点如同天际的天狼星一般的光亮,在漆黑的海天之间闪动着。我定了定眼,再仔细看,发现那绝非星光,因为它正一点点向我们游弋而来。

“I’llnotifyMaria!”洛哈说着,转身跑开了。

“难道是……”我还有点不敢相信。

“嗯,应该是救生船。”

“啊!你是说,印佳他们……”

“别急,等船靠岸。”铭海冷静的提醒。

对。我不能太急。现在只是看到船,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我不能太急。我如此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却仍然止不住尽头“扑腾”的乱跳。指尖在次跳动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希望。铭海再次抓紧了我的手,很用力,这种力道让我能感觉到他似乎也抱着同样期许的心情。

几分钟后,那点“星光”终于露出了真颜,一艘比我们上次乘坐的“海豚号”略小的一只游艇出现在了离海岸二三十米开外的海面上。大概是因为浅滩无法靠近,它停了一来,不一会儿一个橙色的皮划艇模样的东西“撑”将开来,被抛入了水中。

此时,沙滩上的大照明灯突然亮了起来,我看到Maria和几位工作人员,抬着两个担架出现在了沙滩上。这让我心头豁然一亮。铭海似乎也同时明白了什么,说了一句,“走,我们过去!”便拉着我快步奔下了平台,向Maria他们所在的位置跑去。

看到我们出现的一瞬间,Maria冲我们露出了笑容,这已经足够让我内心全部的希望都被点燃。我不由自主的双手一起紧紧捧握住了铭海的手,呼吸也变得迟疑,仿佛如果大口呼气,就会把胸口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吹跑一般。

夜色还是太暗,船离海岸的距离,我看不太清那边的具体情况,只能借着船上自身的一点照明看到一点影子。有人从在游艇上下来,接着又一个。当那橙色的皮划艇一点点靠近,终于近到我们可以看到船上的人的身形时,我脱口而出——

“印佳——”

我的惊呼,引起了船上那个声音举手挥舞。是她!绝对就是她!我终于可以百分之一百的确认。当皮划艇上的人一个个跳下来,当终于看清印佳那张依然秀丽的,稍显苍白地笑脸的一瞬间,似乎是周身紧张得要绷乱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我只感觉到自己身体一强空虚感袭来,眼睛短暂的眩晕感之后,便沉一片漆黑……后面的一切,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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