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午余下的时光,我和印佳将整个小岛转了一个整圈。
这个岛果然是小,大约从最长的一端走到另外一端也不过二十分钟。大约就是一公里多的长度。而短的两侧间,估计不过就一两百米。我们闲庭散步地绕岛一圈也就花了半个多小时。水屋在岛的最长两端中的南边那一端,出于好奇,印佳建议先去那边瞅瞅水屋什么样儿。
岛南的尽头,一串的水屋被一条长长的木栈道连接着,中间由一个迷你的小岛分隔,像两段鱼骨一样一线排开。每一栋水屋像单层的独立别墅一样,白色的墙,盖草的斜顶,有着另样的风格。
所谓“水屋”就是建在水面之上的。有点像吊脚楼一样。屋下是一汪清透见底的海水。这一片的海底似乎全是灰白色的大块礁石,不知道是为了确保水到的案安全特意人工辅设的,还是天然形成的。平静而透彻的水面之下,不时有形形色色的鱼儿悠闲的游来游去,似乎完全无视于水面之上一米多的木栈上“围观”他们的人群。
说是围观及人群,其实当下能看到的人影也就我和印佳了。工作人员偶尔会路过,而客人则一个也未曾遇见。印佳不禁好奇地揣测:“会不会这个岛上的工作人员比客人还多呢?”
——谁知道呢?
好奇归好奇,揣测归揣测,但这个问题的答案本不重要,也不急于知道。对印佳来说,似乎更急不可待的事情是,拍照。于是,很快我就就成了专职摄影师,印佳一路摆造型,我就一路给她“咔嚓咔嚓”地拍着。半途遇到一个服务生,还让人家帮忙拍了合影。寂静的水屋,一路留下我们那欢快的身影。这两个明明后天就可以来这入住的人,却仿佛是途经这里马上要匆匆离开的旅客一样,早早就在水屋区拍下了“纪念”留影。
因为早餐吃得比较晚,我们中午餐在餐厅吃得很简单。当回到自己的沙屋时,已经烈日当头。虽然到处是绿荫,还是会因为闷热潮湿而全身是汗。各自收拾和洗浴之后,便倒头小睡了。待我一觉醒来时,发现已经是下午三点半。此时印佳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摸索出了手机——因为全岛Wifi(无线网络)覆盖,我和印佳一早约好就用微信联系——此时,手机的微信里确实就有印佳留下的信息:
[我去Sunrise那边的那个泳池游泳去了啊!如果你想来就到这来找我。不想来,你就自己安排咯!]
——终于还是“被抛弃”了。
虽然从启程到现在,我们一直像一对连体婴儿一般形影不离,但兴趣爱好广泛又一分钟也闲不住的印佳,和喜欢清静,甚至可以说很“宅”的我,注定是不可能一直呆在一起的。这个我也早有心里准备。只是没想到第一天才过半,那小妮子就开始单独行动了。
站在沙屋对着小院落的门口,椅着门,我望着那掉了好些落花和树叶的私人小泳池开始发呆。我喜欢发呆的状态,远比在人群的喧嚣和忙乱的生活中更能感受自我的“存在”。
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生命的存在感从何而来?是来自自身还是他人?既然大多数时候“平凡是唯一的答案”,那何必在意他人的目光…好好享受每一段属于自己的时光,好好珍惜每一种内心的美好感受。
然而,我却是在意的,就是因为太在意别人的目光,才会选择了K大,现在回头想来,除了自嘲,几乎剩下不了什么。想到这,我由得俯首掩面,以此表达的自己懊恼。
沙屋的院子好静,静得像一幅别院的画卷。门边的小茶几上放着一束叫不出名的色彩艳丽的鲜花,应该是今天上午刚换上去的。此时此刻,除了风吹过树枝时的一点摇曳的轻响外,连个鸟鸣都听不到——大概这样的海岛上也不太会有鸟儿常来往,最多一些海鸟经过。
事实上,和印佳在水屋闲逛时,确曾看到过一只长腿的海鸟,站在那一动也不动,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尊雕塑——这里果然是太宁静了,连动物都被感染上了这样的气质——想来那样的鸟儿也不太可能像麻雀那样叽叽喳喳,何况除它之外,视野能及之处,并未见到第二只它的同类,因而,它也无从喧闹。于是,在这个岛上,只要是四下无人,瞬间就真的会沦陷到了一种“空寂”之境。
从学校出发到现在,一路的奔袭似乎也没有时间胡思乱想,而今天第一天一早到现在,对四下“全新的世界”的好奇感也占领了自己所有的心绪,直到现在,在这“空寂”的境地之下,我那被抑制在心底的近个月来的记忆和情绪,才似乎又开始幡醒……
(2)
去年夏天,当拿到K大的录取通知书时,得尝所愿的心情让我仿佛是看到上帝为自己的人生打开了一扇门,前景一片光明。第一次,我开心地给家人及男友打了电话,主动通报了“喜讯”。即使是当年考上大学本科时,我也未曾如此兴奋,大概是因为对于原本就擅于读书的我来说,那本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但K大的硕士录取却完全不一样。
K大,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私立大学,学生大多来处于企业家和名人的家庭。一般工薪家庭子弟是根本望尘莫及的。不过,K大也为那些有着独特天份的普通家庭的孩子一个特殊的入学通道,那就是“特招生”,即“特殊长处生源”。只有在某个领域有着突出成绩的高中生,才可能通过这个通道进入这所大学。
我在高中时曾经在脑海里闪过进K大的期许,但它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不只是经济条件上,在自身的才能上,高中的我也鲜见突出之处,所以,在那时对我来说,K大只是一个“梦”。但进大学后,学习成绩还不错的我,发现自己有很多的业余时间可以利用,便开始了四年的励精图治,将自己的原本就从小学开始坚持书法爱好,进一步提升为了一种特长。在大三那年,我的作品终于获得了全国青年书法大赛的金奖,这也让我对K大开始有了比较“切实”的期许。经过一年多的努力,不断参加各种书法活动和比赛,取得了更多的成绩后,大四下半学年,终于受到了K大的眷顾,顺利取得了进入K大攻读书法研究专业硕士的机会。
那种“梦想成真”的喜悦,至今还记得很清楚。然而,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残酷的现实,是我在进入K大后不久之后才深刻感受到——有时候,表面的光鲜背后,却是无尽灰暗的现实。带着行装来到K大报到后,只是不到一天的喜悦,就被一段不小心“偷听”到的话给全部浇灭了……
那天,提着行李走进K大的新公寓后,开门迎接我的是一个长得非常公优质的女孩。乌黑而浓密的齐肩中发,雪白而饱满的面颊,黑而亮的大眼睛。她带着不是那诚意,但却还客气地笑容冲拧着行李站在门口的我说了一声:『你好!你就是新来的一年级的同学?』
『对,你好!我叫宁婧。』我扬起了我自认为极为真诚的微笑,礼貌地伸出了手。
但对方却并没有伸出手来,而是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一番后,淡淡地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正在做护肤,刚清洁过手……』
『哦……啊,没事没事!』虽然觉得对方的态度不那么让人舒服,但是初来咋到的我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去介意的。
那个女孩看着将我的行李拎进门后,转身就要走,我急忙不好意思地叫住了她:『那个……呃,不好意思,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女生听了瞟了她一眼,依旧淡淡地说:『Nancy,就叫我英文名好了。』
后来我才知道,K大的学生都是以英文名相称的,难怪在办入学手续时,新生信息表上要填写英文名。我原本没有英文名,但因为表上写着是“必选项”只好临时给自己想了一个名字:Jane。
『连英文名都好普通啊!』——
当我收拾东西期间,同公寓的另外一个女生也回来了。这个女生叫Lydia,看起来比那个Nancy要亲切点。她主动来我的房间门口打了个招呼,自我介绍了一下。这次我注意特意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英文名。
东西整理完完后,看着这间装修得很典雅,而且还带独立的一体式浴室的房间,心满意足的我,从包里拿出了她准备好的家里的特产,想当作见面礼送给室友,可是,刚走到Nancy那虚掩着的房间前时,却听到了上面的这句话话。
『哎呀,特招生嘛,虽然有一技之长,但毕竟家庭和生活圈子就是那样啦,你怎么可能期望她像我们一样呢!』这是Lydia的声音。
『说得也是。不过管理处也真是,我明明要求过,我们这间公寓不要安排特招生入住,结果还是这样。明天得找他们说说去!』
『算了,人都已经搬进来了,你还真把别人赶出去啊!将就将就吧!免得你又被人投诉。而且就算换一个人,说不定更麻烦呢!』
『说得也是~~』Nancy长叹了一口气,一幅极不情愿又很无奈的口气。
听着这番话,站在门口的我再也迈不动自己的脚步,僵直在了那里……
***
“叮——叮——”一阵电话铃响,将我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会打这个电话的估计只会有岛上的工作人员吧?想到这,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无可避免了,必须讲英文。这个讯息让我顿时紧张了起来。
电话依旧在“叮——叮——”的响着。总不能不接吧?犹豫再三后,我还是走过去拿起了电话。
“Hello?”我捋了捋自己耳衅骚弄着自己脸颊的发丝,小心翼翼地用英文打了个招呼。
“Hello,are-you-Miss-Yingjia?(你好,你是印佳小姐吗?)”
似乎在这里,无论是谁,一开口总是第一个问是不是印佳,大概是因为一直是印佳和他们联络,或者就是他们也知道印佳的英文相对好很多。我莫名地有点小失落。
“No,I-am-Ningjing。(不,我是宁婧)”
“Oh,I’msorry。(哦,对不起。)”对方知道自己说错了人名后,赶紧道歉,然后便开始了一大串让我听得一知半解的英文陈述。
怎么办呢?不太明白。但已经骑虎难下的我却不可能说放下不管这事儿,逃之夭夭就好。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硬着头皮努力听对方说的话,然后再三和对方确认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确。我是紧张的,整个过程中大气也不敢出,甚至都能听到耳边,自己的心脏震响之声。
这样至少来回了三四次,才终于弄明白对方是想和我确认一下关于赠送的那个BBQ晚餐的时间。因为BBQ不是每天都有,而且是要预订的,对方告诉她只有第二晚,也就是今晚,或第三晚有,再晚就要再过三天后才有了。
按印佳的脾气,应该很喜欢新鲜的玩意儿。这个岛上,常规的三餐就只有两个餐厅可以吃,估计吃个几天就没意思了。我想了想,还是早点订下比较好。因为今天可能还太匆忙,便与对方定下了第三晚。
放下电话后,手心里已经全是汗,但却又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并没有一开始就放弃,才最终得以完成了交流。人有时候很奇怪,不管途中多辛苦,一达到终点,就将那份辛苦忘得一干二净,只留下的疲惫的身体和满心的成就感。
只是,心里刚小有成就感的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因为急于结束坑坑洼洼的英文电话沟通,自己都还不知道BBQ是在那个餐厅吃就挂掉电话了。这个问题瞬间让我那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是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