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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的音乐轻柔流泄,灯光与走动的身影交错辉映,合身剪裁的衣摆、裙摆随着节奏摆荡,模特儿的姣美曲线展露无遗。
舞台下镁光灯四起,上流名媛、时装同业、媒体记者齐聚一堂,其中不乏来自巴黎顶级的时尚设计师。
韩司站在舞台下,欣赏着自己新一季的作品,于每个模特儿走至伸展台前端时,侧着脸与身旁的几位友人交头耳语。
舞台后,布幔垂落处,童賡晴掀开垂落的布幕,放纵视线于前方舞台下的人群中一阵搜寻。
很快地,她找到了欲搜寻的对象,深情的眸光紧紧地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仿佛这是最后的机会,要将他永远烙入记忆深处。
然而在几位模特儿退回后台时,賡晴终于拉回了视线,她看了眼忙乱的后台,看着阿茵称职地来回穿梭其间,指挥全局。
曾经她有过同样的生活经验,看着模特儿来回忙碌地穿梭于幕前幕后,然后她站在阿茵的职位上,与她做着同样的工作,指挥着幕后的一切。
但是她自己改变了一切,她贪心地爱恋上他,由一个小助理跃身成为他的情人,让两人的关系由简单变为复杂。
曾经单纯的她,认为自己虽不是唯一,但最终韩司只会爱她一人;而如今想来,这不仅是单纯更是愚不可及的奢望。
笑了笑,梦醒时总让人难受,然而心痛却只能永留于心底,让岁月掩去痕迹,渐渐麻痹。
再度拉回视线,賡晴发觉阿茵已来到她身旁。
“賡晴姐,要不要先到这边坐一下,再半个小时左右,就会进入第二阶段的内衣秀部分。”主动拉起賡晴的手,阿茵走向置衣架旁的两个座位。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使她对于童賡晴的才华和刚柔并济的性子,有了改观,甚至十分佩服。
在空椅上坐了下来,賡晴看着忙成一团的后台,在看看一旁绽着甜美笑容的阿茵。
“韩司有你这样的好助手,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脸上划开一抹淡淡的笑,她不做作地赞美。
若人真有前世来生,她想很多女人在前世恐怕都对韩司有所亏欠,否则他今生又怎能遇到那么多肯帮他的女人?
她是如此,阿茵的帮助更是早已超越了一个助手该做的,至于小山芳樱呢?以她今时今日的知名度,肯到T市来帮韩司宣传,为的肯定不是酬劳。
“其实我也只是尽职责而已。”阿茵腼腆一笑,跟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何况若不是你离职,我也不可能有机会承接这份工作。”
“是你太客气了,我觉得你比我称职多了。”这是肺腑之言,至少阿茵懂得老板与员工之间的分际,而且拿捏得当。
不像她,因倾慕而生情,因爱而变得贪心。
“怎么会?”搔搔一头短发,阿茵又是腼腆一笑,“不过,賡晴姐,我倒是想不通,当年你为什么要离开Arthur?而且以你的才华,又怎么会窝在百货公司里,去当一个没没无闻的内衣柜员?”
阿茵的问题让賡晴怔愣了几秒,她抬头看着她,然后视线拉远,定在远方的某一点。
“他不喜欢公私不分,所以我离开Arthur。”仿佛在叙述着一段已久远的故事,賡晴的神情显得平静,“而设计内衣本来就是我的兴趣,为了能创造出能与Arthur匹配的女性贴身衣物,所以我选择了在百货公司里当内衣专柜的柜员。”
看似毫不起眼的内衣专柜柜员,其实是最能接近消费人群,和汲取各大厂牌设计优缺点的好工作。
看着阿茵,賡晴轻轻一笑后说:“因为百货公司是所有国内外各大内衣厂牌,第一线的汇集所,我很容易就能吸收新的设计理念和信息。至于我为何会选择一家业绩差、产品差的公司当柜员,是因为工作轻松,唯有轻松的工作环境,我才能将剩余的时间用于研究各家的产品中。”
经过了这几年,賡晴怎么也没想到,能让她承认这段不愿曝光的情感,且对着第三者坦承的,居然是韩司的现任助理。
“原来是这样。”阿茵恍然大悟,“这么说,韩先生完全知道你的用心,所以才会决定让你的作品在这次的春装发表会上一同展出?”
经这么一说,阿茵似乎更能确定,在韩司的心里,童賡晴是特殊的。
“我的用心?”阿茵的话为賡晴带来一记苦笑。
是的,韩司一直都知道她的真心,也一直享受着她的真情;但只有单方付出没有回报的情感,等时间长了久了,付出情感的一方总会疲累、会无力,所以该是到了真正分手的时候了。
突然的释怀,让賡晴的苦笑消失于唇边,“你忙吧,我想到外面走走,不打扰你了。”又看了忙碌的众人一眼,賡晴站起身,拍了拍阿茵的肩膀,然后转身朝外走。
“这次的服装发表会很成功,一会儿会有庆功宴。”阿茵提醒的声音由她身后传来。
賡晴顿了下脚步:“嗯,我知道。”没回身,她继续朝外走。
最后她还是选择逃避,独自离开。
如要面对他,当着他的面说出道别的话,她想,她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
生活在聚光灯下,韩司早已习惯。
而新装发表会的成功,更是在他的预料之中;至于一些国际知名品牌的内衣公司,对于Arthur有意加入内衣市场,而做出的惊慌发言,韩司更是视为无稽。
手中端着香槟,置身于酒会里,目前最令他担心的,是他的小女人又演出了失踪记。
在新装发表会的最后,她本该跟他一同上台,去接受众人的掌声,和他为她准备了多日的告白。
但,賡晴却临阵脱逃了!
“找到了吗?”看着阿茵朝他走了过来,韩司急忙迎上前去。
“没有。”阿茵摇了摇头,“你吩咐要我找人到公寓去看看,回来的人说,她根本没回公寓去。”
阿茵的话让韩司的心咚地一声,往下沉了几分,“阿茵,你再帮我找个人到百货公司去,问问她的那三位同事,务必帮我找到她。”他悬着心,偏偏在酒会里又走不开。
“是的,我再找人去。”看着老板紧张的样子,不用多说,阿茵即可明了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也许只是没对外公开,其实在韩司的心中,童賡晴早已是Arthur的老板娘。
“快去吧!”韩司催促,神情中难掩紧张。
看着老板显露出难得的紧张,阿茵转身,很快地退了下去,在走出会场前,与手中端着香槟,迎面而来的小山芳樱擦身而过。
芳樱投给她灿烂一笑,径直越过她,来到韩司身旁。
“怎么?丢了你心爱的女人啦?”仰首啜了口香槟,她说着一惯的风凉话。
就算这趟的T市之行是毫无酬劳,她都觉得值得,至少她亲眼见到阿司出糗了。
在女人堆中无往不利,被称为流行时尚界中的阿波罗,居然在找到钟爱的女人后,却被他的女人给甩了!
她若将这则消息带回法国时尚界,恐怕要跌破很多人的眼镜吧?
“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在我心里最烦的时后,还落井下石地糗我?”韩司拧起眉来,口吻显出平日难见的不耐。
“哎——如果你要这么想,我也不否认;也许我还真该代替那些被你甩过的女人,好好地挞伐你!”芳樱掩嘴一笑,半点也不将韩司的怒气当一回事。
“我就知道让你到T市来绝对没好事!”若不是之前就知道賡晴有离开的念头,他还真怀疑,是不是这个女人在一旁煽风点火。
芳樱眯起双眸直直地凝视着他,“从我懂事开始,有件事就让我想不透。为什么你能让那么多女人对你趋之若鹜?而为什么你的每段恋情却总是草草结束?又为什么还是会有女人前仆后继?”
轻轻一叹,芳樱咧开一抹笑,“也许就是这份不安定的感觉吧?你让每个女人都不安,让她们知道你身旁的女人不会是唯一,而又让她们觉得自己却有可能会成为唯一。”
不否认自己的目光也曾经追逐过他,但在懂得观察并看清一些事实之后,小山芳樱当然早将韩司列为情感上的拒绝往来户。
对高傲的她来说,值得她托付情感的男人,当然是要绝对爱她,且只以她为重心的男人。
芳樱的一席话,令韩司的心口一震,如迎头一击,一时之间他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没错,賡晴会决意离开,就是因为不安吧?长久以来,他总以自我为中心,完全漠视了賡晴心中的不安!
这才是她想离开的主因!
“像你这种男人,真该受点教训!”仰着头,芳樱又喝了口香槟,然后在放下香槟杯前,她翻眸又瞪了他一记。
“现在你也尝到心爱的人跑掉的痛苦了吧?”她挥手唤来一位服务生,将喝空了的香槟杯放回托盘上,“叫阿茵别再四处张罗去找人了,她已经离开T市了!”对着服务生抛下一记媚眼,芳樱转而迎向韩司的视线,懒懒地说。
她想起几天前,她与賡晴首度深谈时,她提到了会离开T市。而之后,她之所以故意没告诉阿司,不过是想看看他为情所苦的糗态。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她离开T市了?”芳樱的话令韩司激动了起来,顾不得其他人投射过来的目光,他一把扯起了她的手臂,“是不是你又对她说了什么?”
新装发表会的前一夜,他记得賡晴是温柔、是热情的,他们共度了比以往更灿烂的一夜。
而她之所以那么热情、大胆放纵的在他的身下呢喃,会不会就是因为芳樱从中的挑拨?
瞪着他,芳樱甩开了他的手臂,“如果她心里没有不安,就算我真说了什么,她也不可能会离开!”
一言道中了韩司心里惧怕的死角,他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只以锐利的双眸忿忿地瞪着芳樱。
“你该不会告诉我,离开T市之后,你就不知该去哪儿将她给找回来?”完全不理会那对能杀人的目光,小山芳樱优雅一笑,“快去把她找回来吧!适合自己的女人,一辈子遇得到一个已经很不容易了!”说完话后,她径直转身走向方才的那位服务生。
“先生,不介意陪我跳支舞吧?”大胆的作风不改以往。
是的,一辈子要遇到一个会令自己心动、又适合自己的女人,确实是不容易的!
看着芳樱的背影,韩司僵冷的脸色渐渐回温,眼中闪过一簇邪魅黠光。
“我不会去找她的,但我保证不用几天,她就会乖乖地回到我的身边。”仿佛是在对着空气说话,韩司的唇瓣绽起笃定的笑。
他说过要将她永远绑在身边的,所以她一辈子也休想离开,哪怕她跑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想办法将她给拐回来。
才离开T市回家不到三天,第四天的一大早,童賡晴在接过一通由T市拨来的电话后,又匆匆地搭车北上,回到了这个自己信誓旦旦,以为不会再回来的城市。
下了出租车,付过车资,她仰头看着前方的建筑物,T市地方法院。
任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服装发表会的第二天,她的老板庄自然,竟会递状控告Arthur和韩司侵权。
理由很简单,因为她是庄自然的员工、领公司的薪水,所以在职之间所有创作设计,皆该归公司所有,不得私下转让第三者。
而韩司在这事件中就成了被告,更令童賡晴百思不得其解的,竟是法院对于这个案件出乎意外的处理速度,在递状的第三天,法院就开庭审理。
纵使已决意分手,她还是无法坐视不理,对于韩司和庄自然的这场官司,她自愿成为期间的证人。
不再多想,她深吸了一口气,快步往内走,在走入挑高的中庭,绕过数个弯道之后,很快地找到了目地的。
望了门口的法警一眼,賡晴上前掏出身份证件表明了身份,而法警也飞快地为她开了门,让她进入。
一踏入法庭内,她就发觉气氛不对劲。
首先正前方法官的位置上,不见法官;然后是庭下没有书记官,也没有她老板庄自然的身影。而整个法庭内空荡荡,只有她一个,和正前方一个背对她而站的男子。
望着他的身影,反射性地,賡晴的脚步向后退了两步。
下一秒钟,她转身就要朝外跑。
“晴晴。”韩司的声音由身后传来,他的速度极快,在她尚未勾到门把前,他就由身后紧紧抱住她。
“我们说好,服装发表会之后就一拍两散,各不相干。”没勇气回过身来看他,她只能不断挣扎,以求挣脱他有力的怀抱。
直到这一刻,賡晴发觉自己又被耍了,韩司再度利用了她对他的爱。
“如果你真能做到一拍两散、各不相干,为什么还一早就由南部赶回来?”不仅将双臂拥得更紧,他还蛮强地将她扳回身来。
“我知道你放不下我,哪怕离开了,你仍然无法停止爱我!”嘴角虽很得意,但他眼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闭嘴、不准你再说了,闭嘴!”賡晴倔强地不愿抬起头来看他,她恨他的话一说就说入她的心坎深处,“我们说好分手了,你不可以出尔反尔!”
她不想再回到过去的生活了,没有对等回应的爱,只会使她疯狂,最后崩溃。
“我没答应跟你分手,我只答应你结束我们之间情人的关系。”不许她逃避,他伸出一手,半强迫地端起她的脸,凝视着她。
“结束情人的关系?”终于迎上他的视线,她气愤地问,“有差别吗?难道结束了情人的关系之后,你还要狠心的强迫我当你的朋友,永远留下?”
她自认做不到,如果两人间不再是情侣,她也断不可能成为他的朋友,看着他与其他女人双宿双栖。
她哀戚的眼神令韩司相当懊恼,“你为什么就非得往坏处想?不当情侣,难道我们的关系不能是更进一步吗?”
“进一步?”迎着他的眸光,賡晴释然一笑,“进一步是你娶我吗?”随口要求,她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根本不可能。
“有何不可?”执起她的手,韩司由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拾起她的手指,直接套到底。
“你!”事发太突然,賡晴错愕地张着嘴,半晌吐不出一句话来。
韩司压下头来,将她的错愕吻入嘴里,“亲爱的韩太太,如今戒指戴了,以后不准你再临阵脱逃,无故跷家!”
“为、为什么?”賡晴仍旧无法由错愕的情绪中完全回过神来。
“不许反悔,一会儿证婚的法官会进来。”执起她的手,他深情地一吻,“是你自己临阵脱逃,这些话本来在新装发表会结束后,我想对着所有媒体记者、时尚界的同业宣布,但你却落跑了。”
望着闪动光芒的戒指,再扬首看着韩司眼里的深情,“为什么是我?”賡晴仍旧无法相信,“如果你是因为习惯,我相信很快你就能找到跟我一样,能让你习惯的女人!”
眼前的这一切是梦吧?她真的能成为他最终的唯一吗?
“傻瓜!”韩司厉声一骂,抱着她亲了又亲,“你认为我会因为习惯而娶你吗?”捺着性子,他进一步解释,“其实这五年来我只有你一个女人,若不是因为前一阵子你答应了那荒谬的赌约,我早该向你表白了!”
他承认当时他是气愤,所以故意赌气不说。但在她真的离开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根本已经不可能松手,一个他抱了五年、爱了五年的女人,他如何能潇洒的放手放她走呢?这比他将心掏出还困难!
“这么说是我……”是她一直误会了吗?没有其他女人?一直都只有她!
“小山芳樱呢?”心头忽然想起那美丽的身影,他们难道完全没有重修旧好的意愿?
“好好的提她做什么?”在她唇上又轻轻一啄,一听到她提起小山,韩司忍不住拧眉。
才短短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他就被那个魔女折磨得头痛欲裂。
“你跟她……”她记得当她还是小助理时,他们两人轰动一时的恋情。
看着她,韩司一笑,看出她心里的不安,“那个恶女只能算是我的妹妹,谁叫她有个令我尊敬的父亲……”韩司将事情的始末详尽的对着賡晴述说了遍,包括芳樱如何利用他当时的知名度,为自己在流行时尚界中铺路。
心中的大石骤然放下,就像那些压抑从来不曾有过,原来只是起源于她内心不安的揣想。
“你知道我真的好爱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倚在他的怀中,过了这些年后,她首度放胆道出了自己的心事。
“是的,我都知道。”韩司低头深深地吻着她,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过了许久,賡晴难掩忧色,“庄自然真的告你吗?”她知道也许这只是韩司骗她回来的伎俩,但不免担心。
“我将那十款内衣的样图发给他去代工量产,他在早上已撤销了告诉。”
“你是说,他跟你联合起来骗我?”
“我从不怀疑你的聪明度!”
“你真可恶!”
“那法院跟法官呢?”还有为什么有空法庭可使用?
“喔,我有个朋友,刚好是法官,就借他的关系用用喽!”
他攫住她的唇瓣,深深地吻着她,然后门突然被人由外头推了开来,一干人等跌成一堆,成了现成的电灯泡。
其中一位莫约四十左右的男子很快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容地走向两人。
“韩司,我出场证婚的时间到了吗?”他一边问着,一边走向两人。
賡晴的视线扫过地上,诧异地瞧见了她所熟悉的面孔,有阿茵、小山芳樱、艾苹、雨露、苡缡……
“我、他们……”賡晴哽咽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感动的泪水已布满颊靥。
伸手为她揩去脸上的泪,韩司侧头在她耳畔轻轻一吻,“我爱你!”他将音量控制得很好,只让她听见。
“我也是。”賡晴喜极而泣。
她等待了多年的情感,终于有了对等的回应。
“可以开始了吗?”走上台前的法官轻声问着。
韩司和童賡晴相视而笑,然后朝着他缓缓点头。
是的,就如韩司所说,今后他们的关系当然不是雇主和员工,更不是老板和助理;但她可以接受仍是情侣,像情侣的夫妻。
对了,至于是否要将那约定中,她所抽到的对象一事告诉他?她想,她会找个好时机。
免得让他觉得,她拐了他一辈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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