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梦琪都没有跟李妃说话。尽管李妃几次借故想找她,都被她逃开了。就像这次,紫薇宫的人都以为梦琪一早就开溜了,其实她一直好好地躲在房里。
幼翠一进屋,没好气地放下了手里的吃的,“梦琪,你到底要躲到什么时候?越秀都笑话我好几次了,说我总是肚子饿。”
梦琪拈了一大块片云糕,满足地叹息了一记,“没关系,反正她不笑话这个,也会笑话别的的。”
幼翠翻了翻白眼,越来越觉得自己跟着梦琪真是跟错了人,“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躲着李妃娘娘?娘娘都知道了,你干嘛还要躲?我想不通。”
“幼翠,昨儿个还在睡觉的时候,怎么好像听到你被半芹姑姑训了来着?”
幼翠红了红脸,没有做声。
“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可爱了,在我面前说我太顺口了,结果犯错了吧?哈哈哈……”
“再这样,我以后不帮你掩饰了。”幼翠恨恨地跺跺脚,“你还笑!娘娘这几日是忙着服侍皇上了,过几天闲了,看你还能如何逃?!”
“那没关系,能躲一日,是一日。”梦琪优哉游哉地填饱了肚子,“外边没消息了?”
“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不过杏妃娘娘已经几天没出清华宫了,咱们娘娘派半芹姑姑去看过几次,嗯——”幼翠想了想,“今天清华宫来报,说是杏妃娘娘在发脾气呢,御医说可能动了胎气,娘娘便赶着去劝慰杏妃了,还没回来呢。”
“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因为妙菱……被皇上宠幸也就罢了,偏偏还自请留在清华宫说是要照顾杏妃,杏妃哪里忍得住,每天都要发几通脾气,不动胎气才怪呢!”幼翠十分不以为然,“看妙菱的样子,早就应该知道会有这天,事已至此,杏妃还不如大方一些。”
梦琪没有说话。
“我突然间想起来,杏妃娘娘生辰也到了呢。”
“原来如此。”梦琪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嗯,要趁火打铁嘛。马上就是中秋宴了,能在那之前最好了,我想娘娘一时半会也不会理我啦,你就放心吧。”
“梦琪,早上娘娘找你,是做什么?”幼翠似不经意地问起,“那位苏侍卫好像真的很得皇上青眼啊,皇上来紫薇宫,总是听到他提起这位苏侍卫,听说还是南书房行走兼太子侍读呢!真厉害啊!”
梦琪脸红了一红,待看到幼翠一脸的揶揄之色,不由得啐了她一记,“不跟你说了!你也不说出去伺候着……”
“不必了……我呀,只要专心伺候你就行了。”
两人嬉笑了一阵,也没注意外面动静。
忽听得一声“本宫在这里等她回来。”
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门已开了,李妃娘娘率先进来了,见到梦琪也是一愣,却只是无奈地朝后挥了挥手,“幼翠,你先退下吧。”
梦琪也没有再躲,坦然地看向李妃。
李妃褪去了华冠,解了朝服,随手交给了半芹,轻声道:“你也先下去吧。”她看着半芹关门,又慢慢地走到了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看了梦琪一眼,“你也坐吧。”
李妃的声音十分无力,但梦琪还是站着,李妃也没坚持,只是端着茶碗慢慢地啜着。
“我以为你对苏子扬也有……是阿姐错了,小琪,你别生气了。你知道阿姐并没有恶意。太子简的事,是我误会你了,当日也是我冲动之下说错了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了。唉……若是知道你如此气恼,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说那样的话。”
梦琪叹了口气,没想到李妃一开口就是如此低声下气,便慢慢地靠近了她。李妃微微靠在她身上,忽然流下泪,“小琪……杏妃可以仗着有身孕大发雷霆,我却要贤良淑德,既要顾全杏妃肚里的孩子,又要顾全皇上的喜好——如果我爱的人不是国君该多好,如果只是个普通人……”
妙菱的事情本就是李妃一手促成的啊。梦琪叹了口气,良久才道:“阿姐,你会愿意嫁给一个普通人吗?”
李妃已笑了,慢慢放开了梦琪,“是啊。夫大过天,但除了天子,我怎会甘心屈居于平庸之辈为妻。”
“听幼翠说杏妃生辰要到了。”
“是啊,过了她的生辰,便是中秋,之后还有太后的寿辰……”
“那可真是个好时机啊。”梦琪毫无表情道,“出了什么事情,也很快会被热闹给掩盖过去的。”
李妃吃了一惊,“小琪,有时候真的不敢相信你如今也有这样的心思。唉,阿姐是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你足以自保,难过的却是你年纪如此小却要思考这么多。”
梦琪心定下来,想起了悬崖下的那个人,语气已冷了几分,“三年与世隔绝,除了想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了。”
三年。能把人逼成什么样子?梦琪垂下了头。
李妃看着梦琪的样子却心酸不已,搂她入怀,“我可怜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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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琪抱着一盒子的松子糖,准备去马厩。这些都是李妃给她准备的。她不觉挂上了些嘲讽的笑,真把她当小孩子了。
李妃大概是要在杏妃生辰那日动手了,这样的时间大喜大悲才能让人在冲动之下做出傻事,的确是好时机。只要杏妃事情败露,一切就要开始了。想到这里,梦琪还是不由得有些颤抖。
那日杀人的场景会出现在眼前。即使杀人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怕,但过后的滋味却是十足的折磨。
到了御马监,竟空无一人。连守夜太监也不曾见。梦琪正觉奇怪,慢慢走进了啸风的马厩,却见到了那一角白影,惊了下好的,立刻躲到了一旁。
苏子扬就在她眼前经过,脸上不悲不喜,却让人那样的难过。
许久不曾见他,他依旧是那副样子,见到他的第一眼,心还是会跳得很快,鼻端仿佛还记得他的味道,胸口闷闷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就这样在面前走过,梦琪无比眷恋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什么也看不见,脸上已满是泪痕。
他不属于她。
永远都不会属于她。
死了心吧,他眼里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
“吼——”“掣电!”
梦琪听到这声,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一道巨大的白影扑过来,却是熟悉的味道。她失了会神,就被它给扑倒在地了。
待对上了它棕褐色的眼,她也看清了是头巨大的雪狼,毛茸茸的脑袋比她的大多了,整个身子也比她长,那入手如丝的触感,令她哭笑不得。
“掣电!你在做什么?!”是皇甫曜的声音,只是他根本还不知道被雪狼压在身下的是何惨状。
先前那声低吼自然是雪狼掣电发出来的,此时扑倒了梦琪,它吼间又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叫。而梦琪也不由得回应了一声,它才满意地放开了她,似乎只为了验证什么,又恢复了那副高傲臭屁地模样。
“梦琪?!”皇甫曜又惊又喜,“你……你……你没事吧?”
梦琪已是低低一笑。
“真是难得,平时掣电从来不会如此跟人亲近。”皇甫曜看着雪狼正躺在梦琪身边,一人一狼和谐得很——还真是说不出的怪异,“你好像很惹动物的喜爱。”
梦琪则头也不抬,抚摸着雪狼的额头,“你似乎忘记了我第一次来马厩的情景。”
皇甫曜笑笑,“掣电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假寐的雪狼突然抬头看了小琪一眼,小琪也看了雪狼一眼,并做出了“嘘”的手势,雪狼便抬了抬爪子,又闭眼假寐起来。
“哎呀!子扬刚刚才走!”皇甫曜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假动作,想到苏子扬,却是一脸的懊恼,“早说让他多待一会了。
梦琪顿了一顿,霍的站起身,“谢谢你,额,太子殿下,恩,很多事情,都谢谢了。我先回去了……”
皇甫曜听到她这样称呼自己,倍觉尴尬,“我……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但是……”
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了,哎,其实有很多次机会的。
梦琪摇了摇头,“这个是给啸风的,我……先走了。”
她拍了拍雪狼的头。皇甫曜也只是慢慢地吐出口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