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很大很气派,比一般的幼儿园大了好几倍,这是本市最好的幼儿园了。对孩子,无论是我还是李潇玮,我们都爱子如命,把什么都想给他最好的。走进教室,已经有好些家长来了,看见我和哥哥进来,引起一阵骚动,虽然在门口已经经历了一次,我还是很窝火。我瞪了哥哥一眼,意思是:都是你,长着那副招人的脸还非要跟着来。他一脸尴尬的对我笑笑。我不再看他。
我一眼就看见儿子在前排第三个坐着,我摘了帽子和围巾,叫了声“贝贝。”他扭头看了看,没有看到我,我又叫了一声,他才看见,这孩子还有些不好意思,忸怩了一阵,才到我的面前来:“阿姨,今天是你来参加家长会吗?”
我点点头:“是啊,爸爸告诉你了吗?”
“嗯。”
我抱着他,在他的小座位上坐着,他看了看我:“阿姨,我怎么觉得你没有以前漂亮了。”
孩子的话最真实,没有镜子,儿子也能告诉我实话。我亲了他一下:“阿姨最近生病了,等我好了,就又会漂亮了。”
他仰着脑袋想了一下:“哦,我知道了,你是想爸爸了,爸爸一回来你就会好了。”
我的泪水流了下来:“是,阿姨想你爸爸了,等他一回来我就好了。”哥哥走了过来,我连忙擦干眼泪,“叫舅舅。”
贝贝看看哥哥,哥哥蹲下来,拉着他的小手,“你是贝贝啊,我是阿姨的哥哥。”
贝贝又看看我,见我对他微笑,他转过头轻轻的叫了声“舅舅”,哥哥很开心,马上把兜里准备的糖果都拿了出来,贝贝看见糖果,兴奋了。很快和哥哥玩到一起了。
这时,家长都差不多到齐了,园长上台讲了话,我才知道,这不只是简单的家长会,而是幼儿园搞的一个家长和孩子互动的一个活动,首先,各班的小朋友表演一个节目。然后,家长和孩子一起做游戏,还有奖品。
能看到儿子地表演,我很开心,贝贝班级是第二个表演,他们表演的是捡苹果,老师身穿苹果装,上面的苹果可以摘下来的。小朋友可以摘苹果,数苹果,老师一边唱,小朋友跟着节奏跳舞。我也开心地跟着拍拍手,连哥哥都咧开了那张难得的笑脸。
一个上午一晃就过去了,老师说今天家长可以提前接小朋友去。我和哥哥一人一手牵着贝贝。贝贝说要去吃肯德基,我们带他去,哥哥带着他玩滑梯,我坐在一旁看着他们。感觉好幸福,
一直到下午两点,贝贝有些困了,其实我也累得不行,一直在强撑。我想带贝贝回家,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支,还是坚持要送贝贝回家,哥哥坚决不许,我只好作罢。哥哥派陈于军把贝贝送回家。我一直看着车子离开,才上车,到车上我就昏迷了。
等我醒来,又过去了两天,哥哥的眼睛都红肿了,我知道他一定很累,很担心,看到我醒来,他轻轻的叫了声:“悦悦。”
“嗯”我没有多大力气。感觉身体好像比上次差多了。
哥哥轻轻抱起我,我依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闭目养神。哥哥突然说:“悦悦,叫他回来吧。”
我没有说话,看来时间真的不多了。过了一会儿,我还是说“我,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他爱你,你的样子在他的眼里一直都好看。”哥哥难得为情敌说好话。
“可是······”
哥哥哭起来,“我怕他后悔。”
我沉默了很久:“要把我打扮漂亮一点。”
“好”他紧紧的搂着我。
知道李潇玮要回来,我的精神好一点。只是没有什么力气走路了,哥哥到哪都要抱着我,家里的空调二十四小时开着,哥哥叫人做了个壁炉,屋里相当热,可我还要穿很多衣服,还要用毛毯包着。郑哲昊和王立新没事就跑过来。一进屋就要脱衣服,王立新对我说:“夕悦,你天天看我们脱衣服,占尽了便宜,等你好了,也天天脱给我们看。”
“好”我知道没有那一天了。
肖羽不知道从哪知道的消息,竟然也跑来了,他的到来倒是没有受多大的不待见,至少,大家也没人赶他走。他一见我,愣了好长时间。接着就跑出去了,我以为他是被吓着了,也没想什么,过了一会,他又进来了,眼睛红红的,看样子哭过了,我没想到他真的对我动了情,哥哥也看出来了,却没说什么。
肖羽每天一进来也不说话,一直坐着,只盯着我看,我都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突然有一天他找哥哥问了很多事,主要是我的病情,哥哥也没有满他,两个人在房间里叽里咕噜了两个多小时,看到我睡醒了才停止说话。第二天,肖羽没有来,第三天,肖羽还没有来,我想也许他对我的病已经失望了,再多的情和爱在死亡面前能经得起考验的有几个,何况我和他什么也没有发生。
月底二十七号,李潇玮终于要回来了。我早早的起床,其实是哥哥把我从床上抱起来,他仔细地为我洗脸,刷牙,梳头,想给我化妆,却笨手笨脚的,我说:“我自己来吧。”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我对着他喊:“给我镜子,我要看看自己。”
看着我摇摇晃晃的身子,哥哥扶住我,“悦悦,让兰姨给你画吧,你要高高兴兴地见他。”
我想了一下,也对,我看到自己的样子,肯定心情会不好。我点了点头。
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李潇玮回来,我激动地不停地向外看,陈于军去接潇玮了,大厅的窗子是落地窗,外面什么都能看见,哥哥抱着我,坐在一张很大的实木椅子上,下面垫着很厚的海绵,沙发坐久了,身体受不了。
我又有些睡意了,听到哥哥说:“来了。”我睁开眼睛,是,是我的老公,他走得很急,甚至来不及看我们这里就到了门口。我指了指,哥哥把我抱起来,我们来到门口,我叫了一声:“老公”。他抬头看到了我,一下子呆住了,也许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他的手都抖起来。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兰姨,带李先生去洗洗手,悦悦身体太弱,不能把寒气带给她。”哥哥说。
潇玮回过神来,一直看着我,慢慢跟着兰姨去了洗漱间。我一直看着洗漱间的方向,直到他出来,他穿着哥哥的睡衣,他的身材比哥哥略瘦一些,所以看起来有些大。他走到我们面前,手不停地摸着睡衣,我知道他有些不适应,哥哥把我递给他,他搂着我,终于控制不住“呜呜”的哭起来。我摸着他的头发:“老公。”我的眼泪也下来了。
由于起的太早,我又没有休息,还没和他说两句话,我就沉沉的睡去了。等我醒来,我还在潇玮的怀里,毯子包得很好,估计是哥哥告诉怎么做的,他的眼睛很红,再看哥哥,也是一样。我不知道他们在我睡的时候说了些什么,但感觉哥哥应该都告诉他了吧,包括我和哥哥的感情吧。他看我时眼神里尽是悲伤、不舍、还有一些难过。
兰姨叫我们吃饭了,哥哥对他说:“你吃饭吧,悦悦让我来。”潇玮看了看我,在我的脸上吻了一下,把我递给哥哥。坐到座位上,哥哥抱着我也坐了下来,兰姨把我的饭菜放在桌上,虽然全是补品,但炖得又软又烂,我一看就倒胃口:“我不想吃。”
“今天只吃半碗,好吗?”哥哥拿勺子喂我。
“不吃”
“你不吃他也不会吃。”我看到潇玮一直看着我们,没有动筷子,我连忙张嘴。嘴里吃着饭,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味,眼睛一直看着他。他低下头埋头吃饭,眼泪掉到碗里也不知道。
“老公,你慢点。”他的食欲一直很好,但今天我知道他那是强撑着吃。
“嗯”他真的慢了下来。
“老公,吃点菜。”
“好”他才去夹菜。
我看到兰姨在旁边偷偷的抹眼泪。
又到了吃药的时间,我又有了要跑的举动,哥哥紧紧抱住我:“悦悦,听话。”
“我会吐的。”
“吐了再喝”
“你混蛋···呜呜”他已经含了一口药灌进我的嘴里,一不留神竟然进去了。
接着第二口,第三口,到第四口的时候,我控制不住“哇”全吐了出来,哥哥的脸上,身上全是药。潇玮拿起还剩一些药的碗,喝了一口,“呕”也吐了出来。他看了看哥哥,眼神很是佩服。
潇玮还有三天假,哥哥尽量把照顾我的事情交给他做,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潇玮在一起,只要我一醒着我就和他说话,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我害怕睡觉,怕一睡就醒不来了,晚上九点了,哥哥把我的睡衣准备好,告诉潇玮晚上如何照顾我,潇玮拿着我的衣服,点了点头。
哥哥到隔壁房间睡觉了,潇玮把我抱到床上,自己也躺了上来。用手搂着我。我们有一阵没有说话。
“老公”
“嗯。想说什么?”
“你,你介意吗?”我问他。
他搂紧我,没有说话。
“我们没有做。”
“我知道。”他的眼泪流湿了我的衣服。
半夜,我醒来,看见潇玮和哥哥都在,我很奇怪:“哥哥,你?”
“你刚才一直喊哥哥,我去叫他的。”潇玮说。
“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好冷,要我抱。”哥哥摸摸我的额头。我知道那是落水引起的后遗症。“睡吧,我们都在这。’’
我看看他们各坐在我的两边,知道他们要一夜坐到天亮。觉得自己真是自私。但又不能改变什么,只有闭上眼睛睡觉。
第二天早上,我们正在吃早饭,郑哲昊和王立新进来了。王立新一进门边脱衣服边叫:“夕悦,夕悦,我今天又加了一件衣服,等你好了,看你要脱几件给我们看。”他脱到一半,感觉屋里静悄悄的不对劲,扭头看见了李潇玮,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喜欢开玩笑,你别介意。”
潇玮站起身,诚恳地说:“没关系。你们都是夕悦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王立新挠挠头,有些不自在,估计他也许很少接触这种正儿巴经的人。
今天加了一个人,气氛却有些冷,倒是哥哥不时和潇玮说着话。王立新看着他们两个竟然如此和谐,佩服地看着我,我瞪了他一眼,心说,不是我,但一想,说出来他也不信,干脆不说。
我正和潇玮说着话。王立新叫了一句:“那是谁啊。好像认识。”
我转过头看。一个高个男子戴了顶毡帽,身上大包小包,几乎把他自己都淹没进去了。会是谁呢?要是乞讨者估计外面直接给钱也不会让他进来。正想着。急着看人的王立新已经打开门叫了起来:“肖羽。你怎么这个样子?”
所有的人站了起来。站在我们面前的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吗?简直就是一个逃难者,摘下帽子的他,头发剪成寸头,白皙的皮肤也变得黝黑,那套登山服已经看不出颜色,他放下所有的包袱。找了个椅子坐下,对着哥哥喊:“给我杯水。”
哥哥看了一下兰姨。兰姨马山端了水上来。肖羽一口气喝了下去。大家又重新坐了下来。王立新有些按捺不住了:“我说肖羽,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肖羽歇了一会儿,终于说话了。“我到西藏去了。”
“去那干什么?”
“采药。”
“采药,什么药。”哥哥问。
“驱寒的药。”肖羽说完,看来我一眼,大家都看向我,我低头不去看他们。
“对了,我在回来的路上打听到天山有一位修行的大师对治寒疾很厉害。我明天就去。”他说这些话,就像他明天只是去参加一个舞会一样轻松。我抬头看他,这样一个让我看不起的人为了我付出这么多,我何德何能,我不能接受这种付出,我还不起啊。
“不用了,我不需要。”我冷冷地说。
“夕悦,”“悦悦”几个人同时叫了起来。
肖羽直直地看着我,哈哈一笑:“我早就知道,你不会接受的,你怕还不起,是不是。我不要你还,我也不想奢望你的感情。”
“我说了不用。”我的眼泪掉了下来。
“林夕悦,”肖羽站了起来:“我这个月爬了八座山、走了六个深山老林、好几次差点死掉,我从来都没有放弃。因为我心中有希望,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可是你···你却这么自私,你以为你一死了之,大家就很快忘记你了。也许我和他们”他指着郑哲昊和王立新,“我们对你的感情确实还不到没有你不能活的地步,可是你想过他没有”他指着潇玮,此时的潇玮已经泪流满面,“他会为了孩子活下去,可是他会活得如行尸走肉。”我看着潇玮,心痛如刀割,我的身子不停地颤抖。他又指着哥哥“还有这个人,他比你更自私,因为他早就做好准备不想活了。”听了这话,我惊讶地看着哥哥,哥哥见我看他,低下了头。
我抓住哥哥的手,“哥,你,你真的······”
哥哥抱住我:“悦悦,我······”
原来他说的没有我不能独活是真的。他早就这么想了,我第二次昏倒,他没有请医生来,也没有另外为我开药,那些药还是原来的方子,他只是在维持着我的生命。我感觉我的心已经空了,口里一股咸味,再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