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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丽江古韵

水城无城

丽江古城,在银光闪闪的纳西族崩使恩鲁(纳西语:玉龙雪山)圣山下,清澈透亮的古鲁景湖享誉八方。她似一位古典优雅的淑女,在象眠山、狮子山、文笔山如屏的翠峰拱卫下,绿水萦带,裙裾舒展,沐浴在古老的文明里怡养性情。

丽江虽曰“古城”,实际上却没有“城”。八九百年来,世袭的土司姓木,而木入围中即“困”,故而以不筑城墙驰名久远。古代兵法以“攻城最难”,古城自古无城,毫无设防。这里的人民世世代代无城而居,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以想见这方土地上和谐、和睦、和平、宁静的古朴民风。

玉泉水,自城东北黑龙潭涌出,沿街分流,走巷穿户,清流长长,终年不倦,“户户朝阳,家家流水”的高原水城风貌令人叹奇。纳西族民居和街道依山傍水,沿山就势,古朴自然。在玉龙雪山与金沙江的护卫之下,小城四季花木扶疏—丽郡从来喜植树,古城无处不飞花。漫步在溪流淙淙的石板小街,一座座小桥临波而立,连通两岸商贾,曲径通幽,街景古朴典雅。家家店铺门前红灯高悬,映入潺潺流水,街上的灯倒映溪流,水中的灯闪闪烁烁,波光粼粼,相映成趣,红红火火地流向视野之外。脚下的五花石,羊脂玉般洁净如洗,纤尘不染。

早在四百多年前的明代,丽江只是个土圩场,雨季泥泞不堪,干旱风尘逼人。木府土司率众开挖西河,将之引入中河,利用天然地势,以石板修造阀门,定时开闸,引西河之水冲洗街面。这样的卫生条件堪称世界一绝!

到了清代,又开挖东河,把中河水引进来。三水入城,穿街过巷,分流无数小渠,与潭泉相通,形成密如蛛网的水系,连络城中大街小巷,“家家门前流活水,户户垂柳拂屋檐”。有水就有桥,单孔、双孔、三孔以及多孔桥70余座,遍布街市,美若彩虹卧波,令人遐思缱绻。许多石拱大桥,属明代纳西族木氏大土司,从内地聘来能工巧匠,精心设计营造,荫益子子孙孙。

城中心为四方街,自古商旅云集,生意兴隆,也是节日聚会之所。城内明清建筑鳞次栉比,保存完好。沿街行去,皈依堂、五凤楼、得月楼、锁翠桥、解脱林、土司府和纳西族古民居,是我国城市民居建筑之瑰宝。木府仿北京紫禁城,有三大殿、家庙、藏书楼等,以及数十个院落和狮子山“御苑”,殿宇宏伟富丽,占地40万平方米。寻常百姓家,格局为三方一照壁,坐西向东,厅堂宽敞,天井大方,门窗雕饰花鸟图纹,线条流畅,精致典雅,富有文化气息,素有“高原姑苏”“高原威尼斯”之誉。

战国时期,丽江属秦国边地,两汉和蜀汉、西晋时期先后属越嶲郡、云南郡,称遂久县,三国时属云南郡。唐时曾为姚州都督府地,后为吐蕃,南诏地,称桑川,属剑川节度。宋时为大理善巨郡。蒙古宪宗四年(1254年),忽必烈南征大理,在丽江境内“革囊渡江”,驻兵操练,迄今留有“阿营”遗址。明洪武十五年(1382年)置丽江府。本地首领阿得归附有功,明皇帝赐予木姓,并授“任本府世袭土官知府职事中顺大夫”,木氏土司制度发展进入鼎盛时期。自忽必烈南征到丽江设“茶罕章管民官”,到清代“改土归流”,传世22代,历470年。

丽江市依傍于丽江(金沙江古名)湾而得名。明末已具规模,日渐繁荣。木氏营造的宫室华美异常,《徐霞客游记》谓之“宫室之丽,拟于王者”,富冠一方。清雍正年间,结束了木氏土司元代以来的世袭统治,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置丽江县,1961年成立丽江纳西族自治县。

丽江,坐落在风光旖旎的山水胜景之中。这座高原山凹中的小城,明代称大研府,清为丽江府。“大研”之名,缘于丽江居于坝子中心,四面青山环绕,碧野之间绿水萦回,形似一块碧玉大砚。面积3.8平方公里,人口3万,纳西族约有66.7%,3成居民从事手工业。

丽江迄今仍沿用象形文字—被誉为活着的甲骨文,纳西古乐、东巴舞蹈和一座完美的古建筑城池,承载着古老的东巴文明。1997年12月,丽江成功地申报了世界文化遗产。从此,美丽神秘的小城跃然为一座开放的国际型旅游胜地,各国游客络绎不绝。

明媚的阳光给小桥流水、光洁的石板小街勾勒出一派静谧祥和。沿溪小街上,土木结构的传统民居间,纳西老人三三两两漫步其间,步履轻缓,神情闲雅舒泰。他们穿着祖祖辈辈因袭的靛蓝色衣裤,头戴八角红军帽,对眼前身后各色皮肤的猎奇者视而不见,不屑一顾。沿街衢蜿蜒的静静流水、石板小桥、万朵杜鹃、曲栏回廊、灯笼映照、雅乐古韵,似有天籁袅袅耳畔。偶尔,一袭素裙扶风摆柳,浣纱捣衣的纳西姑娘清流照影,顾盼生姿。沿小街游目骋怀,市井店面鳞次栉比,绝无喧嚣尘气。丽江的东巴文化、纳西情歌、神话传说、古老壁画,闪烁在玉龙雪山千年的朝辉夕照里,晶莹绮丽,蕴育着一方古朴优雅的民风。扎染服饰店、风味小吃、古玩玉器、木雕等民间手工艺品,令人目不暇接。

小店的主人多是秀丽的女子。她们含笑凝眸,热情大方,举止有度,任你看,任你选,任你问,不买没关系,欢迎客再来。临别,给你一个皓齿回眸,似明月朗照,细雨入林。丽江人无喧声、少张扬、沉稳内敛的性情,或许就是“纳西之光”、沐浴天赖陶冶出的古城风韵。

山水丽人

丽江地区位于滇西北高原,金沙江中段,面积为206平方公里,山地占92.3%,人口为108万。区内有纳西族、彝族、傈僳族、白族、普米族等22个少数民族,占57%。自古多民族和睦相处,多元文化并存。

浩浩长江,在这儿来了一个扭身翻转,由南流向北又折向东,迤逦飞奔而去。美丽神奇的明珠—丽江天府之国,就镶嵌在她的臂弯里。

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从青藏高原奔腾南下,在横断山脉的挟持中,于滇西北境内形成了三江并流的盖世奇观。江流一路欢歌,可是到了丽江石鼓却突然调头北向,来了个“N”字形大转折,绕过万里长江第一湾,以势不可挡的千钧之势闯虎跳峡、奔三峡,入华中,浩浩荡荡奔向东海。

在丽江地区境内,金沙江奔流600多公里,属此水系的大小河流有90多条,天然湖泊有程海、泸沽湖、拉市海及130多个水库,像一颗颗晶莹的宝石镶嵌在万山丛中。这里地形地貌复杂多变,山峰、平坝、河谷异彩纷呈,海拔高差4581米,玉龙雪山突兀而起,主峰扇子陡海拔5596米。溯江而上,群山环抱中,湖泊周围分布着大大小小100多个断陷盆地,俗称“坝子”,气候温润,土地肥沃,物产丰饶。高耸的玉龙雪山之巅终年积雪,寒气袭人。区内兼有亚热带、温带、寒带垂直气候带,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复杂的自然地貌形成千姿百态的自然景观,引人入胜。

如果说云南“十八怪”由来多怪,那么,丽江的奇可真够奇的。有联叹曰:

玉岳金沙虎跳川,两绝蜚声天外;

名城古乐东巴文,三奇独领风骚。

临晚,丽江古城一街雕梁画栋,灯红柳绿倒映清流。沿溪漫步,心也温婉,情也融融。冥冥中,似闻玉龙雪山圣洁的欢呼,她的怀抱是怎样的碧玉仙境?香格里拉的香风吹拂耳畔,古老的白沙古寺钟声高古,雅韵迭幽,纳西姑娘身着白色纱裙,围成圆圈儿翩翩起舞。老书法家在东巴文字的艺术王国里酣泳,神情肃穆,描画出古老优美的东巴文字,将纳西民间谚语“根壮树不倒,壑深泉不涸”“门对高山深谷,家居贤能智者”“聚露为洋,积木成林”“宝刀刃上没坚石,骏马脚下无深壑”赠我们留作纪念。最令人感动的是纳西古乐,那缥缈悠远的古韵在旗幡飘拂的经堂里缓缓流淌。百岁老人双目微眯,仙乐似从地底游来,又像天堂希音袅袅娜娜,光顾人间。

丽江地区曾经是战国秦汉时期,中国南方陆上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是唐宋以来西南地区茶马古道要冲,历史链条上的重要一环,在中国对外友好交往和西南地区发展史上扮演着重要角色。隋唐时期,在丽江塔城建造铁桥的史实告诉我们,当时这里的冶炼和建桥技术已具世界先进水平,也印证了商贸活动的发达。特别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古道上马铃声声,数以万计的马帮队伍把抗战物资从印度驮运到抗战大后方,一度成为国际援华物资进入中国战场的陆上唯一通道。

在云南历史上,丽江作为首开崇尚汉文化之先河的少数民族地区,在中华民族文化发展史上发挥过一定作用。元明以来,丽江的社会经济和文化空前发展,史称丽江在云南“富冠诸土郡”。“云南诸土官,知读书,好礼守义,以丽江木氏为首。”(见《明史云南土司传》)受到朝廷多次嘉奖,被誉为“辑宁边境”“益笃忠贞”。木氏在大力兴修水利、改进耕作技术、开采矿业、发展商贸的同时,积极吸纳汉文化,购进大量汉文典籍,建造了“万卷楼”,延请中原名师教其子弟,培养了一批用汉文字书写的诗人。迄今,仍存有“木氏六公”诗文集。雍正元年(1723年)实施“改土归流”政策,打破了土司垄断文化的格局,先后创办了书院、义学,汉文化流布民间,形成了崇尚汉文化的良好风气,荫及子孙。

东巴文化

灿烂神秘的纳西东巴文化,约形成于唐宋时期。东巴教是纳西族原始宗教,融和其他宗教,笃信万物有灵,为多神教。东巴文是兼具表意和表音成分的图画象形文字。纳西象形文字有1400多个单字,语词丰富,能充分表达细腻的情感,叙说复杂的事物或写诗成文,是目前世界上唯一“活着的象形文字”。用象形文字书写并保留下来的经文有两万余册。卷帙浩繁的经书内容丰富,含哲学、历史、天文、宗教、巫医、民俗、文学、艺术等内容,堪称纳西族古代社会的百科全书。东巴文化以其独特的历史、艺术价值,吸引着许多中外学者前来研究、破译和观赏。东巴文化、古籍文献是纳西人民对人类文化的伟大贡献,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作为东巴文化的主体组成—文字、音乐、舞蹈的传承和发展,都离不开东巴—坐落在丽江古城东大街的东巴宫。宫门楼上装饰着“五福冠”,大门两旁悬挂着木牌画,东巴宫里陈列着经卷、绘画、祭祀用品、壁画、浮雕等。纳西族民间舞蹈家、歌唱家、演奏家,还有身怀绝技的民间艺人、老东巴都集中在这儿,挖掘整理了一批富有乡土气息和民族特色的曲目,古调重弹,原汁原味儿的东巴文化重放异彩。

东巴文字—优美的图画象形文字,是迄今保存最完整的“甲骨文”,用以表情达意的绘画符号。许多优美的格言、隽语、祝词、春联等,以竹笔或蒿杆笔描摹出来的山、水、人、鸟、兽等,寄寓了一个民族对世界、对人生的深刻思考,闪烁着理想和智慧之光。纳西人对故乡、天地、山川一往情深,奋发向上,顽强不屈,如玉龙雪山高昂向天的精神。对世间百态的讽喻,崇尚高尚的道德情操,其间涌动着清泉烈酒般的人情味和生活情趣。“地震不倒玉龙山,天灾难灭纳西人”“贤达自有天乐,善良可得地福”“宁咽粗食,不染污秽”“不吝汗水福自降,勤动脑筋财有缘”“嘴勤不及手勤,衣美哪有心美”“兄弟团结敌骨断,姐妹和睦福泽降”“手巧吃不完,舌利祸不绝”……细细品味这些朴实生动的乡音土语,充满了诗意与天籁。倾听纳西老人诵读,宛如飞鸟作歌于密林,流泉酬唱于山涧,似那清晨来自雪山的一缕金色霞光,把心照耀得一片空明。

木牌画、纸牌画、神轴画和经书是东巴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千古流传下来的绘画和洋洋万卷经书,也是洋洋万卷的绘画。传统的画卷反映古纳西社会的世俗生活,大部分画在岩壁和树皮上,书写在自制的“纸”上。纸质非常粗糙,但能永久保存。那蜚声中外的《神路图》,宽45厘米,长达20米,在国际上被誉为直幅长卷画之最。《神路图》也有画在纳西族民间手工织布上面,用石头把布轧得非常光滑,打上虫胶,以竹笔或毛笔勾线。木牌画,使用矿物颜料,“纸张”是一劈几瓣的木头或树皮。东巴画主要是做法事用,布轴的神佛像画、经书画、木牌画上面的神、鬼、鸟、兽,笔调粗犷,色彩浓艳,形象朴实生动。

东巴神谱是纳西人的图腾,神谱里有神保佑他们,“青蛙、飞螺、大鹏鸟修曲、战神优麻、吉祥双鱼……”,数不胜数。一个民族要强大,必须适应各种恶劣环境,健康地繁衍后代。据说纳西人迁徙至此,看到青蛙的繁殖力最强,就把青蛙选为繁殖之神。飞螺是长着翅膀的海螺,是海神,也是一种法器。大鹏鸟修曲、战神优麻、双鱼分别象征保护、勇气和吉祥。从古至今,许多木雕艺术演绎的正是这些神话。神谱木刻,构思缜密,线条流畅优美,图案栩栩如生。久久凝视,仿佛回到了悠远的古代。同时也反映了纳西族人民敬畏自然,与大自然和谐共处,善良慈悲的人文情怀。

东巴教在纳西族原始宗教基础上,吸纳藏族苯教仪轨而渐渐形成。东巴教经典是以象形文字记录的。据考,纳西族是氐羌人南迁而繁衍的后裔。东巴文是南迁到中甸白地后所产生,并在“白地发扬光大”。如果说东巴经是“活着的象形文字”,那么白地就是真正的东巴教大法场。藏文化以及东巴教的兴盛、东西方宗教在对撞中融合,是香格里拉人与社会进步的旋律和鸣共振、多元文化协调并进的典范。

东巴舞是纳西族的古典舞蹈。东巴祭司根据不同仪式,按照道场规则跳的一种宗教舞蹈。它源于民间,加上东巴教的神韵风格演变为舞蹈,是没有脱离家庭、生产、生活的民间劳动,浓郁的民族风情表现了古代纳西人同大自然和社会邪恶势力的斗争,有祭天、祭风、送葬或跳神驱鬼的内容。大部分纳西人能歌善舞。唐代和元代志书载:“男女皆披羊皮,俗好饮酒歌舞。”“男女动数百,各执其手,团旋歌舞以为乐。”目前广泛流传于民间的有原始舞蹈、东巴古典舞蹈、组舞和新歌舞,有“麦达蹉”和“热热蹉”等,男女相聚,即兴发挥,边唱边舞,无伴奏,无分场地人数。人们手挽手,舞步踢踏,或以右手搭左肩,从右行进,渐成圆圈。

有关舞蹈的典籍《蹉模》,记录了几乎失传的60组舞蹈、几百种跳法,分为动物舞、刀弓舞和大神舞等。刀弓舞包括刀舞、弓箭舞和赤脚舞。弓箭舞是镇邪的,往天上打射恶神,往地下打恶鬼,还有朝向四方打四个方位的恶神和恶鬼。

《东巴舞谱》所载的勒巴舞是纳西最古老的舞蹈记载,如今在丽江西北部山区仍保留着古老的动作。《吕氏春秋》记:“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歌以歌八厥。”勒巴舞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拿着牛尾巴跳,模仿大象、鹰、猴、蛙、虎打斗嬉戏,动作凶悍优美。

纳西古乐

纳西古乐距今有700多年历史,中外学术界和音乐界赞誉为“音乐活化石”“和平之音”“仙乐天音”,同我国的江南丝竹、西安鼓乐、新疆十二木卡姆并列为中国四大乐种。白沙细乐最早称为“崩时细哩”(纳西语),元朝时被称为“别时谢礼”,20世纪60年代译为“白沙细乐”。纳西古乐是集古老乐曲、古老乐器和高寿艺人为一体的“稀世三宝”,以师徒传承、手口相授的方式流传至今。

纳西古乐包括白沙细乐和洞经音乐。前者为元人遗音,是我国少有的几部大型古典管弦乐之一。丝竹合奏分章节,歌、乐、舞并茂,旋律与和声独特,韵味缠绵悱恻,委婉迂回,哀伤动人,意境高远,如沐清风白雪,似临秋霜冷月。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

洞经音乐是道教经腔与儒家雅集型细乐联姻的产物。明朝由中原传入,具有汉唐遗风,揉入了当地民族的演奏风格。

洞经音乐分经文曲和器乐曲。经文曲先以道家经文演唱,后来逐渐改填唐诗宋词,并借鉴诗词曲牌名以冠之,更加高雅动听。融汇了道家的洞经古乐,儒家的典礼音乐,唐宋以来的词牌、曲牌音乐和纳西先民的音乐。唐朝的宫庭音乐自明洪武年(1368年)以后传到丽江,有些唐曲在中原地区已成绝响,却奇迹般地飞扬在丽江民间山乡小镇,这是纳西人民对世界音乐艺术的一大贡献。纳西古乐,是丽江古城文化的象征与灵魂,是古城的一道典雅风景。

洞经音乐发源于四川省蓬溪县,其创始者为刘安胜和卫琪。经文精深,音律庄重、优美、动听,象征高尚、吉祥,雅俗共赏。民间各种礼仪活动必有洞经。洞经音乐活化石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

纳西白沙演奏院里,乐师们沧桑高古,都是80岁以上的老人,也有百岁寿星。乐队中间端坐着一位长者,银髯飘拂,仙风道骨。这音乐,这奏乐的人,这些旗幡经幢,莫不具有文物般的意义。我双手合十,虔诚地献上一炷香,敲响木鱼,沉醉仙境,双目微闭,“笃,笃,笃”,木鱼声与音乐融为一体,妙不可言,随丝竹震颤,舒缓轻扬,悠远自在,如风如云,舒卷行天,如歌如吟,缥缈空阔,升腾飞翔,将世俗凡心引向一个超尘脱俗、空灵静虚的境界,渐渐迷醉,随着飞动的音符思接千古、神游八荒,做这霎那间的灵魂飞升……

1981年,濒临失传的古乐似一颗璀璨明珠重放光华。

年届花甲、历尽坎坷的宣科先生赤胆仁心、独具慧眼,挑头组建了丽江中国大研纳西古乐会并任会长。他将耄耋老艺人组织起来演出,鼓励年轻人向前辈学习,让藏在滇西北高原的“音乐活化石”绽放异彩,蜚声天外!

宣科早年毕业于教会学校,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这位饱受冤狱之苦、遭囚禁20多年的音乐奇才,在抢救古乐中功不可没。各国媒体纷纷报道,48个国家和地区介绍了他的事迹。他用普通话、纳西话和英语将人类文明精粹推向世界。1988年起,古乐会对外演奏,接待了大量国内外学者和游客。他率团到北京、天津、广州、昆明、香港等城市演奏,又在北京大学、中央音乐学院等高校作纳西古乐及音乐起源探讨的学术报告,指挥中国交响乐团演奏纳西古乐。在宣科率领下,古乐会走出国门,前往法国、比利时、瑞典、英国、美国等国家演出,引起一次次轰动。

1995年,大研古乐会应邀在英国演出期间,宣科登上牛津大学、英国皇家音乐学院讲坛作学术报告,是半个世纪来登上牛津大学讲坛的第一位中国大陆学者!

旅游业的发展以及悠扬婉转的纳西古乐使丽江声名鹊起。高古的雅乐袅袅娜娜,愉悦着我们的视听和精神。有人认为,青城山是云南纳西古乐的发源地和祖山。

研究洞经古乐的学者们探秘青城山,发现这里得天独厚的自然生态环境孕育了洞经古乐,也孕育了道教音乐。青城洞经古乐起源于古蜀氐羌巫观祭祀音乐,她既是包容着无穷音乐元素的海洋,又是一块磁石,宗教、民间小调、戏曲都可以在这儿找到适合自己的曲调、曲牌与旋律,她不断吸纳、融汇,成为拥有庞大曲牌的音乐流派,保存下来的有70余首,能完整演奏的40余首。腾冲洞经曲牌由40余支组成,其中分为腔曲和乐曲两类。

洞经,即大洞真经,全称“太上玉清无极总真文昌大洞仙经”。此经典属两晋时期中国道教“上清派”所创,是国家资料库中四大洞经传本之一。腾冲洞经古乐与大理洞经音乐一脉相承,可能都是源于唐代道教经典及宫廷礼乐,其经文与乐律、节奏、配器及曲牌都有相似之处。洞经,是腾冲流传久远的传统文化,经文精深,音律庄重,优美动听,是高尚、吉祥的象征,既是阳春白雪,又为下里巴人所爱。腾冲人敬仰洞经,更喜闻洞经音乐,民间诸多礼仪活动必有洞经内容,家喻户晓。

孔子曰:“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论语·述而》)。”足见圣人所云,诗、书、礼、乐,乃教化风习之系也。而这样高雅的天籁之音,包含着沧桑历史,更弥足珍贵。纳西洞经古乐中保存的《八卦》,中央音乐学院何昌林教授认为,此曲为开元二十九年(公元741年)唐玄宗创作的两套舞曲《紫微八卦舞》《霓裳羽衣舞》中的前者。鼓、钹、丝竹和人声营造出中原宫廷音乐氛围。与川、滇各地洞经乐队不同,丽江洞经乐队不用唢呐,而以丝竹合奏,文人雅集,具有更高的文化品味。

纳西古乐中的曲牌有《浪淘沙》《到夏来》《山坡羊》《一江风》等,经腔有《八卦》《元始》《十供养》《清河老人》等,均由人声与器乐共同演绎。在古稀老人的叹诵、纳西少女的吟唱与丝竹铙鼓的伴奏下,悠远的旷世仙乐清晰缥缈,萦绕人间。

“音乐活化石”与“活着的甲骨文”,仅此两项,即足以担起大音稀声的美誉,立于天地有静气。静肃、静穆,是内心涵养的千年积淀,神圣之音陶冶着礼仪之邦。

孔子对音乐的要求,既美且善,他评论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

“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先贤告诉我们,音乐要为“仁”服务,乐要配合“礼”以达到教化的目的,正是“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

玉龙雪山

我们乘索道,瞬间从山花烂漫的山脚飞升至海拔5500多米的玉龙雪山之巅。脚下冻土深深,寒气袭人,10块钱1件租赁的棉大衣派上了用场。

白雪皑皑,千古松柏,莽莽苍苍,原始森林的自然情韵令我想起了张家界的土家民歌“我愿化作石,长吻金鞭水……”。在这里,“我愿化作鸟儿,长饮玉龙雪!”投入大自然的怀抱,幸福啊!下得山来,白沙古镇在夕阳余辉里迎候客人。冰峰雪岭掩映下的古镇一片静谧,如同世外桃源。古镇寺院农家小院,黄色土墙黄色小街,斑驳错落在淡淡的夕阳下,保留着古朴的矜持与纯情。

徜徉在古寺殿堂,油彩褪落的明代壁画上,雪山上空两位飞天手举托盘,衣带飘飘,姿态柔美。两侧绘有奇异图画:一棵树,树上长着天使般带翅膀的人……忽尔一缕弦索鼓乐由远而近,浑朴洪亮。循声觅迹,进入正殿,几排须发皆白的老乐师沉醉在乐阵之中。乐师身着盛唐华服,手抚乐器,神目幽远,肃穆安详,似置身秦风汉韵之间,盛唐仙乐缭绕耳畔……乐音时而咿咿呀呀,沉迷低回,时而叮叮咚咚,抑扬顿挫,动人心弦,唤醒我们心灵的震颤和感动……

音乐在宁静平和的气氛中徐徐升腾,庄严而略带伤感意绪。传说此为“元人遗音”,为纪念征战中死去的将士。音韵中流淌着隐隐的忧伤,时而一绺高亢女音若浮云上空的一绺阳光,金子一般天然纯净,尽情挥洒,自由自在。

导游小姐胖金妹介绍说,白沙细乐是纳西族的本土音乐,是我国仅存的几部大型古典管弦乐之一。相传,古时纳西王为吞并邻邦领土,将女儿嫁给邻邦首领,后又设计伏击邻邦军队。孰料女儿与王子一见倾心,忠于爱情,却被父王囚禁。女儿痛写血书,让那忠诚的家犬传信。夫君接信后,急率军队前来营救,惨遭伏击而全军覆没,女儿跳湖殉情。纳西乐手据此创作了白沙细乐超度公主亡灵,故而有一种月寒风清、冷雨霜魂般的凄楚情调,常常有闻此乐者,感慨红尘苦难而悲从中来,恸哭失声的。

寺院中庭,一棵粗壮的攀枝花树上,一则告白吸引了我的目光:乐手都是白沙镇农民,为了保存祖传细乐,自发组织起乐队,在艰难中坚持演出,恳请社会各界资助……心灵又一次被深深震撼!在城市浮躁的市声里,歌手出场费动辄数万的商品潮中,竟有这样一群高原之子,惨淡支撑着千年文化,艰难地传承着千载遗珍,以殷殷心血虔诚地祭奠、护卫着仅存的天籁,怎不令人忧心难释!

出了小镇,车子渐行渐远,细乐余音凫凫,心底的感动难以平静,不只为他们的演奏技巧,更为他们金子般的心!他们传扬上古的声音,以音乐与祖先高贵的灵魂对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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