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是十月了,但博城素来炎热,这时节也不见凉,恩央寻了个阴面的客栈住下,可屋子里实在闷热的不行,她便走到窗边想要透点清风。
“吱——”窗户徐徐的打开,便有凉风迫不及待的吹了进来,恩央满意的吸了一口,这才又将窗户完全打开,她住的是二楼,稍稍往窗前一靠便可以看完外面整条街,博城的人生活总是透着一股慢悠悠的劲儿,就算是天气如此炎热,街上的人也是不急不躁的走着,倒像是颇为享受这日光,清风不争,闲适自然。要说稍有不同的,便是那抹街尽头由远及近的灰色身影,那是一个姑娘急急奔来的身影。
倒也不是刻意,只是因为恩央本就看着街那边,也就无可避免的将目光落在了那抹灰色身影上,待她看了个恍惚的时候竟是一愣,靠着窗的身子也不自觉的又向外探了一些,可不等她看清了,那抹灰色的身影已奔至她窗下,环顾了一番,只见她身形一闪,直直的向恩央扑来。
自然的,恩央退身一躲,那抹灰色的身影趁着这个空档,轻盈的跳进了恩央的屋中,也不带喘息,边在空中念叨着“打扰了”,边将自己往床底下塞。原来,并不是冲着恩央来的,定是被谁追赶急了,好不容易看见一扇打开的窗,便病急乱投医了,不过也亏得她这一下,倒让恩央将她看了个分明,见她那样躲着,当下也没有再多说,而是摊开纸墨,自顾自的开始练起了字。
恩央写字的时候很好看,并没有什么所谓高雅的摆饰,只有一张普通的实木桌子,她坐在旁边一手摁住白纸的一角,一手提笔一笔一划的慢慢的写着,浅灰色明眸里全是认真,但又是隐隐有着那么一种飘渺,让人觉得她的确很专心眼前,却又似乎思绪已经飘得很遥远,可她其实只是在写字,脸色平静,并没有世人所以为的白蝶族的孤傲,她全身自然散发的不过是一种淡淡的平静,如同这世间的风花雪月无关她事,她自可孑然一身。
窗外有风,将恩央耳边的发吹起,她写完了第二张纸,瞥了一眼窗外,这才转头对这床底说道:“巫马,你可以出来了。”怕她不肯放心,又补上了一句:“火精灵已经走了。”原来,刚刚追赶在这姑娘身后的竟是火精灵,也不知她是如何得罪了他们。
床下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被唤作“巫马”的灰衫姑娘这才姿势狼狈的爬了出来,站起身拍着自己身上沾到的灰尘,嘴里还不忘好奇的问道:“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名…”她说到这就停住了,一双清亮杏眼圆睁的看着恩央,掩不住的吃惊与欣喜,忽然她大叫了一声“白蝶央姐姐”便张开手臂飞扑向恩央,自然是被恩央侧身躲过了,她这一抱未得,便撒娇一样的抓住恩央的手臂摇晃,眼神写满了不满,开口说话的语气却又是十分的高兴:“央姐姐,我就说了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吧。”抓紧了恩央,像是担心她会跑掉一般。
恩央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索性作罢,对着像小孩子一样黏着自己的巫马说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那般冒冒失失。”
记得当初遇见她的时候也是一个好没心眼的丫头,那时恩央过路深山,山里唯一的一户人家便是她家,恩央借宿在那,见她哥哥骗她说深及丈许的坑洞中有宝贝,她竟是想也不想的就要往里跳,还好被恩央及时拉住了,不然今天恐就不会有这样神气活现的巫马站在面前了,却不知她从一个懵懂丫头出落的这般亭亭玉立了,却依旧改不掉这冒失的毛病。
“嘿嘿。”巫马笑的心虚,尴尬的摸了摸鼻头,又抬头看着恩央,认真地说道:“央姐姐倒是变了不少呢。”边说边松开紧抓住恩央的手,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是么。”恩央得了解脱,也自己坐好,漫不经心的答道,白蝶族生命极是漫长,在一般人的百年一生中,她们的容貌看上去几乎是没有变化的,更何况是与巫马的这十几年不见,哪里又会有什么变化,恩央这会只当是她在信口胡诌。
巫马却似乎是认真的,见恩央不信,她一拍桌子说道:“是呢,特别是眼睛,变了好多呢!”
要说白蝶族的容貌变化缓慢,但终究还在在变的,可那一双洞穿一切的浅灰色双眸,却是一辈子都不曾改变的,只是巫马说的认真,恩央也不禁有些微的好奇,问道:“眼睛怎么的变了?”
巫马嘻嘻一笑,双手托着下巴歪头说道:“眼睛啊,变得比以前漂亮了,以前冷冰冰的,可吓人了。”当时巫马还不过三四岁,被恩央奇异的清冷浅眸吓得不敢靠近。
以前真的很冷么?现在又真的多了什么?恩央也不是很明白,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便是巫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转头问道:“刚刚那些火精灵是怎么回事?”
这么一问,本来还笑嘻嘻看着恩央巫马神色一黯,叹了口气说道:“我去找尸体呢,可是被火精灵发现了。”似乎是很不甘心,巫马握拳在木桌上重重一捶。
“尸体?”纵使是恩央,听到这个答案也不能不好奇,诧异的盯着巫马,不知道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巫马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说道:“央姐姐,本来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成亲了,与这博城苍家长子苍漓,却是不凑巧,苍叔叔在前些日子病逝了,今天本是他出殡的日子,”抱歉的看了一眼恩央,又解释道:“对了,央姐姐可能不知道,博城里有个习俗,便是在亡者出殡前一天晚上,要将亡者放于斗篷小船上,顺着护城河漂流一圈,以示最后看一眼家园之意,这船上没有其他人,自有河风推动船行,船上也施了保护咒,也就不必担心亡者的安全,而家人为了不打扰亡者安息,也是会离开的。我们昨儿傍晚将苍叔叔的小船置于河上,可谁知今早去看,竟只是空船一艘,苍叔叔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