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先生,”恩央打断荀旭的话,黛眉已是舒展了开来,看来心中已然是做好了决定,她浅眸加重了神色,坚定的看着荀旭,说道:“荀先生,恩央并未想要拒绝,先生不必如此,还是请先起来吧。”她一边宽慰了荀旭,一边终于将他扶起,看了看他稍稍放松下来的神情,又是一叹,无奈的说道:“再者,恩央如今已分明是身在城中,便就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见她已经真正算是答应了,荀旭一喜,唯恐她再改变主意,连忙拜了几拜,谢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荀某先代满城的百姓谢谢姑娘了,姑娘的大恩大德,满城百姓必定厚报!”
然而恩央却是没有接着荀旭扣过来的高帽,只是声音清冷的说着:“荀先生慢谢,恩央这么做也不过是因为自己身在城中出不得而已,况且事关神明,办成办不成,还不得知。”毕竟,神明之事,哪是区区白蝶可以插手的,只怕最后事情没有办好,反而更加的激怒了神明,加重了神罚,那才是得不偿失。
思及此,恩央又是将眉深锁,转头看着厅外蓝天,明明是如此清朗的天气,却始终是让人感觉心情压抑,放松不来。
“荀先生。”恩央轻轻的唤了一声,眼眸中仍是残留着屋外蓝天的投影,“如若是要恩央拜请神明,还是早上无人时分去最好,今日已是迟了,所以烦请荀先生明日一早便带恩央去水边吧。”思虑再三,恩央还是决定要避开众人的目光。
荀旭自然是点着头,满口的答应着,随后做了个邀请的动作,说道:“那既然这样,便请姑娘先去房中休息吧。”一边说着一边将恩央领到一间厢房住下,又嘱咐了几句,才恭恭敬敬的离开。
在看到荀旭确实离开了之后,恩央才心情沉重的叹出了声来,将随身的包袱放下,她踱至窗边推开木窗,又抬头看了看顶上的苍穹,只是一片莹蓝,却是不见浮云不见飞鸟,因此也就看不到丝毫的流动和变化,仿佛时间被定格了一样,一成不动,让看者感到一阵阵铺面席卷而来的压抑。
索性不再看着外面,恩央重新坐回了桌边,心中又想到了满城之事,或许这次又会让她直面神灵,便多少感到了些不安,其实说到山海之神,无凡也勉强能算上一个,但毕竟泷山沉厚敦实,纵使无凡的性子再轻佻,恩央也是应付的过来的,而如今却是不同,在今日清晨,恩央走到满城水边的时候,已是感觉到一阵阵躁动的波澜,很是不安分,这样的海里的神,会是什么样子,恩央确实是不得而知,揣测不得,但偏偏却又是关乎满城百姓的性命,教人退缩不得。
又叹了一口,恩央心中的无奈更加的浓稠,她何时也变得如此的被世事缠身不得奈何了。仿佛是为了抚平心中不定的情绪,恩央从包袱中拿出了纸墨,又是开始练起了字来,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就如一个至交好友一般,千百年来始终陪着她,而她心中的诸多纷杂,也总是能在这细致的书写之中得到平复。
她一写便是消磨掉了一天,期间荀旭还亲自给她送来了膳食,有劳荀家主人亲自前来,想来是对恩央期望颇大了。等她停笔时,已是月上柳梢头时分,呼应了白天的晴空万里,夜幕之下的月色也是极为明亮的,可惜的是,那始终围绕在海边的蒙蒙雾气似乎在晚上得到了升腾,已然是弥漫在了空中,这样望去,在皎月周围便出现了一圈模糊的光晕,看的虽不分明,却是存在感极强。
想到明日里的来去未卜,恩央很是忧心,收拾了东西,恩央慢慢的走到床边坐下,床上铺的是上好的鹅绒锦被,甚是柔软棉实,恩央伸手拍打了几下,微微颔首,至少今晚,似乎可以睡个好觉吧。
这一夜,一直伴随着恩央来到满城的噩梦,真的便没有出现,因此早晨醒来的恩央只觉得神清气爽,她简单的梳理了一下就要走出门去,却在刚要开门的那一刹那又兀自的转回屋去,反身从包袱中取出了红木盒子,她将它慎重的握在手里,浅眸牢牢的盯了半晌,这才将盒子收在袖中出了门去。
循着昨日的记忆,在恩央来到大厅时,却已然看见荀旭坐在桌边喝着茶,在看见款款而来的恩央之后,连忙起身说道:“恩姑娘起这么早啊?荀某本想着再等一会便去叫姑娘呢。”的确,现在不过卯时刚过,天尚且是蒙蒙亮,对于行商的他,早起是一种习惯,但没想到恩央也是起的如此之早。
“嗯。”恩央淡淡的答了一句,清冷的说着:“还是早些去比较好。”晚了只怕人多眼杂,易生事端。不知为何,对于此行,恩央心中始终是很不安,很多思绪都绕在心中,她虽想去整理,却怎么也攥不住理不清头绪。
“那好那好,我们现在便出发吧。”荀旭当然是巴不得恩央积极一些,当即答应着带着恩央出了荀府。
白日里满城本就没什么人出现,这会时辰又是很早,因此大街上更是看不见多少人影,两人一直走到了码头,也未能见得一人,而昨日尚且还有人络绎的码头,竟也是同样的冷冷清清。
“今日不是那怪船来城的日子,所以一般也就不会有人过来了。”荀旭在一边对恩央解释着,后者则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到更是方便了她了。
恩央抬头望向远方,却只见迷雾蒙蒙,丝毫不见其他事物,就连脚边分明可辨的碧蓝海水,在三四米开外也是瞧不清楚了,这样的大雾,显然不是自然所有的。恩央眉头微皱着,浅灰色的水眸也略略的暗沉迷魅了起来,似乎是在思考,但又思考不出所以然,因此显得有些忧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