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来外人?”杨萦玉眉头一凝。
面对她眸中的微芒,杨君绝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她!”
“杨楚玉是我妹妹,是你姐姐!”
“因为她,你落下一身病根!”
“住口!”杨萦玉喝了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杨君绝眼眶发红。
杨萦玉头一低,没有看他,只将一枚棋子敲落:“听魏君说,最近有恶势力趁机作乱,我会一直陪你。”
“知道了……”他委屈得难以名状,许久都没下手里的那枚黑子,沉默越久,眼眶越红:“我只是心疼你……”
“都过去了,这事哪能怪楚玉?”杨萦玉望着他,虽然面容云淡风轻,心却生了几分安慰。
“好……”他点点头,将黑子敲下。
“要输咯。”杨萦玉轻轻一笑,不过他棋艺还是很有进步。
清脆悦耳的声音,让杨君绝输得也很开心,他皓齿一露,发红的眼眶,令眼神更加生动迷人:“正常,从未赢过你。”
杨萦玉温和一笑:“知道就好。”
院门外,有几个人在鬼鬼祟祟地趴在门缝上,时不时地相互推搡几下。
“看到没有?”
“没有,别推。”
“到底看到了没有?”
一声冷喝传来,惊得那几个人立马立正身形:“拜见夫人。”
魏夫人一脸怒意:“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夫人息怒……”丫鬟们跪在地上诚惶诚恐。
魏夫人见院门紧闭,这几个奴婢不知安的什么心:“从实招来!”
“回夫人,奴婢们……只是好奇……听说府里来了客人,所以想来看看。”
“放肆!”魏夫人一听,怒不可遏,“客人岂能随意叨扰,你们……”
“吱呀”一声,门开了,杨萦玉施施然而来,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奴,轻声道:“夫人消消气,她们并没有扰到我,不打紧的,您身子要紧。”
平日里杨萦玉都会在魏府走动,楚玉也经常蹦跶,想必这群女子好奇的不过是杨君绝。
见杨萦玉没有责怪的意思,魏夫人立在院门外,命近婢递上一个食盒:“听闻杨公子对府里的糕点不太适应,我亲自做了些。”
“劳烦夫人了,如何使得?”杨萦玉行了行礼,双手虔诚地接过。
“小小心意,杨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魏夫人见她收了下来 ,微微一笑,“有空多来找我絮叨絮叨。”
这才是魏夫人的目的,她这么大声斥退奴婢,不过是想引得杨萦玉出来和她说说话。
“多谢夫人厚爱,会的。”
有了杨萦玉的口头承诺,魏夫人心满意足地走开了,还责罚了刚才偷看的奴婢去干三天粗活,三餐减为一餐。
杨萦玉掂了掂食盒,看来做了不少。她关上院门,莲步轻移,将食盒随手放在桌子上:“要吃吗?”
“不想。”杨君绝摇头,吃惯杨萦玉做的东西,别的食物口感对于他来说,总觉得怪怪的。
“等太阳落山,我与你出去走走。”
“去哪儿?”
“良亲王府。”杨萦玉声音一低,杨君绝便点点头,说道:“不是说最近有恶势力……”
“姐姐在,君绝不用怕。”
杨君绝不满:“我长大了,姐不能老是把我当小孩子。”
“嗯,”杨萦玉一边整理书籍,一边敷衍地笑了笑:“好的。”
“姐……”杨君绝跟着,不小心碰翻了魏夫人的食盒。杨萦玉停住脚,凭借着出色的嗅觉分辨出糕点的成分。
“杨君绝。”
一听到她喊名字,杨君绝立马丢掉刚才的胡搅蛮缠,精神地回:“在。”
杨萦玉用指头捏起一小块没洒出的糕点,递到杨君绝的面前,冷声道:“吃,看看是否有毒。”
杨君绝没有犹豫,头一低,将糕点吃了下去。他细细嚼后,并未有异常。
杨萦玉眼一弯,笑了:“是不是挺好吃?”
“……”杨君绝愕然,不可否认,这糕点的确有股特别的香气。
“加了茴香,”杨萦玉转过身若无其事地收拾屋子:“从今天开始,你要适应外面的食物, 不能总那么挑剔,姐姐不能一辈子给你做饭。”
“为什么?”
杨君绝总爱反问,但杨萦玉总是难以回答,她凝视他一眼后,若无其事地道:“我总会死的。”
杨君绝眼睛一眨:“你不死的话就成仙了,还是当人比较开心,你那么爱吃。”
“……”杨萦玉酝酿在心中的忧虑瞬间碎成了渣,这家伙竟和楚玉一样越发牙尖嘴利。
杨君绝她眉心紧锁,一把搂住她肩膀,把头蹭上去:“姐姐,太阳下山了,我们去王府吧。”
“好吧。”
天色已晚,夜色轻漫,杨萦玉和杨君绝素衣而出。在城中左拐右拐,杨萦玉凭着记忆寻找着王府的去路,不料竟然迷路了。
她立在小巷中,悲从心来,如今故乡竟似他乡,路明明在脚下,却寻不到来路和去处。
“累了?”杨君绝见她僵立不动,轻轻晃了晃她的衣袖。
杨萦玉一个转身,将眼底的泪憋了回去:“往东边走。”
良亲王府,华灯出上,曹良草草吃过晚膳后,就一直立在庭院中发呆,并且不许人靠近。
“咻!”一只短箭从天而降,插中在藤架上。
十年来,再次听到这呼啸而来的声音,曹良欣喜若狂:“乐平!乐平!”
“ 咻!”曹良衣袂被一阵风微微卷起,他转过身,两个人正立在他身后,一个亭亭玉立,一个风流儒雅。
十年,让杨萦玉从一个七岁的孩童长成温婉清丽的少女,模样早已大变。曹良怔怔地望着她,虽然这女子的脸那么陌生,但在她眼眸中,有着似曾相识的神态,娇憨可爱、又冷静聪慧。
“乐……”
未等曹良开口,杨萦玉一个行礼:“草民杨萦玉,跪见良亲王。”
说罢,杨萦玉跪下,对着他一叩首,这一叩,重重地砸在曹良的胸口,疼痛不已:“起……来。”
先前傲然立着的杨君绝,立马将杨萦玉扶了起来。
“杨……姑娘,最近可好?”
“承蒙王爷记挂,挺好的。”杨萦玉嘴唇一哆嗦,头一低,弱弱地道。
“好、好……那就好……”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曹良,说话也不连贯了,看到杨萦玉如此瘦弱,他扭过头去暗暗拭了拭泪。
当年皇叔才二十岁。
如今不过三十,还是正值壮年的年纪,云鬓竟然开始发白。
他老了。
“一个月后,洛阳将按例举行琴赛,这是赛贴。”
“谢王爷。”杨萦玉恭恭敬敬地接过,始终没有和曹良的目光对视。
“萦玉……”
明知他有很多话要说,可杨萦玉却不想重提往事。她看了一眼寥落的庭院,花草皆枯败:“王爷可成婚?”
“没有,一个人挺好。”
杨萦玉眸一暗,轻声道:“庭院种些花草也好。”
皇叔是喜爱画画的人,她记得他的庭院永远姹紫嫣红、翠竹摇曳,可如今竟像一个弃园,了无生机,清冷萧条。
“好、好……等花开时,杨姑娘来看看,可好?”曹良似在询问,又仿佛在哀求。
杨萦玉没有回答,将赛贴收回袖中,行礼道:“王爷,夜已深,我该告辞了。”
曹良没有得到像以往一样的答案,他知道她终究难以原谅,他抖着的手轻轻挥了挥:“去吧,小心些。”
杨萦玉点点头,和杨君绝一个飞身飞出王府,直奔魏家。
可是,在临了到魏家的时候,杨萦玉忽听到几声调笑声。杨君绝耳朵动了动:“是二姐。”
如今夜深,按理说楚玉早应回到魏府,不应流落在外。杨萦玉心一急,和杨君绝往左拐了两个弯,终于看见了杨楚玉。
她正在被两个小流氓纠缠着,左右都躲不过。
这不正常,杨萦玉和杨君绝对视一眼,楚玉的毒术可谓炉火纯青,不是两个市井小徒就能困得住的。
“小娘子,你长得这么貌美,是哪家的呀?说说看,爷我去你家提亲?嘿嘿嘿嘿。”
显然,这小流氓对杨楚玉的姿色十分满意,放眼洛阳,美人如云,可是美得有这么韵味的,还是少有。
杨楚玉呵呵一笑,柳枝一扭,媚眼如丝,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毒素萦绕。
小流氓动了动鼻子,恨不得将楚玉搂在怀里揉一揉:“唔,好香、好香!”
“两位小哥,我初来洛阳,人生地不熟,以后你们要多多关照我呀。”
“这自然是的!不关照你,关照谁啊?”
“那……”杨楚玉点了点小流氓的鼻子,轻笑一声:“那小妹有一事相求,你们要是做到了,我就好好地让你们开心开心。”
“说。”
“这洛阳哪里有好琴呀?”
“啊,洛阳有四张好琴,三张在皇宫,一张呀,在天明楼。”
“那我要~”杨楚玉娇声道。
杨君绝指了指:“你现在知道二姐送我的生辰礼物,都是从哪儿来了?”
杨萦玉完全傻掉:“她偷的?”
“嗯,”杨君绝点点头:“而且都是怂恿别人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