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珠饰簪,顾名思义,就是将红,黄,蓝,绿,紫,五种宝石打造成花形,镶嵌在金灿灿的簪柄上,顶端还附有一个粉蝴雕云金步摇,粉蝶大大的翅膀上缀满了绚丽多彩的丝线。
千爱命云香绾了一个流苏发髻,左右各剩下一指粗的散发,然后在每绺处束同心带,抚媚地垂在两侧,饰以珠翠,再插上那支发簪,把她那娇巧的脸点缀得神采奕奕。
“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纤细的声音打破了严喜宫的平静,屋内的两人不觉同时颤了一下。可随即千爱的脸上便露出一抹深不见底的笑意,她转过了身,只见云香的眉头紧紧地蹩着,似有无穷的忧虑。
“该来的,躲不了。”千爱轻轻地说着,站了起来,扭捏着细柳腰肢,往屋外的大殿走去,一副坦然自得的神情。
大殿内皇后早已淡定自若地坐在红木椅,用那玉花手指优雅地接过奴婢递上的茶水,小口地轻啜,可那双漂亮单凤眼却时不时地往四周扫着。
“几年不见,您还是老样子呀。”千爱在心中默默地嘲笑着。
她小步地走上前,“呵呵呵”的木屐声踏得地板一震一震的,头上的那支金步摇也跟着袅袅地摇晃起来,行动如帷幔般缥缈无边。
“朱妃拜见姐姐。”千爱双膝跪地,鞠了一个大大的躬。
皇后的眼神落在了千爱,停了几秒钟后,嫣然一笑,伸手把她扶了起来:“这是哪的话,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
自家人,哼,什么时候您还有自家人了。
千爱也露出一个桃花般的笑容,坐在了皇后对面的椅上,眯起眼睛打量着她那浓密乌黑的发丝,1,2,3,4,她的发簪上原来只有四粒宝石。
“妹妹,本宫有什么不妥吗?”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千爱赶忙端正地坐好,一双水眸看向她的眼:“妹妹初来宫中,本应亲自到皇后殿拜见姐姐,可是竟让姐姐亲自前来,实再是……太惭愧了。”
“哪的话,得知妹妹如此得国王陛下的喜爱,姐姐亲自来一趟,也不足为过呀。”
“妹妹哪敢劳烦姐姐,以后有什么事,只要姐姐吩咐一声,妹妹一定会义不容辞的。”
“妹妹太客气了。”
“都是自家人,还分什么客气不客气的。”
皇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一个劲地笑,也是,原先的“自家人”,被自己这样一顶回去,她也只能甘坐着,奉献着那抹灿烂的微笑。
忽而,皇后的笑容直直地僵硬在脸上,遂而却又露出怪异的眼神,“像妹妹这天资姣丽的人儿,再配上手艺高超的发髻,与这天下无双的发簪,可谓是倾国倾城啊!”
“那五彩珠饰簪,只算是国王陛下一时的怜惜,妹妹也推托了好几次,拗不过他,才勉强收下的。”千爱面露难色,水眸清澈如潭地眨了几下,似乎噙有无数的委屈与无奈。
“不过,你们蛛仙派确实是多出能人啊。”皇后的音调柔和了些许,但话中的讽刺依然不言而喻。
“您说笑了,我蛛仙可没敢跟丁勿相比。”
“可蛛仙派中确实有许多梳发髻的能手,像我这发髻,跟妹妹相比,就逊色多了。”皇后向前倾着身子,明亮的眼眸中荡漾着闪烁不定的光芒,“不知水却兰近来尚可好。”
“却兰?”千爱顿时一惊,而后却略带哀伤地叹了口气,“此女确实很能干,如果姐姐喜欢的话,蛛仙愿把她送给姐姐,可是……”
“可是什么。”皇后焦灼万分。
“她在回到蛛仙时,就大病不起了,然后就……”
“那实再是太可惜了。”皇后眼圈红了,她拿起丝捐擦拭了几下眼角,“看她乖巧聪慧,遂和她约定,等她从寻贺回来后,就封给她一个妃子的头衔,让她有飞上枝头的机会,可现在看来……怪不得我派人找她,却只有一个小女孩看到过她,其后就没有踪迹了。”
“小女孩?”千爱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声音发出一丝的颤抖:“姐姐,别难过了,这也是此人的命吧。”
“哦,对了。”皇后忽然间拉过了千爱的手,神色一下子变得温婉和熙,“我曾经有样东西托却兰好生保管,不知道她有没有向妹妹提起过。”
“姐姐,什么东西啊?”
“一个我亲手缝制的香囊,算是我们主仆一场的饯行礼物。”
“这个……却兰是有提起过。”千爱歪着脑袋,像是正在慢悠悠地思索着,可是皇后的神情却越发得急切,“不过她所有的东西都已随着她的去世,火化掉了。”
皇后张大了嘴巴,看似摆脱了一直纠缠于心的事,想要长长地吁一口气,却在深深地喘息之后,又发出了一阵惊涛骇浪的大哭声。
她捂着面,站了起来,哽咽地说道:“妹妹,国王送给你的五彩珠饰簪,你可要好好珍惜呀,不要乱扔,姐姐言尽于此,就先告辞了,妹妹您多珍重啊。唉呀,却兰,你怎么那么早就走了,却兰啊……”
皇后边哭泣着,边由奴婢搀扶着,走了出去。
“恭送姐姐。”千爱跪下了身,面对着她的背影,眼神凛冽。
初入皇宫,最重要的事情就算是向几个响当当的妃子拜礼。千爱隆重得打扮了一下,由云香陪同着走了出去。
外头空气新鲜,凉爽宜人,徐徐秋风吹拂面颊,竟能润进心底。
走过一座小小的石桥,忽被脚下这波光粼粼的水面所吸引。河水的足迹绵延不绝,一直到远方,不知哪里是它的尽头,过路的风景是那宏伟的皇城,不知那无形之中的风波,是否打破了它的平静。一只蝶在水面上盘旋飞动,却在那一刹那间飞进密林,消失不见,这是否又意味着她美丽的破灭。
千爱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里,像是证明着那强烈的决心。
“两鬓入秋浦,一朝飒已衰。猿声催白发,长短尽成丝。”
沧桑浑厚有力的念叨声打破了千爱的思绪,一下子把她拉回到了现实中,她有些愕然寻声望去,却见一名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头儿,站在桥的对面,抚着胡子,喃喃地自语。
此人是——千爱不禁感到有些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可却一时无法记起。
老头儿向这边走了过来,作了一下揖:“臣拜见朱妃娘娘。”
千爱朝他微微地点了点头,却并不想与此人有太多瓜葛,便想匆匆离去。
“回去吧。”
“什么?”千爱停下脚步,转身,惊讶于老头儿这莫名的一句话。
“回去吧。”老头儿的又白又长的胡子颤抖了几下,继而迈开大步,挺起胸脯,潇洒地迈开大步,往前方走去,“两鬓入秋浦,一朝飒已衰。猿声催白发,长短尽成丝。怪哉,怪哉。”
忽然千爱的脑中灵光一现,宴会,肖像,萧会,此人名叫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