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的主意着实是让我非常意外,也让我陷入惶惶之中。
理想这种东西我也不是没有过,儿时家境优渥,我是衣食无忧的小公主,也曾经做过很多美梦,比如说当一个服装设计师,设计出很多漂亮的衣服,或者是当一个旅行家,环行世界,然后将自己的经历成书。
不过后来因为家道中落,慢慢地理想也就变成了吃得饱穿得暖了。
再后来,人长大了。
见过了太多的人世冷暖,理想也就更加贴近现实,嫁一个靠谱的,和他相伴到老,那就是我的理想。于是陈年就成了我的理想实现者,帮我完成了我安稳生活的理想。从那以后所以的幻想就此终结,我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再无其他奢望。
但在遇到安明后,我忽然才发现,原来人可以有很多种活法,我还没有老到日落西山的程度。
和安明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热恋中的小姑娘,不管身体还是灵魂都有着年轻的热情。然后就离陈年越来越远,也离我习惯了的生活越来越远。我换了新的工作,换了新的住所,换了新的男人。一切都是新的,而现在我竟然被安明架上销售二部总监的位置。
忽然发现,自己或许也是想尝试一次领导别人的感觉的。只是没有那种勇气,也没有那种实力。
“安明,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会把你交待给我的事搞砸,你会为你轻率的决定而后悔。”我警告说。
“如果你搞砸了,有更严重的后果,那更严重的后果,我还会让你去承担。”安明并没有被我的话吓到。
“其实你可以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比如说将销售一部二部合并,然后由胡芮来任总监。一个公司只有一个销售总监,这样更能提高效率,又何必要把我这菜鸟架到火上去烤?”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本来就不想你一直在胡芮那里任助理。你只有独挡一面,才能锻炼出自己的能力,也才能有更大的发展空间。所以我一直想让你去承担更重要的任务,只是你毕竟是一个新人,我冒然提拔怕不能服众,这一次以惩罚你之名让你去任二部的总监,是最好不过。公司的人都知道二部是张志的天下,如果你把二部给带活了,那以后就没人敢不服你了。你也确实为了分了忧。”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至于胡芮,她虽然是海归,但海归的经历也让她的思维过于西化,在公司还没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传统的人情关系并不能回避,完全靠制度化的管理未必达到最好的效果。你长期在国内,更能处理人情关系,所以你接手二部的传统业务,会更理想,我不是糊涂虫,也不是意气用事的小男生,我有我的考量,你放手去做,做不好也没关系,吸取教训再来就是。没有失败,哪来的成功?不勇敢地跨出第一步,你就永远只能活在那个小世界里。”
他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我就算是再傻,这些话我也不会听不进去。既然他一定要我上,我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这时手机响了,胡芮发来信息问我是否还好。她肯定以为我闯了祸,现在正被安明批得水深火热呢,没想到我在这里却是和安明讨论我要不要升职的问题。
我给她回了信息说没事,让她不用太担心。
接下来安明给我祥细介绍了现在传统业务部份的一些主要内容,还有就是我上任后需要注意的主要问题。不觉两个小时过去,开会的时间到了。
销售系统的各路精英都聚到赶回了会议室,这些人长期和各类客户打交道,都是老江湖,他们应该已经是听说了张志被开除的消息,而且也听说了是因为我才出的这档子事,我和安明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一个个都盯着我看。
我这心里着实是虚得厉害,一想到我要去领导这些老油条,我就惶恐不安。他们会听我这个菜鸟的么?
安明走进来的时候,全体人员都站了起来。安明示意大家都坐下。
“大家都辛苦了,让大家从一线赶回来开会,是有几件事要宣布。两个小时以前,二部的销售总监张志先生已经被公司辞退。现在由粟小暖接任二部销售总监一职。希望人事的更替不会影响二部的发展。冬季是服装行业的旺季,希望大家好好加油,再创佳绩。”
会议室里忽然就没声音了。特别的安静。这个决定恐怕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这些销售人员中,之前恐怕都不知道粟小暖是谁,也就是今天和张志冲突之后,他们才听说了这么一个名字。而现在这个粟小暖竟然要升任二部总监,在座的都非常的惊讶。
惊讶的当然还有旁边坐着的胡芮,张志被开除,她以为从此销售系统就只有一个总监了。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要继二部总监之位,而这个程咬金竟然是她的死党粟小暖。
我和胡芮的关系一直都是她强我弱,然后我当她的跟班,她负责指导和提携我。她肯定没想到我会因祸得福高升到二部总监的位置。这虽然看起来像一个惩罚性的提升,但毕竟我是升到了高管,和胡芮平起平坐了。
她没有一点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安明说完之后,就看向了我。
这是要我亮相了,我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能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全都是汗。平时和胡芮斗斗嘴什么的我绝对不怀疑自己的口才。但在这样正式的场合要我说话,简直和让我上刑场差不多。
安明又瞄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磨蹭。赶紧站起来讲话。
我办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向所有人微微弯腰。
“大家好,我是粟小暖,以前的工作是在一部给胡芮总监做助理。现在到二部任总监,希望大家多多关照,我是新人,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希望大家多多教我。”
安明忽然主瞪了我一眼,吓得我不敢说话了。然后就尴尬地杵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我想到我的首秀会表现得很糟糕,但没想到会糟糕如此。我心里真是太慌了,根本不知道如何在这样的场合说话,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安明的眼神来看,当然是不满意我的首秀的。因为连我自己也不满意,简直就是不能再糟了。
“总监,你什么也没懂,那你如何领导我们?我们教你?你是小学生吗?”一个销售人员忽然问。
这人是张志的老部下了,向我发难非常正常。他的话一说出来,其他销售人员就跟着笑了起来。那笑声都不是善意的,这我听得出来。
我的脸一下了就红了,平时和胡芮斗嘴斗得昏天暗地的我,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个人的挑衅和嘲弄。
“粟总监只是一种谦虚的说法,谦逊是中华几千的美德,这有什么好笑的?笑点在哪里?”安明冷声说。
安明一发声,自然就没人敢说话了。
“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明天粟总监会再和二部的同事开会,商讨接下来的工作。”安明站了起来,向会议室门口走去。
胡芮也站了起来,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走。
下面的人都小声地议论起来。
“真是个菜鸟啊,话都说不明白,还想当总监?”
“胸大无脑吧?还把张总监给坑下去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小学生的水平,当总监?真是奇葩。”
我不可能和他们争吵,只好装着听不见,低着头走出了会议室。
我昏头昏脑地又来到了胡芮的办公室,因为我一直都是在这里办公的。
“你都升职了,你还到我这里来干什么?我这里庙这么小,哪能装得你这尊大佛?哦,对了,我得恭喜你升职了,悄无声息地就爬上去了,厉害呀。我都还蒙在鼓里,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敬了我!”
我猜到胡芮会生气,所以她的奚落自然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也不管她,颓然坐到了原来的办公位置上。低着头任她奚落。
胡芮见我不说话,却是更来气。“摆上架子了?也对,现在你也是总监了,和我那是一个等级的了,想理我就理我,不想理我就算呗,我拿你有什么办法。不过现在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办公室了,你能不能给我出去?”
我抬头看了看她,还是没有说话。
“你瞪我干嘛?我说两句你就不爽了?这里是我的办公室,你凭什么坐在这不动?我不能让你出去吗?”
“我就是故意来让你骂的,你骂够了,消了气,我再滚就是。”我低声说。
“切,跟老娘玩苦肉计?你觉得我会吃你的那一套吗?”胡芮骂道。
我站起来,厚着脸皮拉着她的手,“你当然会吃我的这一套,因为你是我姐妹。你是我青梅竹马的死党,你也说了,咱们中要是有一个是男的,那肯定就把对方给睡了。咱们是要做一辈子姐妹的,哪能因为这么一点破事伤了和气?你要不同意我做这个总监,我辞了就是,我本来也没准备要做这个破总监,你也知道,二部都是张志的人,我现在去接任,那不是被放在火上烤?”
“你滚!粟小暖你个心机婊,背着老娘在后面搞小动作,本来以为张志被撤,我就可以统管销售了,没想到你个王八蛋杀出来了!你以为你装装可怜我就会原谅你了?你想得美!”
虽然胡芮说得狠,但我看得出来,她已经没那么生气了。我正想继续和她解释一下,这时有工作人员过来了,说董事长叫我。
我是真头疼,胡芮这边还没摆平呢,我又得要去接受安明的训斥了,我今天的亮相那么糟糕,他肯定得骂死我了。
以前羡慕身在高位的人收入高,头上顶着光环。现在才知道,真是高处不胜寒,身在高位,首先就得承受相应的巨大压力。我当营业员的时候,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压力?
硬着头皮进了安明的办公室,他示意我将门关上。我关好门后走回来,耸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你低着头干嘛?你的鞋很漂亮吗?”安明问。
“对不起,我搞砸了,我早就说过我不行的嘛,我肯定是要搞砸的。”我低声说。
“你把什么事搞砸了?”安明问。
我心想你这不是耍我么,明明知道我的首透搞砸了。还明知故问?
“我不会说话,让人取笑了,那些人肯定认为我很幼稚。让你丢脸了。”我说。
“哦,你说的这事啊,你说话确实挺幼稚的,什么我是新人,我什么也不懂,请大家多多教我,你什么都不懂,那你干什么吃的?”
“我知道我说错了,可是我之前的确是想过很多话要说的,但当时一慌,就全忘了,就胡乱说了。我有什么办法。”
安明忽然笑了起来,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脸,“没事儿,不就是说了几句不太合适的话而已,你才上任,还没开始做事呢,这不算失败,我也没觉得你有多丢人,再说了,要丢人那也是丢你自己的人,和我扯不上关系的。”
“你这是幸灾乐祸!我都说了我不行的,你偏偏要赶鸭子上架!”我嗔道。
“又来了,又来了!又开始说自己不行了,所以还是那个问题,缺乏自信。你平时和我斗嘴的时候那话一套一套的,但在关键时刻就慌了,那就是因为不自信。当领导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自信。自己都对自己没信心,那你的下属如何对你有信心?领导是一个团队的灵魂,是精神力量,你自己都软了,那你的团队还有什么精气神?”
这些道理我倒也不是不懂,只是说和做那毕竟是两回事。
“今天那些人嘲笑你了,可这未必不是好事,他们都认为你是菜鸟,很肉很弱,可以让他们随意欺凌,但如果你克服了自己内心的软弱,忽然凌厉起来,他们会对你刮目相看。到时他们会认为你今天弱相是装出来的,会认为你深不可测。”安明接着说。
我感觉我现在就像一个很不争气的孩子,而安明就是那个不断给我打气的家长。看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忽然想到了爸爸。以前爸爸也是不断地给我加油和鼓气,让我勇敢地去面对挑战。
长年父爱的缺失,确实让我已经不那么坚强了,现在安明又给了我那种温暖的感觉,安明的一席话,已经让我慢慢恢复了信心。
“失败是成功之母。王者的胸怀是靠屈辱撑大的。”我挥了挥拳头。
安明一拍巴掌,“没错,就是这个理!将相王侯宁有种乎?不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我看好你!你准备一下,明天你还得召集他们开业务会议,争取明天把今天丢的脸给赚回来。”
“对了,明天我开会还在这吗?这个张志平时也不在公司,他在哪办公啊?”我问。
“原来的制衣公司被我们收购后,大部份的老团队还在原来的办公室。他们的办公室就在厂房附近,那边也有会议室。因为他们依然负责着传统业务,所以和这边的业务倒也没有多少关联性,他们愿意留在那边,我就让他们留下了,主要还是有一个融合的过程。这个过程不能操之过急,因为稳定是发展的前提,所以之前很多事我们都让着。”
我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以后我也得去那边办公?”
安明摇头,“不,我准备把二部的办公室搬到这边来,就在这间办公室的下面,已经装修好了,以后厂房那边只负责生产,其他的业务全部搬到这边来,所以明天开会,你还是召集他们到这里来开。过两天下面的办公室完全布置好了,就把二部和相关的工作人员全部搬过来。”
“好吧,胡芮那边对我很生气……”
安明打断了我,“小暖,你得学会处理这些人际关系,这些事我没法教你,而且我相信你会处理得很好,只是不够自信而已。我只所以一直保留传统业务,一方面是照顾以前的老员工的情绪,另一方面也是觉得传统的渠道经销也没有完全到可以丢弃的程度,互联网的发展虽然对传统销售模式购成了一定的影响,如果在传统的模式上调整,传统模式的优势依然还是很明显的。你和胡芮分管两块,并不冲突,甚至还可以相互配合。我相信你能处理好你们姐妹的关系。”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就没话可说了。我好像对安明真是太依赖了,什么事都要问他,这真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人的依赖性都是给自己埋下的隐患,对一个人依赖习惯了,哪天忽然失去这个依赖,你会无所适从,会有天都要垮下来的感觉。就像爸爸刚刚失踪的那段日子,我就处于那样的状态。
世事无常,除了自己,没有谁能保证可以陪你一直往前走。情话说的我一直都在你身边都是假的,没有光的时候,加影子都不会陪在你身边,更何况是别人。
所以我不能对安明太过依赖,我需要独立一些。不让自己那么肉,那么菜。
下班后我本来想请胡芮吃饭解释一下,可她冷冷地说没空就走了,完全不给我面子,看来她的气还没有全消,也只有等她的气消一些后再说了。
回到家后我就一头扎进安明给我提供的历史数据之中,开始研究起二部的业务。安明则负责做饭,晚饭倒也简单,就是熬了一点粥,然后随便做了几个菜,菜的原材料都是土豆。青椒土豆丝,排骨土豆汤,红烧土豆块。
安明说这是他最爱吃的食物,让我也跟他分享一下,如果我吃不下,那就少吃些,因为晚上本来也不宜吃太多。
我倒也觉得挺好的,放眼看去都是土豆,倒也有趣得很。而且味道极好。
当一个人喜欢某种食物的时候,他肯定会想办法将这种食物的味道提升到最好,所以安明做出来的土豆,自然是非常好吃的。
吃饭的时候安明又开始给我讲了一些工作上的事,还有就是需要我注意的问题。他说其实带领一个团队或者是管理一个公司,不是要这个领导多能干,而是要这个领导可以激发手下人释放他们的潜力,能高效地协同合作,把事情做好,那就是一个好领导了。
如果这个领导事必躬亲,那就算是他再能干,就算是他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累得像狗一样,他的团队也不可能会很高效,因为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发挥团队的作用,才能高效而又轻松地完成任务。
饭吃完,我心里过意不去,想去帮安明涮碗,但他说我自己去忙我的事,这些家务活谅暂时由他来承包了,等我这边上了轨道,再让我来做家务。
于是我又埋头扎进那些报表之中。
一直弄到一点,我感觉还是不困,而且感觉自己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弄清楚。我让安明自己先去睡,我再加一会班。他说不必这么累,熬夜是女人最不该干的事,如果我觉得心里还是没底,那第二天就请假一天,准备好再去。
我拒绝了他的提议,他已经说好明天我会和二部的人开会,我当然不能食言。我坚持说让他先睡。我再研究一下,务必为明天的会议作好充分的准备。
他说那我陪着你,就当咱俩今晚去夜店鬼混了一夜好了。说完也没等我回应,他就去煮咖啡了。
或许是咖啡的连续刺激,也或许是对未来新工作挑战的惶恐和兴奋,我竟然一点也不困,一直熬到凌晨四点,我觉得应该差不多了,这才和安明去睡了。
刚躺下,安明就凑了过来,说我陪你熬到现在,你也不犒劳一下?
我试图推开他,说熬夜本来就伤神,你就别闹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没想到他一把搂紧我,开始上下其手,说伤神那伤的也是我的神,我乐意我喜欢,你赶紧从了我,不然你也别想睡了。
他的咸猪手一向很有挑逗的本领,本来已经困得腰酸背痛的我在他的拨弄之下,欲望竟然也渐渐升腾起来。很快被他剥光,然后强势侵入。
不过他也是人,确实是熬夜有些伤神了,这一次竟然没有往常那么长久不休,在我还没有尽兴的时候,他就偃旗息鼓了。我搂着他的脖子轻笑,说你不是一向威猛无敌吗?今天就早早收兵了?
他说你别得意,让我缓缓,咱们接着来。我赶紧求饶,说明天还得上班,我是不能陪你疯了,今天先欠着,回头再补。
他这才罢休,搂着我睡去。
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我确实是困得不想起床。但一想今天要开会,也只好爬起来了。没想到安明已经在我之前就起来了,而且已经将早餐做好了。
吃完早餐,一起出门上班。安明说今天我就不让你开车了,你没睡好,一会真要把电杆给撞翻了,赔偿倒是小问题,耽搁时间是大事。
将我送到公司附近,安明没有陪着我去,自己开车到医疗集团上班去了。
等电梯的时候,公司的几个员工主动向我点头打呼,说粟总早。
对于‘粟总’这个称呼我着实是陌生得很,听起来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但我知道这是在称呼我,真没想到我粟小暖也有被人称为‘总’的一天。一直以为‘总’这个级别在我心里都是高高在云端的,没想我现在不但找了一个级别为‘总’的人,而且我自己也成了‘总’。
我照例到打卡机前排队打卡,这时办倒室的人过来说,总监以上级别可以不打卡。您就不要排队耽误别的员工的时间了。
我说不打卡,那我全勤奖怎么算?他说你都总监了,很多时间你都不需要到公司报道,你还要什么全勤奖?你现在考虑的应该是公司的分红,而不是几十百把块的全勤奖。
我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心想这人穷怕了,身上就总有那么一投穷酸味道,穷酸味道又决定了穷习惯。这短时间内恐怕是改不了了。
因为担心胡芮还在生我的气,我也不敢去她的办公室,而我的办公室还没弄好,我也没地方去,只好坐在会议室里等下面的人来开会。
可是说好的九点半开会,我一直等到十点,会议室里还是只有我一个人,那些我通知开会的人,一个也没有来。
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能猜到开头,却猜不到结局。但这一次我是连开头都没猜到。
我熬夜差不多准备了一宿,就是为了开今天的会,他们竟然直接没来。我这熬出熊猫容易么?竟然这样对我?
我又等了半小时,还是一个人也没有来。心越冷越冷,越来越怒。
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这是张志在起作用。被开除怀恨在心,挑起了旧部与我对抗,第一天就让我下不来台。
我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有同事开始悄悄议论,恐怕公司的同事也知道我今天销售二部的员工放了鸽子。不过他们对我并没有恶意,眼里更多的倒是同情。
我到人事部门要了一份销售主管和主要职员的详细资料,然后出了公司。
刚到门口就遇上从外面回来的胡芮。看到我后她将脸扭向一边,并不准备理我。这王八蛋竟然还在生气。
我冲过去挡在她的面前,“还生气呢?你特么没完没了了?差不多就行了,一直生气有劲么?”
“走开,烦着呢。”胡芮说。
“我找你有事。”我说。
胡芮眼睛一翻,“你现在是粟总了,还有董事长作靠山,还有有什么事是要我帮的?别挤兑我好吧?”
“我真找你有事。”
“什么事,快讲。”胡芮不耐烦地说。
“让你请我吃饭。”我认真地说。
胡芮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粟小暖新官三把火,把自己的脑子给烧坏了?我请你吃饭,凭什么呀?”
“凭我和你是多年的死党,凭我还没来第一次大姨妈的时候就认识了你,凭这么多年的交情,够不够?”
“不够!”胡芮果然不给我面子,冷着脸说。
“好,特么的算你狠,那凭我替你当了一次炮灰,够不够?”
“果然脑子进水了,你什么时候替我当了炮灰了?”胡芮问我。
“你知道我今天约了二部的人员在公司开会的事吗?”
“知道啊,你新官上任吗,怎么着,要在我面前显摆一下?”
“但事实上我会议室里只来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我说。
“啊?全都没来?”
“一个没有。”
“那你够尴尬的,那是张志那王八蛋在搞的鬼了。故意让那些人放你鸽子,让你知难而退。”
“那如果这总监一职不是我来做,是让你胡芮来兼任,你说今天那些人会不会来开会?”我问。
胡芮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张志那厮一直看我不顺眼,如果是我接任,他一样会挑拨那些人与我作对,只会更严重,不会更轻松。”
我一拍巴掌,“那不就对了?要是今天被放鸽子的人是你,那你得多丢人呐?现在好了,丢人的是我,我不是替你当了炮灰是什么?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饭?”
“粟小暖你绕我呢?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要我陪你吃饭可以,我可以牺牲一点午休时间,但你得买单。”
我一挥手,“没问题,想吃什么?一百块以下的大餐,随便你挑!”
“好大方!一百块以下?你怎么不说十块以下?你还要不要脸了?”胡芮骂道。
眼看这重新恢复了斗嘴模式,我就知道胡芮心里的疙瘩解开了。我也是我最想要的结果。其他人怎么对付我我都可以忍,但我不希望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死党和我有隔阂。
既然是我请客,胡芮自然是要敲诈我的。直接就拉着我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高档餐厅,不由分说就点了很多让我心疼的菜,不是心疼菜,是心疼钱。
“花了我这么多,有没有解气一点?”我问。
“稍微舒服一些了。不过还是没完全解气,如果你这样连续请我吃上十天半个月的,我的气估计也就消了。”胡芮说。
“十天半个月哪够,至少请你吃上十年八年的,您的气才消得了。”我没好气地说。
“十年八年那倒不必,等我嫁了高富帅,哪还有时间陪你这个无聊的家庭主妇在这里吃饭?所以你要请我吃饭得抓紧一些,等我嫁了高富帅,根本没时间搭理你。”胡芮大言不惭。
我对她这样的吹牛皮完全无力吐槽,埋头大吃起来,反正我开钱,要不多吃一点,我亏大发了。
“哎,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张志的那些旧部都不买你的帐,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当光杆师令吧?”胡芮说。
“你教我,怎么办?”我含着一大口食物,不顾形象地说。
“我就知道你要请教我,不然你这样的死抠,能这么大方请我吃饭?”胡芮说。
“切,你请教你是真,但请你吃饭那完全是因为那姐妹情份,咱俩好了那么多年了,现在因为这点破事闹翻了,多不值呀。我不像你那么小气,生气了就生气了,我要主动和你和好。我大人有大量。”我说。
“好好好,你有大量,你怀过孩子,肚子大,当然有大量了。要我教你是吧,这事简单,你不是董事长安排的吗,你直接找董事长,说清楚张志鼓动下面的人抵触,说你干不了这活儿,让董事长调你去其他部门,当个什么经理也比在二部当光杆司令的强。”
“这就是你的主意?”我问。
“啊,是不是很高明很厉害?职场精英是不是比你这家庭主妇要牛叉多了?”胡芮一脸得意。
“这就是你的精妙主意?真是白瞎了这餐饭了。遇到事情只会找董事长,这样的主意谁想不出来,还用你教?还跟我吹是什么职场精英,你都不脸红么?”
“我去,难道你还有其他的什么好办法?要不你去求张志,向他认错?说你斗不过他,求他放你一马,给下面的人打声招呼,让他们给你面子?”
“你觉得我会向张志那种人认输吗?如果要是我认输,那早就认了,还等吃了亏再认输?那不是蠢么?”
胡芮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说我还没想好。胡芮气得直骂我神经病。
吃完后我把单买了,问她能不能把车借给我用一个下午。她说我又不会开车,借她的车干嘛。我说我自然会开才问你借。不信我开几步让你看看。其实公司也会给我配车,只是我暂时没做出什么成绩,不想接受而已。
最后的结果是胡芮胆颤心惊地坐在副驾驶看着我看了两公里,觉得我这技术在市区应该不至于会出人命,再三叮嘱后终于将车借给了我。她自己打车回了公司。
我拿出二部的主要人员名单,开始打电话给资历最老的销售主管曾明文。电话接通后我说我是粟小暖,就是新任二部总监的那一个,我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他马上说他现在正在忙,暂时没时间,回头再和我聊。我说我半小时后就到你家,我会在你家门口等你,希望你能赶回来一趟。然后我就挂了电话。
按照地址,我找到了曾明文所住的小区,这只是普通的小区,门口连保安没有。我将车停在门口,到附近的水果店买了些水果,就在门口等着。
我对曾明文也不熟悉,仅仅就是在公司的档案里看到过照片,如果真的见到人,能不能认出来那还不一定。但我仔细地看着出入小区的每一个人。希望自己能第一时间把曾明文给认出来。
过了一会,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骑着电动车过来了。还好,他和照片上的样子出入不大,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我下车叫了一声曾主管。
他自然是认得我的,举止略显局促。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他的直接领导,虽然上一任的领导就完全没和我有任何的交接。
“你好,我是粟小暖。你就是曾主管吧?”我伸出了手。
“我是曾明文,粟总你好。”曾明文说。
“我买了些水果,本来想送去的,但又感觉太冒昧打扰实在不好,就麻烦你给家人送去了,没有其他的意思,就只是想交个朋友。”我说。
“粟总客气了,这水果您还是提回去吧,我不能要。”
“为什么?你担心吃我嘴软,拿人手软吗?这你不必担心,就算是你收了水果,我也不会要求你支持我,我只是来告诉你,明天上午九点,一定记得到公司开会,迟到十五分钟以上的,年终奖全部清零,直接不到的,就直接从公司除名,当然,相关的补偿我会让账务部的同事算清楚。”
曾明文听了低着头,并没有说话。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个公司都难免有派系之争,都难免有办公室政治,这我理解,但是张志不值得你们对他死忠。他如果真的很能干,那也不到至于让原来的制衣公司濒临倒闭,最后被美如星辰收购。收购后公司为了照顾老员工,还保留了原来的一部份品牌和业务,我不想说我们都应该感恩什么的话,我只想说的是,大家出来打工,目的就是为了赚钱,就是为了生活过得更好,谁能让你过得更好,谁才是你真正应该去忠诚的人。”
这些话我来的路上就默念了五六遍,这一鼓作气说出来,倒也流利得很。
“粟总,其实我们也有难处,张志虽然不好,但他毕竟保住了我们的饭碗,公司一直都想取消传统业务,传统渠道业务一但取消,我们这一批人都会失业,到时我们就会没有收入。”
“所以你们认为我接手后,就会慢慢解散这个团队?这话是张志说的吧?传统业务确实被消减了不少,但为什么要消减,那是因为互联网时代,传统的一些销售模式确实是过时了,已经走不下去了。但如果我们勇于面对困难,适当合理地改革,那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只要我们的业绩上去了,让公司有钱赚,那公司为什么要解散二部呢?公司都是以盈利为目的的。能赚钱的生意,为什么不做?”
曾明文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您说的是真的?不会解散我们二部?”
“二部和一部确实是有合并的可能,但只要是有用的员工,公司都会留下,不但要留下,而且还会让他们过得越来越好,会让他们有清楚的升职通道。但如果你们跟着张志闹,那我就真的只能是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