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一场雨,把狭小的道路浇得泥泞不堪。夕句站在屋檐下,脸色苍白地望着雨幕。他仿佛看见了克洛斯得意的笑——此时的他已然清醒,脑海中,杀死同伴们的场景挥之不去。他知道,自己又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像他这样的人,根本没资格当什么影之屋的屋主——他这样想着,痛苦的感觉几乎让他停止呼吸。
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办呢?他只好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努力思考减少损失的办法。他唯一庆幸的是,他拿到了“隐”,只要毁掉这颗异能核心,那么,亚特兰人就再也威胁不到人类了。只是,魔法师那边又该怎么解决呢?他想起在亚特兰墓地的时候,哪怕是一个最普通的魔法师,实力也不亚于他们。
正想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是安妮,他的噩梦!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夕句正想逃跑,安妮却挡住了他的去路,用痴迷的目光看着他:“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一次,再也不会放跑你了。”
夕句知道安妮被他吸引是因为他体内的异能核心,事到如今,只能自毁异能核心了吗?夕句这样思索着,反正,他已经决意毁掉“隐”,那么,连带毁掉冥祭又如何呢?不仅是异能核心,他自己也会受到波及,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失去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资格。
正想着,一架飞行器冲破雨帘停在他身边。
驾驶飞行器的正是白舟,而乘客——则是七曜。
飞行器的门朝着两侧打开,七曜跳下了飞行器,冷眼看着夕句和安妮——此时的夕句还没完全把“隐”变为属于自己的异能核心,七曜能感受到的压迫也没当时面对血隐时那么强烈。
夕句手足无措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看见七曜的那一瞬,他感觉意识又开始迷糊起来,有一种名为杀戮的冲动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让他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个部位,甚至每个细胞,都是为了毁灭自己所能毁灭的一切而生长。
“冥祭……”安妮轻声唤出了这个名字。
夕句浑身一颤,他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沼泽,无法逃离,很快,他再次忘记了自己作为人类的身份,只记得自己是冥祭,在黑暗中生长,如黑夜般寒凉。他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感情,只要有人敢挡在他前方,那么,那个人就只能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对于夕句此时的状态,安妮自然是不知情的。她从克洛斯口中得知,只要对着夕句喊出“冥祭”,她就可以控制住他,并对他为所欲为。克洛斯告诉了她夕句所在的位置,她就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了。
她看见夕句转头看着自己,以为是克洛斯告诉她的方法起了作用,高兴地跑到夕句身边,想要牵起他的手。
有危险?夕句本能地把安妮甩开,举起镰刀,轻而易举地收割了安妮的性命。
七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安妮他也是认识的,在亚特兰墓地里,这女人可没少给他师兄苦头吃,当时在他看来实力完全可以在异能者中排第一的夕句,面对安妮就像老鼠遇到猫一样。而现在,他的师兄居然把这个魔法师秒杀了?他背脊凉飕飕的,突然有些绝望,他这么急冲冲地赶来,究竟是来阻止夕句呢,还是来送死呢?
就在此时,雨停了,乌云渐渐散去,漫天星光在他们头顶无声无息地展示着它们的美丽。白舟跳下飞行器,站在七曜身边,低声问道:“这女人是谁啊?”
是亚特兰墓地的魔法师啊。七曜在心里回答,嘴唇却哆嗦着,面如土色。他能感觉到,“隐”对他的压迫越发强烈,一开始他还能行动自如,现在只觉得呼吸都是困难的。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夕句朝着自己靠近,举起镰刀,然后——“哐”地一声,被白舟用一把匕首轻而易举地挡下。
“你究竟是谁?”白舟望着夕句,他挑开夕句的镰刀,闪身绕道夕句身后,又用匕首抵住了夕句的咽喉。
你又是谁?七曜虽然说不出话,但是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可都看着,在他的认知里,夕句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可现在,白舟的实力分明比夕句更强,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亚特兰人。”夕句没有反抗。
白舟瞥了七曜一眼,想了想,说道:“我是人类,但你可不是。”
“你身上有亚特兰人的味道。”夕句的声音突然变了,变成了克洛斯的声音。
“在亚特兰人之中待久了,难免染上他们的恶臭,你又是什么人?”白舟也曾以为自己是亚特兰人,他最早的记忆,就是自己还是绿色小矮人的时候的样子,后来,他被改造成人类的模样,再后来,为了接近七曜,他被冠上了“白城后人”的身份,并被封锁了记忆——直到达到特定要求才被解封。为了让他的身份显得真实可信,在记忆被封锁期间,他还被植入了一段虚假的记忆——这是他作为人类成长的记忆。
这也是令他疑惑的地方,既然他能被植入作为人类长大的记忆,那么,是否也能被植入作为亚特兰人长大的记忆呢?他也曾试图去证实自己的亚特兰人身份,却发现记忆虽然真切,但与他的过去的关联之物几乎没有。
那么,他究竟是谁呢?
“我?”夕句——此时身体被克洛斯掌控着,他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是亚特兰星真正的主人,也将是拥有这颗星球的人。”
说完,白舟眼前的夕句便成了一个黑色的人偶,而他本人则不知所踪。
就在这时,七曜感觉压迫着自己的那股力量消失了,他总算能舒一口气,缓过神来。
“你还好吧?”白舟担忧地问,“夕句前辈有点不对劲,他的实力在我之上,我不知道他会从哪个方向发起突袭。”
“他已经走了,而且,那不是我师兄。”是克洛斯,更棘手的家伙。七曜爬进飞行器,瘫坐在柔软的椅子上。
“你没问题吗,要不我们先回基地吧?”白舟也进了飞行器,坐在驾驶座上,扭过头担忧地看着七曜。
七曜闭了闭眼,又睁开,坐直了身子,对白舟说道:“麻烦你送我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