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静默之后,萧殁轻唤着:“十一。”
怀里,呼吸沉沉,长睫安静地合着。
大抵真是累了。
俯身,亲了亲女子的唇,萧殁起身,撩开床幔:“可都准备好了?”
屏风后,青衣回:“万事俱备。”迟疑了片刻,有些欲言又止,“王妃若醒了……”
话未完,被冷冷嗓音截断了:“在我回来之前,定不能让她醒。”沉吟片刻,又道,“点上。”
青衣若有所思了片刻,转身,不发一言地燃上了香炉。
隔着屏风,只窥见风吹起的纱幔摇摇晃晃的,嗓音,轻得好似不敢放开:“十一,我用这迷人散阻你,你可会怪我?你太闹腾,不会安生,不懂心疼自己,你什么都敢拼,敢赌,可是我不敢,即便舍不得,我也不敢让你冒一分险。莫要怨我可好?对你,我没半分法子。”
话音未散,来回轻荡着,还有女子浅浅的呼吸。
萧殁俯身,亲了亲她额头:“十一,好好睡一觉。我便自私这一回好不好,为了我的女人。”手轻轻拂着女子平坦的腹,眉眼柔和极了,低声念着,“我的骨血。”
流苏帐里,唯有他一人的声音,轻喃,好似梦呓。
手似乎不敢用力,他隔着些许的空隙拂着她的腹,似乎有些无奈,语气却宠溺:“为何偏生挑在了这个时候,真像你娘亲,一点都不安生,我回来之前要乖一点,莫要累着你娘亲。”
半天,只有女子的呼吸,平稳的,一下一下的。萧殁失笑,俯身,亲吻了她的唇,留了两个字:“等我。”
转身,走出了流苏,榻上的沉睡的女子,似有若无地皱了皱眉头。
寝殿外,聚了众人,萧殁缓缓系着披风:“你们都留下。”
青衣想也不想:“王爷,不可。”
手上动作未停,敛着眸:“好生护着王妃,若有半丝差池,我断是不会饶。”
语气,微微冰寒,带了不由分说的决然。
青衣俯身,身后,是铁衣卫的所有将领,齐声道:“属下遵命!”
“迷人散便一直燃着,若是她醒了。”手下动作顿了,半响,萧殁才说,“留住她,不论什么办法,至少三天。”
若是留不住……想必又是不会饶。
这弦外之意,不点而明。
“王爷。”楚夜气虚,打颤,“我等,我等留不住啊。”
里面那位主子啊,不说手段千百,就算花花肠子,那也是数不尽啊,留住她?拿什么留?
楚夜深思了,背脊一凉,抬眸,自家主子漫不经心地眸子一扫而过,打了个颤。
“那便用命来留。”
话落,萧殁出了殿,白色衣角撩起了冷风。
楚夜一个哆嗦,缩缩脖子,怎生觉得自个头上的脑袋在摇摇欲坠呢?
人走远了,旁边楚林仰天长叹:“我等的脑袋哟!”
“啾啾啾。”
趴在暖炉上,元帅大人脑袋一磕一磕的,昏昏欲睡。
辰时,天方大亮,喧嚣了一夜的忠亲王府依旧未得安宁,寝殿里,有男子沉沉的喘息,偶尔传出声声闷哼。
“世子,殁王爷来了。”
床榻里不见半分动作,半天丢出来一句:“不见!”
声音很无力,只是底气依旧很足。
“都退下。”
毫无波澜的声音,冷而自制,带了威慑,听着,却是极好听。
这声音……
伏在锦被里的萧凤歌一个鲤鱼打挺,扯着干涩的嗓子喊:“谁让你们退下了,这里是忠亲王府还是椒兰殿?”
刚要抬步的侍从脚下一顿,瞅瞅帐子里那位,瞅瞅外面这位,各自流着冷汗,怵在原地。
外面这位,嗯,唇角微微扬起,扬起一只玉白的手。
下一刻帘子被掀开了。
里面那位……
怔了一下,萧凤歌一把抓过被子捂着脸,那样无力还能那样大喊:“谁让你掀帘子了!”一个冷眼砸出去,“都给本世子滚下去!”
一会儿不让走,一会儿让滚,这……
“退下吧。”
轻缓的语调,还是不见起伏,却似乎带了与生俱来的气度。
几乎条件反射,一干侍从,转身,颠颠地出去了。
萧凤歌咬牙切齿:“这群眼瞎的东西!”
“毒,入了七分。”萧殁将整个帘子撩开,细细睨着,“你倒还有力气。”
一双蓝瞳,乍一看,毫无温度,看不见半分喜怒哀乐。
一张脸嘛……
尼玛,一个男人长成这样,萧凤歌觉得五脏六腑又不舒服了:“看什么看,你不是小九,我可不会对你客气。”语气,确实很不客气,“滚回椒兰殿去,不想抱着你媳妇睡觉大可以让出地,多的是人排队等着。”
这世道,要问萧凤歌看谁最不顺眼,他毫不犹豫:萧殁。
为何?
因为容九看他最顺眼。
所以,怎会有好脸色,他可是那等着排队中的头号。
反观萧殁,倒是不温不火的,一张俊颜,毫无情绪起伏,用萧凤歌的话说,该死的好看,该死的装×。
薄唇轻启,萧殁淡淡语气:“千丝万缕怕是已经缠上了心脉,你应该是没有命排队了。”蓝瞳微转,恍若旁人,“便是耗了你一身内力,也命不过三日。”
命不过三日……
萧凤歌重重一哼,放下手中的锦被,露出满脸狰狞的血丝,眸间,一般颜色:“大早上的不睡觉来讽刺我,真是难为殁王爷了。”
萧殁似笑非笑。
还是该死的好看!
尼玛尼玛!一个男人,要不要比女人美,丢人!
萧凤歌嘴角一扯,阴阳怪气地问:“你这么无聊,小九造吗?”
蓝瞳微微一沉,萧殁轻言,无痕:“千丝万缕,我能解。”
萧凤歌骤然抬眸。
这日,未时,晋文公觐见椒兰殿,申时折返,取令符,于帝都城外,烽火台之上点兵点将,子夜,马蹄缭乱,城外卷起尘土三丈,男子一袭白衣,踏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