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别说是种兰草了,就是把那俩庄子翻过来再倒过去,只怕是老爷也是两眼一抹黑,问什么都不知道的……”乌泠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看来这老爷一心流连后院,不管府里庶务也算是好事一桩啊!”
林岚却收了笑意,也是用方才乌泠那种忧国忧民,忧家忧宅的叹气法,幽幽的叹口气道:“不同庶务的岂止是你们这满脑子风花雪月,美人美酒的老爷啊,他之前将家事全盘托付的那个宝贝儿邹姨娘也是一个筐子里的烂柿子!只怕这俩加起来看帐还没沁姐儿一个小娃儿门清呢!你且看看,咱们在别院这三四个月,这盘帐都乱成什么样了?!”
提起这个,乌泠也犯愁,掰着指头细算道:“可不是!邹盈盈这没脑子的,只会看着账面上有钱就可劲儿的花,一点没想过要留什么后手!正经各家年礼节礼不提前采办,那些个不顶用的燕窝参片,胭脂水粉,首饰布匹的倒是采买得欢,这都一季花了三季的银钱去了,也不想想这再过三四月就要过年了,这亲戚故交的往来年礼,这一大家子的花费,可都怎么折腾才能得好!”
林岚扔了海棠果的核子,只留了一条细长的梗在手心里折来翻去的,仿佛那梗拨弄多了就能把这糊涂账算清楚了一般:“那里还能有什么折腾?无非是找人去先把各个铺子里上一季的红利收了来先顶上了,余下这几月,之前买了多的有剩余的就不要再采买了。反正迟些儿我也打算是把这外头的铺子都仔细翻查一遍的,我嫁妆那头怎么折腾的,这边府里说不得也要一样折腾了!不然这样下去,只白白养肥了那些铺子里的掌柜们和咱们这府里好些个管事!”
乌泠猛然记起上辈子的那些破事儿,可不就是因为林岚没了之后,邹盈盈又得意又瞎折腾了一两年,几乎把这府里的公帐给折腾成千疮百孔的烂摊子?然后同样不通庶务的乌祁没法子收拾,索性就续弦了个号称管家厉害的大家女回来代他收拾。
于是乌泠这位果真是厉害的继母,后来便想了很多法子来“管家”,包括把乌琮乌珩兄弟俩逼得脱离了三房,老死不相往来;包括为了省份嫁妆和巴结宫妃,屁颠屁颠的把乌沁送了进宫;包括为了高额的彩礼和拉拢有钱亲戚,将乌泠“嫁”进了权势没落只剩钱财的金家……
那些个惨痛的回忆一页页的在眼前翻过,乌泠就禁不住的面色跟着这些记忆一点点的发白起来!那些深藏在心底的丝丝恨意,不由自主的就要翻涌起来,乌泠对乌祁这个爹以及他宝贝的邹盈盈的恨意简直在这一刻就要升到顶点了!
林岚见着乌泠不知怎么的就忽然脸色苍白,眼中带恨起来,便知道这孩子怕是不知道那句让她触景伤情的想起些不好的事儿来了,忙从软枕中起身,半撑着那炕桌,硬是又拈个海棠果塞乌泠嘴里去,唤醒她道:“泠丫头!泠丫头!别想了!还有娘在这儿呢!”
乌泠下意识的咬一口海棠果,这一口咬得颇为用力,轻易就将牙齿透过了果肉,镶嵌在了果核上,果核里加倍的酸涩味道立即就弥漫宰了整个口腔,乌泠被酸得一个激灵,即刻就回了神。
是啊,这不是还有林岚这个娘在眼前么?真的是不该想的,那些都是过去了!如今不正是上苍给的一次推倒重来的机会么?她该想的不是那些过去了,她该想的是这辈子能怎么过得比上辈子好!她该想的是怎么绕过这么些个坑,好好的自己活着,让妹妹也活着!还要活得比从前顺心自在!
眼见着乌泠眼神恢复正常,人也清醒振奋了,林岚这才放下心来,即便是她从来不去细问乌泠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这样,但心里也是隐约知道这个乌泠必然不是从前那个真的小女孩乌泠,必然经历过许多并不愉快的事情……
可是林岚从来没打算要掀开乌泠的掩饰,就如同乌泠也很默契的从来不问她为什么有变化一般。她只是坚定的相信,她要努力的方向必然也是乌泠要努力的方向,方向一致的两个人,为什么不能成为并肩作战的母女俩呢?
林岚便把才刚这一点子意外放一边,轻描淡写的岔开了话题:“泠丫头,你也知道的,我之所以让你和沁丫头来管家,也是让你们好好看好好学的意思,管家这种事,不能一跃而就,也没人能无师自通,只能是多看多学多做多积累!娘知道你在管家这事儿上头天赋也许是更强些,但也不是一口能吃个胖子的……”
“你看那邹姨娘,管起家来顾头不顾腚的,不就是因为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压根儿没跟着当家太太们学过?邹姨娘据说是小时候是不得当家太太意的庶出女儿?等她大些儿了,正是要学管家理事备嫁的时节了,却又家逢巨变,她父亲站错了队列,活生生的连累了一大家子……所以她不懂这管家里头的细细碎碎也是有的,这几月来把公帐闹得一团糟的锅,也不能全扣她身上去,总归是老爷自己眼睛不灵醒……”
乌泠若有所思的边听边点头,林岚见她这般受教,倒也是心里欣慰了不少,便也就继续说道:“我把这些各种开源的事儿先和你商量,也是希望你能弄懂了摸透了这些藏在表皮之下的关窍后,再去教给沁丫头——在家里多学些将来用得着的本事总比赶鸭子上架再来临时抱佛脚要强得多!”
乌泠诧异道:“怎么还有其它法子开源么?我还想着,把外头的铺子收拾妥当也能增上不少出息了!就是后院人也多了,这些出息未必就跟得上花费……倒是难为了娘的嫁妆怕是又要多加添补!将来哥哥们读书的花费也兴许会再添些,这个家啊,倒似个没底的漏斗儿,时时都在往外漏银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