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林清婉问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林仁刚道:“你把真气全部给我!”
林清婉一怔,说道:“我不知道怎么把真气给你……这真气还能给人吗?”
林仁刚抓住她的手,大声道:“我自然有办法的,枯骨掌除了服毒炼功外还有一条食血长气的法门。人一身真气元力均在血肉之中,你让我吃了你的血,我就不会死在枯骨余毒上了。”
此时暗光幽幽,林清婉见他脸颊瘦黄,嘴角向上一咧,一双黑漆漆的眼珠露出恶毒残忍之光。心中忽然极为骇惧,往后便缩。但林仁刚用力扳着她的手,半点也挣扎不开。
林仁刚道:“好妹妹,你既不愿学枯骨掌,又不愿报仇,那就成全了哥哥吧!”左手闪电般点出,制住林清婉胸前两处大穴。
林清婉骇惧之下,全然无妨。待到穴道被制,一心已成死灰。知道这位哥哥生性残忍恶毒,绝不会把她的生命当作一回事。缓缓抬起头来,说道:“你要吸我的血活命?你想要杀我?”
她此时自知无幸,反而不害怕了,一双明亮的灵眸直直望着林仁刚。
林仁刚对视一眼,心中竟然害怕起来,怒道:“我为报仇,不得如此,你不要怪我。”右手抓住她的喉咙,使劲一掐,林清婉登时昏死过去。林仁刚凑头便要咬她喉管。
突然之间,他只觉背后风生,转念间知道有人偷袭,扭身便想躲开。但那人速度好快,林仁刚只觉背后一痛,身子已然腾空。竟被一人抓住后背举了起来。
林仁刚怒极大叫:“是哪个卑鄙无耻的鼠辈,放我……啊……”声音突然变得极为尖锐、痛苦。
那人道:“你这种杀妹求生的小人,才是卑鄙无耻的鼠辈!”
林仁刚听到这声音,顿时知道来的这人正是冯隐君。道:“冯道长,你何必多管闲事?我杀不杀我妹妹,是林家的事,不相干的旁人何必……何必插手?”他被冯隐君打中一掌,痛得五脏六腑移了位,竟然忍痛把话说顺了,只是说到后来声音颤抖得厉害。
冯隐君阴森森地道:“我偏偏要插手,我要把你这个卑鄙下作,龌龊无耻的小人杀了。”
林仁刚叫道:“我已拜余傲为师……你敢杀我,不怕余傲的枯骨掌……”
冯隐君怒眼一竖,抓着林仁刚的右手往上一震,“枯骨掌算什么东西?余傲又算什么东西?”震怒之下,右手真气透出。林仁刚一声惨叫,身体斜斜射出七八丈,滚到墙角下,已然绝气。
此时云端渐移,一点月牙露出头来,淡淡的月光照着院中一角。
冯隐君凝神分辨,弯腰抱起林清婉,突然之间,双足运劲,身体往后跃出。
两柄长剑从矮树阴影中刺出,正是追了上来的万天。那两剑来得又怪又轻,冯隐君虽然向后跃出,但小腹一痛,仍被剑气划伤。
万天左手承影剑忽现忽隐,右手宵练剑忽明忽暗,不见剑影,只听剑器相交之声。他这对宝剑本来就是奇异神铁所铸,剑身似有若无,在这种月黑无光的环境下更加难以发现。
后面青苹道长、柏舟道长也赶了上来,一言不发,拔剑围攻。
冯隐君连退十数步,渐渐退到西边一间小亭前。突然之间,万天双剑一左一右齐刺,青苹、柏舟左右夹击。
冯隐君急忙运转真气,四柄宝剑凭空显现,两柄挡住万天,两柄挡住青苹、柏舟。
就在此时,冯隐君脑后生风,已有人袭来。他急忙向左一斜,但觉后脑勺剧痛,一股阴渗渗、机仱仱的寒气从后脑涌进。眼底一黑,一口黑血往前喷出。他真气一散,四柄剑再也无法抵挡,万天双剑刺入他的胸口,青苹、柏舟双剑刺入他的小腹。
冯隐君双足一拔,身子往上一跃,四柄长剑齐刷刷挥出,只听当当几声,万天双剑缩了回去,青苹、柏舟双剑断折在地。三人骇异之下,互视一眼。抬头再要追时,已不见冯隐君和林清婉的身影。
万天道:“冯隐君中了我们四剑,尤其我的承影剑已经刺穿他的胸口,他活不了了!我们追上去。”
冯隐君逃出玉蟾宫,往山上走出十来丈,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摔倒在地。林清婉跟着他摔到地上,微微一动,发现穴道已解,忙将冯隐君抱起,探他鼻息,只觉气若游丝。见他身上四个剑口子已不在流血,但他的脸色却惨白得可怕。
林清婉环顾周身,见身处在山坡之下,林树蔽天。心想:“万天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她在冯隐君救她时已经醒转,但当时穴道未解,不能动作。
她明知万天马上追来,不敢多耽片刻,驮起冯隐君,往山林深处乱蹿,终于在山阴下找了个山洞,驮下冯隐君,又出去捡了干柴、枯草,把枯草铺到地上,让冯隐君躺平。又用随身短匕锯了竹子,煮了热水给冯隐君洗去血水。
她小心翼翼脱下冯隐君的青袍,见他身上四个血洞狰狞可怖,极为吓人。心想:“常人受了这种致命伤,早就死了,他却还能背着我从万天、柏舟、青苹三人的围攻中离开,甚至逃到这里。”
忙活了大半夜,总算将他身上的伤口处理干净,撕下裙带给他包扎。又想:“虽然一时无碍,但是他伤势极重,万天先慢还是会追到这里,却要怎么办才好?”
转头看去时,天上的残月已经隐去,东边日头渐渐升起。
忽听冯隐君哼了一声,林清婉忙去看他,冯隐君睁了双眼,斜视了洞中一眼,喘了一喘,低声道:“我们躲到了哪里?”
林清婉道:“在玉蟾宫后山阴处的山洞中。”
冯隐君道:“不能在这里……他们总会找来的……”
林清婉道:“那到哪里躲着?”
冯隐君用力支撑着起来,倚着洞壁,喘着气,“你趁现在走吧,离开海南。”
林清婉一怔,问道:“你能走吗?”
冯隐君道:“你管我干什么?自己赶紧走吧!稍后万天追来,你抵挡得住吗?”
林清婉道:“我走了你岂不是更加抵挡不住?你救了我,我不能放你在这等死。”
冯隐君冷笑道:“你想陪我死么?那随你吧!”双腿盘膝,闭目运气。
林清婉守了一会,见他呼吸急促,似乎到了疗伤的紧要关头。走出洞门,在林间打了两只野鸟。烧熟后回到山洞,见冯隐君已经仍在打坐,脸色比之前更惨白三分。
林清婉低声问道:“冯前辈,你怎么样了?”
冯隐君睁开双眼,瞧了她一眼,正要开口说话,胸口一震,猛然咳出两口黑血。林清婉急忙扶他躺下,道:“冯前辈,你……你受了好重的伤……可是这没有药……怎么办?怎么办?”她感到束手无策,慌得手忙脚乱,不禁连珠般的眼泪往下掉。
冯隐君喘了喘气,道:“把鸟肉撕了喂我。”
林清婉道:“好,好……”将鸟肉撕了一条条细丝喂他。
冯隐君吃了半只鸟后,不再那么剧烈的喘气。林清婉稍微放下心,将另一只鸟撕开吃了。
冯隐君歇了好久,忽然道:“你不用指望我能救你了,只要万一门一个弟子赶来,就能把我杀了,你自己下山逃去吧。”
林清婉道:“你救了我,一路上也没亏待过我,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
冯隐君见她固执如此,冷笑一声,不再劝说。到了傍晚时,林清婉又烤了野鸟喂他,冯隐君吃了两块后便吃不下了,摇了摇头,道:“万天他们此时必在搜山,两天内便能搜到这里,你再不走,等到明天就晚了。”
林清婉道:“我……我带你离开?”
冯隐君道:“你背着我能到哪里?嘿,嘿嘿,峨嵋隐君现在身受重伤,命在旦夕,你救不了我的,赶紧自个离开吧,省得送命。”
林清婉见他再无前几日的孤高冷傲的神情,脸色惨白,气息萎靡,竟像个临死老头。她低低的叹了一声,道:“做人不能忘恩,冯前辈,你抓我到海南,一路上暗授口诀之恩我还未能报答,再把你扔在这一走了之,还算什么人?万天是我仇人,躲到天涯也没有用。他要杀你,也想杀我,我们就在这等他来。”
冯隐君长长喘了口气,不再言语。
到了半夜,忽听外面有脚步声疾来。林清婉当先清醒,反握短匕,守在洞口。冯隐君也醒转过来,看着洞外。
此时月暗林静,草丛中虫子叽吱鸣叫,随着脚步声的移近,林清婉的心跳得厉害。
外面火光移近,果然是两名万一门的弟子。林清婉心念一动,躲好闭气。先一名万一弟子走到洞前,举火把一照,喜道:“是冯隐君。”拔剑入洞,不妨旁边早守有一人。左肋一痛,已中了枯骨掌,喉咙一痛,也被割断了喉管。后一人发现不对劲,叫道:“冯隐君在这!”
林清婉知道不能等他唤来救兵,冲出洞口,右掌疾抓,后一人忙得挥剑乱挡,却忘了把火把扔了。林清婉猱身上前,撞到他怀中,枯骨掌运出,打中胸口。那人惨叫一声,倒地气绝。
林清婉将两具尸体拉到树后藏后,回到洞中,道:“只有两人,都被我杀了,但到了明天,只怕万天发现了少了两名弟子就会赶来的。”
冯隐君扶壁坐好,点了点头,道:“你刚才使枯骨掌时运气不顺,掌上威力削减了三成,好在这两名万一弟子武功修为实在弱你太多,才会被你杀掉。”
林清婉道:“运气不顺?”
冯隐君道:“空则而明,清则而显。你的运气法门不对,应该顺其自然,随手推出。”
林清婉道:“但书上是这么教的,又怎么顺其自然?”
冯隐君道:“炼武跟学道一样,书本教的是一种方法,用起来是另一种方法,顺其自然,不落窠臼才能领悟最高层的武学。”他说了一会,喘了喘气,似乎说了这几句话就累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