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你怕他作甚?”大汉捂着腹。
牛高马大的汉子亦是咬牙切齿地道:“七爷,那人实力不高,若是我有趁手的兵器,那人今日必死无疑。”
“啪!”
汉子被项枫一个巴掌甩出足足数丈之远,其实力可见,项枫怒喝道:“你不想活命老子还想活!整日沉迷女色,你看不出那位公子手上那柄刀的名贵吗?”
几人被项枫当头喝棒,这才稍稍冷静下来,细细回想还真是一把罕见的好刀,若不是有那把刀的威压,梁秀哪里能在他们手上撑这般久的时间。
陈茯苓的马蹄声渐近,项枫缓了缓情绪,理了理衣襟,回身静静站着等候陈茯苓的到来。
几息后陈茯苓驾马至此,眼眸冷若冰霜,扫视一周后冷冷道:“谁给你们的胆子出手伤人?”
“是在下管教不利,还望陈仙子莫要怪罪。”项枫低头敬道,全身上下汗如雨下,他从陈茯苓的眼神中看到了杀意。
陈茯苓没有理会,转身扶陈苘芷下马后才回过头,淡然道:“罢了,你等照顾好嫠人顽妹,若是再有差池,年后你别回画水湖了。”
“在下定然拼死护卫二小姐。”项枫坚定道。
身后几人在陈茯苓面前哪还敢有丝毫造次,若还敢出言不讳,陈茯苓一怒之下将几人一剑穿心绝非难事。
陈苘芷身子骨显得有些虚弱,但吹了五里寒风倒是让她精神了许多,其实想与大姊一同驾马出城是陈苘芷自己的想法,陈茯苓说服不了她,但也只答应让其骑五里路。
“阿姐,他们刚刚是在打鼻涕虫吗?”陈苘芷缓声问道。
陈茯苓溺爱地摸着陈苘芷的脸,柔声道:“鼻涕虫没受伤,打不过就跑了,你在马车上好好歇息,明日傍晚就可抵达,阿姐在城中等你。”
项枫惴惴不安,那位公子竟然还和陈家的关系这般好,陈家什么身份?正二品的都指挥使,能和陈苘芷玩到一起的自然也不差,心里悲喜交加,万分懊悔没拦下几个手下。
越想越气,项枫想到了率先指向赵雪见的男子,转头定睛一看,当即怛然失色。
被梁秀砍掉一根手指头的男子竟已惨死在地。
项枫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来赵雪见的模样,不禁毛骨悚然,定是这个女子在悄无声息间出手将人击杀,项枫只有在最后关头跃身救下梁秀的几息时间没有注意着赵雪见,回过神看时,赵雪见还相安无事地坐在马上。
加之此前恼怒没在注意被剁了手指的手下,这会儿才得以想起来,没想到已被人出手杀了。
“死一个就死一个吧,她不杀嫠人也会替他杀的。”陈茯苓随口道,缓缓走到项枫身旁,看都不曾看尸体一眼,眺望着梁秀远去的方向。
项枫当然不敢生任何报仇的念头,但是这人终归是杀了自己的手下,斗胆问道:“陈仙女,敢问那公子和姑娘,是何方人物?”
“他没跟你讲吗?”陈茯苓妩媚地笑了笑,意味不明。
项枫摇了摇头,“在下问了,还特意报上画水湖七爷的名号,可那位公子并没有想给画水湖面子的意思,只说是‘江湖小人物’没报名姓。”
“画水湖?别说画水湖的面子,南庭王珣衍亲自坐他对面他都敢不给面子,你信不信?”陈茯苓说得很自然,仿佛梁秀不给王珣衍面子是天经地义的事。
项枫坚定不移地点了点头,叹息道:“那位公子手中的刀不俗,在下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灵性这般高的刀,单从这刀就可看出此人定是出生不凡,他身边那位姑娘亦是给在下不小的压迫感。”
“幸好你有些眼力没敢跟那几个废物一起动手,不然就算他的婢女不杀你,嫠人也会杀你。”陈茯苓轻声道,给人以理当如此之意。
项枫惊恐万状,他深知陈茯苓的性子,既然陈茯苓讲了,那就证明她真的会毫不犹豫。项枫深吸一口凉气,不敢再出声,并不觉得陈茯苓是什么不念情面,而是更加明白那位公子的来路之深,深到江南寡仙子都得赏脸。
陈茯苓不再多逗留,跃身上马,凝神看了看官道消逝的尽头,妩媚一笑,轻声道:“江湖小人物?嘁。”
……
西亥圊山寺,空中。
一白衣圣贤人,一鹤服带刀官,一青衫仗剑客,一破布拎酒鬼。
以天平起,对坐。
酒鬼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倘若丢至街头巷尾,定是个出色的乞丐,拎着酒坛自与自划拳行令,左手输罢右手输,奸笑道:“老朽还没死,你些小辈就想翻天?痴人说梦。”
衣绣仙鹤纹的中年人头戴九镶乌纱帽,腰间系这把长刀,竟是个鹤服武官,眼眸深邃宛若万丈深渊般深不见底,淡淡说道:“今夜你若杀了稚麒麟,他日老臣也定会亲走东象斩昏虎。”
青袍剑客面相清俊,剑眉星眸威风凛凛,负手将剑立于身后,看向鹤服刀客,目似剑光冷笑道:“在东象时,鄙人的剑专斩佞臣,若是你执意如此,鄙人的剑,也可替北宁清理门户。”
白衣书生正襟端坐,善人脸相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自成方圆,笑容可掬,温声道:“还望诸位听不才一句,幼鹿乃太明大势之物,今日不才若真让小生杀了幼鹿,不利于太明。”
四人言语间,两道身影至天边而来,瞬息即达。
“哈哈哈,听说有个后生要斩国脉?”身穿道服的老人笑逐颜开,眉发皆苍须长可辫,尽显仙风道骨,袍袖一挥起风如浪涛呼啸,双目炯炯有神,“没想到有生之年老夫还能再入西亥,乐哉乐哉!”
“老楼主精神矍铄,宝刀未老呀。”书生微微作揖以礼,“不知至圣来否?”
老道士挥了挥手,“那老狗虽然有点厉害,但也是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满身晦气,莫与老夫提他。”
随老道士一齐到来的还有一位佛僧。
佛僧眉清目秀面若刀刮,身着袈裟干净出尘,手捏念珠闭目不语。
“小秃驴,你家那老秃驴呢?”老道士粗声粗气,扭头看向其余人没好气道:“这小秃驴跟了老夫一路,老夫还能把你西亥给掀喽?”
“老方丈在底下挨揍呢。”酒鬼瓮声瓮气道,“老朽一巴掌能拍死的玩意儿,可那呆头呆脑的老东西非得说他家佛慈悲,要普度众生,你说一个脸都没的鬼东西怎么度?”
鹤袍武官不屑一笑,“盛世不见道,乱世不见佛,二位也凑江湖的热闹?”
“盛世佛受香,乱世道平事。”青衣剑客亦是出言讽刺,毫无惧色。
酒鬼拍手不止,唯恐天下不乱,“说得好呀,这一眨眼都来了,所以是盛世还是乱世呀?”
气氛霎时紧绷,剑拔弩张。
佛僧抿嘴低唱,手中念珠哀嚎如地府,刹那间暴涨,一颗念珠宛若一座山丘,赫然化作杀佛。
酒鬼眉飞眼笑,手一甩将酒坛放在空中,起身掠出。老道士亦是抚掌大笑,瞬息凝神道袍一挥,奔走如惊雷。
鹤服武官刀鞘分离,刀光扰天。青袍剑客挺剑留影,剑歌行云。
今夜西亥晴空万里,一息惊响十八雷。
一息后,书生缓缓起身,一笑了之。
书生一手指苍天一手指人间,秀口一吐,便是一个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