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章并不认识这男孩子,然而正是这个男孩突然出现告诉他,那些似乎有点印象的事物,这让他感到了莫名的熟悉,也许早在什么地方段之章就已经认识了这个叫杨墨的人。
夜里黑暗的屋内,只听得见杨墨平缓的呼吸,段之章手里紧紧捏着刀,始终没有放下戒备,不知为何男孩信任自己不会杀掉他,段之章再次复杂地看过去。
这让他想起白天馆主夫人偶遇时的对话。在那天遇见的杨墨柴房前,其实那算不上偶遇,武道馆的馆主和夫人极少到仆从间等地方,换说应该是她主动散步到这儿,来找段之章聊聊的。
“黑刀,你有一个非常可爱的伴侣呢!”夫人温和的声音传来没有过分的打趣人,徐徐平缓的声音温和如水,让人没有任何不适。
“馆主夫人知道了?误会了,他应该是我以前认识的人。”但段之章越解释,越发现这件事难以解释。人类的性别,对馆主夫人来说并不放在眼里,馆主夫人身着裙裾举止温柔,然而似乎分不出来杨墨也是男的。
“你以前有朋友吗?那真好。”馆主夫人说完。她身后的小仆从拿出一只蒲团,夫人便在凭栏后坐下聊,对于院里来的不知道名字的勤快小***人大度地接受了。
这是下午的时候,杨墨已经干完活出去,馆主夫人好好地夸了一顿,整个道馆从头到尾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馆主夫人对他非常喜爱。
夫人看段之章站在一旁:“不必拘谨。”
“馆主夫人委屈了。这样的地方本来不是您来。”
“哪里的话,让你们暂时住在仆从中间才是委屈你们了。如果我没有生病,也许现在就能出去走走了,我倒是挺希望看见那孩子找到他想找的人呢。你们愿意短住几天也可,难得突然来两个活人,活人可是象征着吉祥的事物呢。”
段之章似乎感觉馆主夫人说的几句话之间应该有联系,馆主夫人的话意有所指,然而他更快的发现另一件事:“夫人,你是说我不属于这里?”
“对呀,如果不是樵夫叫你打晕了,你又被武将拖进来,我还不知道这里竟然有活人呢。”馆主夫人自说自的话,“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哈!这么说来……”
馆主夫人富华平淡的声音中,突然凭空多出一份惊喜。
“说不定我的病今年能好,不久就可以外出呢。”
“馆主行善积德,馆主夫人的病也会尽快痊愈的。”
“承你吉言。等那孩子找到他需要找的人,带回来,让他们在墙外的溪水中浸泡一天,可以恢复原样,他们本来也不是属于这里的人,也还有能回去的理由。”
夜里段之章再次看着地上的被卷儿,他知道杨墨在找什么人,明明第一天进柴房投宿时,对怪物们怕得要死的样子,第二天却鼓起勇气出门在怪物中寻找同伴。
对他身上透露出的卑微与弱小,段之章本是不屑一顾,但馆主夫人竟然为他说过好话,段之章犹豫着。
清晨到来之后,杨墨昨日已将你所能及的事做完,今天他试着从溪水中,挑水浇到武道馆的后院天井池,井天池的水会流入武道馆的中庭。
在墙外景色游落花流水,在内武道馆也有四季庭院。
不知为何,几次挑水回来后,看见庭院中的鱼游了一条到后院井天池中。一条红白的小鱼逆游而上,杨墨看见他便觉得与这鱼有缘。
那条鱼头顶白鳞,身体的一侧鳞片上长了几块小黑斑,模模糊糊的看上去像两个字,然而细看又不是很清楚。
“你这小家伙倒是有点意思,你喜欢自由是吧?走我带你出去。”
杨墨将那条鱼放到了墙外的溪水中,冰冷浸骨的水让鱼使劲板了一下,杨墨便看见那条鱼沉到了水底,忽然那条鱼便只剩下了一半,杨墨能看得见那条鱼从中线剖开的截面,不禁大惊失色。
然而那条鱼似乎还在看着他摇头摆尾对他表示感谢。
杨墨感到这里的东西难以理解,半条鱼只有半边身体,竟然也能在溪水中活蹦乱跳。他不知道对待那鱼该怎么样,让它爱怎么去就怎么去吧。和段之章告辞出门找人的时候,段之章告诉他找到的可能也许不是人,但是如果感觉没错就可以带回来。
杨墨当时:?
不过很快,杨墨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清早,与田里耕种犁地的毛肚打了招呼,杨墨去离武道馆比较远的地方试了一次占卜,很快就找到了东方雨的位置。在武道馆段之章不允许他使用术,杨墨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术,他不会用法术,他就是想一想然后就有联系告诉他了。然而武道馆里段之章就是不准他想。
杨墨在田埂上一路疾奔到集市里,找到东方雨时,东方雨在一个水桶里已经被挂在案板上宰成两段。
东方雨已经被斩了,虽然是条鱼,但现在身首异处的情况明明就是死了啊!
杨墨看着那断成两半的鱼头和鱼身,突然感到不知所措。他的手中还抓着属于东方雨的联系,他十分确定这联系连接的就是东方雨。
“哟,你是武道馆那个新来的帮工吧?这条断头的鱼很漂亮哟,你看鳞片乌黑有光泽,里面能看得到。”杨墨盯着这条鱼一直看,于是摊主知道他有意思买,对他推销起来。
这条黑鱼比武道馆天井池里的那条更壮,身体鳞透着光泽,比那条遍体鳞伤又细瘦的看起来壮实多了。
然而这间铺子与之前杨墨看过的那件有点相似,于是杨墨心生的想法,决定试一试。
一整个下午杨墨都在田地里跑,摊主答应将这条鱼留给杨墨。杨墨下午帮助那些豆芽菜们完成寻找失物,和各种验证回忆的事情,帮助了很多人后,很快就积少成多收集到足够的碎谷子,换了一只活的青蛙,还剩了一点碎谷子回到集市。
他向摊主买那条鱼,摊主对那条已经断了头和尾的鱼很是重视,要一条命,杨墨毫不犹豫给了他青蛙。
杨墨想要的那条灰黑色看起来没有食欲的鱼,摊主很犹豫的样子说:“念在你给武道馆帮工的份上,这条鱼虽然肥,我卖最便宜的价给你。”那条灰黑色的顾客不喜欢的鱼,摊主也并不是很想要,于是便宜作价跟杨墨换他手里的碎谷子。
杨墨非常感谢他。
看着摊主一刀斩下,在脖子断面处那条鱼重新被连接起来,鱼头黏在了鱼身上又变成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在案板上张嘴大口大口呼吸。
杨墨犹豫的将这条鱼收起来,不知道这样带回去段之章是否能有什么办法?虽然东方雨的头已经断了一次,杨墨又把头接回去了,但这样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吗?
回到那个武道馆,段之章看着他手里的那条鱼,上表情十分微妙。然而杨墨非常确信,手里拿的鱼就是东方雨,将鱼交给了段之章。
段之章并没将馆主夫人交谈的件事告诉杨墨,他背着不注意的杨墨,独自将两条鱼放入了墙外的溪水,按照馆主夫人所说,半日后就能恢复原形。
回到柴房后院时,却看见有一只仆从的小孩,悄悄对杨墨说:“是吗,那可不好啊小夫人,屠生居他骗您了,黑鱼和灰鱼我们都不吃,那都不值钱。”
“啊?不必这么想啦,一点谷子比起同学的性命,是最不值钱的了。这样很划得来。”
“那您被欺骗不伤心吗?”
普通的小孩在地上扬躺着,翻滚出肚子。杨墨似乎感到很好玩的样子,搓了搓那小家伙的肚子,让它舒服地打着呼噜。杨墨才笑着说:“我又没损失什么,你看,就像你告诉我了,你的父母为武道馆工作不求酬劳一样,就像我挠你的肚子也不收你的钱一样?来吧,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父母不收取武道馆给的酬劳呢?”
小孩躺在地上,背毛蹭了又蹭,仰面又滚了几圈:“想不出来?……馆主会铲除坏人,我们都喜欢馆主,馆主大人还给我们饭吃。别人不收所以我父母也不收!”
杨墨将它捞起来,捋着它的猫耳朵说:“就是这样,对重要的人好,是不用考虑钱多钱少的。既然是对重要的人,为什么计较钱委屈他们呢?”
段之章从他身旁路过,杨墨赶紧坐起来,将小孩儿身上的毛梳顺,刚才段之章回到房间里。
“段哥?”
段之章听到那男孩清脆的声音。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我能去一趟庙宇后面吗?”
段之章点点头,转身进了院中。那本《西境铁道值班日记》还放在桌上,段之章听馆主夫人的话也确认自己不是武道馆的人,但他的心神不宁,仍然促使他再次打开那本旧铁路日志翻看。
【旧铁道日志:
新西境干线1年,第8周日志8-1
今天也没什么好事,弟弟永远是那么死板。我悄悄代替弟弟他在这里写吧,反正从来没有人会看这种无聊的日志,写多少也没人会关心,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无聊。
所以我跟踪了一个女孩子,她独自去隧道里,发誓不是我想干坏事,但是她确实是很多男生喜欢的那种类型,看起来很温柔也会关心他们,我只是,想到可能有别人想干坏事。
嗯,我跟在后面是想万一有情况,我可以冲上去保护她,嘿嘿!
但是我很奇怪,怎么突然就跟丢了,走进隧道她就不见了。结果回到补给站,她还是没有回来,可恶我以为她应该已经回来猜对。
我晚上再去隧道里搜索一下好了,女孩子落单失踪,事情必须紧张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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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境干线1年,第8周日志8-2
挺好那个消息很……心烦意乱。哪怕我不相信,但是她那么可爱那么热爱生活的一个人,也可能已经遇害了,写下这句话我都很绝望。
铁路隧道中抓获一直扭曲的泥浆恶臭怪
太悲伤了,被害的无数女孩。
我听说从前学院里毕业生女生人数少,现在想起来,应该是这种喜欢吃人的怪物。那只凶手怪物支持纯洁的小女孩,这些都是还没经历过爱情的可怜女同学,没想到让她们执行任务,却屡次到这里遇害,为什么没有人指出着隧道的异常呢?
我写在这里,希望没有人能看到,能留存下来吧。
旧铁道的资料我查阅过,然而所有语言的文献中都没有遗留痕迹。唉,假如让她们回西境驻地的从前的旧路线,哪怕一直在没有重建的旧干线上干体力活,累一点也比丧命好。
在学校里的资料,弟弟成绩好可是,他的号去查怎么也应该都有权限,为什么一点痕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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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境干线1年,第8周日志8-2
我再去找过,那个隧道里什么痕迹都没有,没有血迹也没有尸骨,除了她,其他遇害的人尸体一具也没有。她们都去哪里了呢?
救援的小队里喘出来消息,说有人见了现场。
我沿着想法去找,具体的就不说了,但是我竟然找到了以前遇害的那些女孩们。
看见那个女孩遇难被怪物勒死分解,我当时真的难受。那个当娃娃一样拼接玩弄尸体,最后吃掉血肉物尽其用,埋在下水道后来带到西弗里斯河丢弃尸体,长达三年,遇害二十余人。
我不信她死了,肯定还有办法,到处都没有她的尸体……真想那天要是早点找到她就好了,那我们就能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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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他看到的倒数第二页就写了这么多。
最后一页上,只写了一句话:“而一个女孩倍受折磨逃出去了,她还好吗,她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