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吵闹之际,药非正已悄然移步。反正他是不相信这世上有千年雪莲花,他为医者,自然知道那是传说中才有之物,本不应落凡尘。
“前辈留步!”
朱青天四人最为关心他们大哥墨子长的伤势,同样也关心药非正的去向,毕竟大哥的生死全掌握在他的手中。
“南荆。”药非正最后留下他此行的目的地。
赵通突然又窜出道:“哈,药前辈不会也是为了离霄而去吧?”
药非正闻言一愣,“你知道离霄下落?”
“当然。”赵通点头,再次捻着手指,迷着不算甚大的小眼睛,有几分猥琐,“不过嘛,我也有个老规矩……”
“赵大叔,你老毛病又犯了……”南宫羽给了他一个大白眼,随后又道:“药前辈,你可别听他胡说,大叔他根本不知道。”
赵通顿觉脸上无光,叫嚣道:“谁说我不知道,羽丫头别老揭我的短!离霄不过就是在南荆的映月台……”他立时住嘴不说了。
“映月台?”南宫羽笑盈盈问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赵通一甩手,气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少女咯咯笑了,“那你为何还要说知道哩?大叔好没用哦……”
“不不不,小姑娘错了,可大错特错啦!”阶梯处忽上来一人,人未到声先行:“百无一用是书生,是书生!顶没用的还是书生!”
众人听闻如此没头没脑的言语,皆是一惊,齐刷刷望去,看来人从下而至。
只见他做一副书生打扮。戴一顶淡蓝色帽冠,面白净无须,眉宇间惆怅,身着白衣巾,手摇一羽扇。
好一个俊朗的白衣秀士,全身透一股文雅气质,宛如浊世佳公子!
秦沧喝道:“来者何人?”
赵通见其样貌,试探道:“无用书生?”
“啊,你认得区区?”那来人奇道。
“有谁不识得你呢?”赵通轻松笑了,反说道,“你不就是那个最没用、最没用、最没用的无用书生嘛!”
南宫羽气道:“大叔,他与你无缘无故,你为何这般说他?”
却不想那人听了这话,不但不生怒气,反而兴高采烈,上前三步并作两步拉住赵通的手,激动道:“啊,你也是如此认为吗?最没用的便是书生了……而我却是书生当中最没有用的那一个……这位仁兄,你可认同吗?”
赵通点头以示肯定,道:“大善!”
“呀,这世上怎么还有比大叔还怪的人?”南宫羽奇了,同时感叹竟有人称自己最为没用。
“原来是无用书生。久仰久仰!”朱青天对此名号也早便有所耳闻,听说他一对判官笔使得出神入化。却从未与其谋面,没曾想今日却碰巧撞见。他看了一眼微微发福的赵通,诧异于他的见识之广,居然一口便能认出来人。
仔细打量无用书生之下,可见他老是一副愁眉不展,忧郁的神色跃然于脸上,他总保持着无精打采的模样,时常忍不住叹气。
“唉——我活着又有什么用呢?”他常如此感叹。
赵通一扬下巴,似乎在显耀自己的见多识广。
“大叔莫要得意!”南宫羽咬着银牙,舔了舔下唇。
“咦?”
台阶拐口处,突然传来一身轻咦。
众人惊疑,适才竟没有人听觉他人的脚步,扭头看去,却是一位老道长。
他手持一柄拂尘,身穿一袭通体青色的道袍,但上面打着许多灰色补丁,且头发散乱,浑身脏兮兮,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误解他是个疯子。
然则细看,却可以发现他神采奕奕的眼神,脸面红润光泽,鹤顶龟背,颇具仙风道骨之相。
老道长一见众人,目光所及一张坍塌的木桌,先是一愣,才道:“上面太也热闹,贫道还是下去吃吧!”言罢,转身欲退走。
“长贞子道长请留步!”赵通喊道:“不差道长一人,既然来了,一起吃顿饭再走也不迟!”
长贞子?四侠讶然,长贞子道长的名号成名在他们之前,传闻他一百年前便云游天下,却不知真假。
“啊,你认得老道?”那道长停步说道,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哈哈!”赵通大笑,道:“这一身脱俗的青袍,除了道长您,还有谁人能穿出这般风采!”
“今日得见前辈,实乃荣幸之至!”无用书生作揖。
在场的莫不都是有耳闻的人,无不听说这位道长爱好打抱不平,这百年来,不知惩了多少恶,扬了几许善。自然对他礼敬有加。
“那贫道便冒昧了。”道长口颂道号,先行还礼。
南宫羽忽然一指窗外,叫道:“快看,那四人却是为何被拴在树上?”
众人循着她所指方向看去,果见有四个人,他们脖子上各戴个项圈,同被拴在一株大树旁。
铁掌熊秦沧道:“呀,那不是四丑吗?我们兄妹五人还和他们交过手哩!”
南宫羽再细瞧,果然如他所说,那四人外号四丑,长相真个奇丑。
秦沧道来,说那四丑专做欺男霸女之事,杀人放火也不再话下。那个嘴角生痣、痣上生着又浓又长的黑毛是大丑,皮肤枯黄无光泽、满口龅牙的是二丑,眼睛右大左小的是三丑,又短又挫、下短上长身材极不协调的是末丑。
“啊,你们是在说那四条恶犬吗?”长贞子道:“那是贫道顺手牵来的,没有吓到这位小姑娘吧?”
四侠暗道一声厉害,他们也曾看不惯这四丑的作为,与这四人交过手,领教过他们的手段,自然晓得其难缠之处,却没想长贞子说来如此风轻云淡。
“汪汪汪!”但听得外面四丑如此叫着。
“吓?”南宫羽退了半步,奇道:“他们为什么要学犬叫呢?”
长贞子道:“人为什么不可以学狗叫?狗又有什么不好?狗却学不来人说话,学不来人行恶人之事。前几天还见他们咬人呢,说不定他们便是属恶狗的,又或是他们在后悔当初的过错,以后要像狗一样效忠于人说不定……”
赵通击掌:“道长说得好!”他显得极其得意,但听得他说话也轻飘飘了,先是道出南荆五侠的名号,又认出药非正,识得无用书生,后又叫住长贞子道长,可见他阅历不凡。小眼睛瞥了眼南宫羽,像是在显摆。
南宫羽生来从不愿低头,不服气地往外眺望,忽见街道上走来一个右手提着禅杖、左手拿一风车的老和尚,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探出窗口娇呼道:“大和尚!大和尚!”
那和尚正专注于他的风车,竟一时没有察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仰头,可见其眉须已是发白,道:“是这位女施主在喊贫僧吗?”
“大和尚,你手中的风车好漂亮,一起上来玩嘛!”南宫羽道。
大和尚挠了挠带有戒疤的脑袋,“你也爱玩风车吗?”
“是呀!且上来说话。”南宫羽眼波流转。
风车转了几转。
大和尚突然变得激动:“你看它,你看它,阿弥陀佛,它又转了!是风在动,还是车在动呢?你知道吗?”
“你且上来,我告诉你!”南宫羽道。
大和尚喜道:“啊,你知道答案吗?”
“我知道一个人肯定知道答案,你先上来,我便告诉与你。”南宫羽挥了挥玉手。
酒楼内,赵通拍着大腿叫道:“羽丫头,好生毒辣的眼力,竟是慈海大法师!”
朱白素问道:“慈海法师?却是什么来头?”
“谅你们小辈无知,”赵通打个哈哈,浑然忘了自己是何辈分,“慈海法师少说也有五六百岁,他闻名江湖之际,你们这些后生怕是还没有怀上吧!一手八环禅杖不知令多少豪杰叫好。不过嘛,他的……”
是时,那和尚已经到了。他道:“女施主,是你要玩风车?”
南宫羽扬了扬精致的洁白下巴,“你是说这种小玩意儿吗?好幼稚哦,本姑娘三岁便不玩了……大叔,不过什么?”
赵通提醒道:“不过他的心性只有三岁上下。”
“你还没有告诉贫僧答案呢?”大和尚有着一双和他外表极不相配纯净的眼睛,天真地向她索要答案。
“我不知道呀!”南宫羽无奈地摊了摊一双玉手,“不过我知道一个人肯定知道。”
大和尚问道:“是谁?”
“一个长着长发的漂亮和尚。”南宫羽说出来的答案让常人摸不着头脑。
大和尚不解:“和尚也留长头发吗?”
南宫羽肯定道:“当然有了,只是你没有见过而已。”
“啊,那就是了。”大和尚果然有着一颗三岁孩童才有的纯真无邪,只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自己没见过只算做自身见识太少,他道:“谢谢你啦!贫僧要走哩。”
赵通挽留道:“慈海大师留步!用一顿斋饭如何?”
“你认识贫僧?”慈海吃了一惊,而后执意道:“不过我却是不饿。”
南宫羽像是想起了什么,往慈海的手里塞了些散碎银两,“这是我布施给你的。”
“万万不行!”不想慈海急急将银两推回。
“却是为何?”南宫羽疑惑。
慈海道:“和尚有和尚的原则,我可没有向你化缘,怎能要你的布施。”
“这话怎么讲?”南宫羽眨着同样清澈的大眼睛。
慈海道:“化缘有化缘的规矩,我既不饿不渴,只可戒一切贪欲,老老实实地修行,听从佛和菩萨的安排,又何必得施主施舍。如若不然,施主即便给一杯清水,也无福难以消受。”
赵通灵机一动,道:“既是如此,不如和大师交个朋友,便当做是朋友之间的礼尚往来,不是施舍,不知可好?”
“啊,我是最喜欢交朋友了的。”慈海拍手称妙,然则话锋一转,“但我是遁入空门的人,空门内外又如何讲究礼尚往来?”
南宫羽不满,嘟哝道:“你们和尚太也无聊,这规矩那规矩,这般顾忌,有什么出息!……大叔,你可吃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