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王惠贞和大弟王云忠在自家地里挖地,云忠已经长得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他一锄下去挖起的土块,比王惠贞两锄挖出的还多,云忠已经挖得远远地超出了她好几丈远。
王惠贞拄着锄头歇息,看着身强力壮的弟弟,她心里升起一丝欣慰,前年爹爹去世时,他觉得屋里的顶梁柱倒了,整个天都黑了。
如今,弟弟云忠已经长成一根高大的柱子,他一定能撑起这个家,让这个家高耸敞亮,而她要做的,是为这个家添砖加瓦,让这个家更加亮堂。
是该留意留意,给他物色一个合适的姑娘了,虽说这是母亲的责任,可她这当大姐的也责无旁贷。
王惠贞正这样想着,就见远处一个女人急急地往这边走,她一下迷惑起来:说姑娘姑娘就来了?
待那人再走近些,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什么姑娘?那不是刘叶贞吗?
“惠贞——”刘叶贞挥着胳膊朝王惠贞跑过来,她小跑在窄窄的田坎上,为了保持平衡,她两条胳膊张开,一扭一拐地,象一只想飞又飞不起来的大鸟,王惠贞不由得笑出声来:“你慢点,看摔个狗啃泥。”
“叶贞姐来了?”云忠扭头给刘叶贞打招呼。
“唉——”刘叶贞朝他挥挥手,没空多说一句话,她气喘吁吁地靠近王惠贞,看看云忠的背影,她又拉着王惠贞胳膊,把他拉得离云忠更远一些。
背着云忠,刘叶贞才把嘴巴凑近王惠贞耳朵小声说:“我找到玉米林里那个人了,是河西村的胡仁奎。”
“你没弄错?”王惠贞一听,拉刘叶贞蹲下,两人头挨头肩挨肩背对着云忠说着悄悄话。
刘叶贞这才把自己怎么查胡仁奎和胡仁奎是怎么样一个人一五一十地说给王惠贞听。
“这个畜牲!”王惠贞一想起玉米林里那场羞辱,怒火就从心头蹿起,这两年当斋姑娘念经修行起的一张包住心的忍耐的薄纸,也被这串怒火一下烧穿。
她挥起锄头,愤怒地朝另一个大土块砸去,这大土块瞬间被砸碎,碎泥飞溅,仿佛那个大土块就是胡仁奎。
“你们说什么事呢?这么神神秘秘的。”云忠朝她们走了过来。
“没——没什么,我们说姑娘家的事,你别打听。”王惠贞说,她看见弟弟一脸严肃,步态坚实地走过来。
王云忠走近了,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姑娘家的事我当然不打听,可要是有人欺负我姐的事,我就不能不管了,你们告诉我,那个畜牲是谁?”
“什么畜牲?你别瞎说。”王惠贞说。
王云忠:“姐,你就别再瞒我了,妈都告诉我了,前年夏至那天在玉米林里,有个戴黑布套的人想欺负你,你们快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王惠贞和刘叶贞都不作声,王云忠急了:“叶贞姐,你告诉我,你要不说,我这辈子都不理你。”
刘叶贞看着王惠贞,王惠贞点了点头,刘叶贞这才把事情说给王云忠听。
王云忠听完,怒冲冲抓起锄头走,王惠贞忙扑上去一把拉住他:“你要干啥?”
王云忠:“我这就去捶死这个畜牲!”
王惠贞强夺下他手里的锄头说:“姐知道,你是为姐好,要替姐出这口恶气,姐也想揍死这不是人的东西,可是,他毕竟没有得逞,还被我踢歪了鼻子,你这一去,他肯定不会认账,真要打出了人命,官府还不要你的命?你的命是金子,他的命就是堆臭狗屎,为那臭狗屎赔上弟弟你一条命,姐不愿意!”
王云忠似乎听进了姐姐的话,可他毕竟是火气正旺的愣头青,他不服地说:“那——那就任他消遥?你能吞下这口恶气?反正我吞不下去。”
王惠贞看着西天上的白云说:“恶人自有恶报,佛祖不会饶过他的。”
王惠贞和刘叶贞两人轮换着好说歹说说了几箩筐话,才把王云忠的火气消下去一大半,他默不作声地又埋头挖地。
只是每一锄都挖得特别狠,似乎要把那锄头全陷进泥土里,对挖起来的大土块,他一锄就把它砸碎,好像那是一个人的脑袋。
几天后,胡仁奎又到镇上一户办丧事的人家蹭吃蹭喝,这家的老人八十二岁而终,是喜丧,要热闹七天才安葬。
也就是说,他可以在这里随便挑些轻松的杂活干,便可以在这里免费吃喝七天好的,他真希望经常死这样的老人,一个月死他四五个,他就每天都有吃有喝了。
来这里混吃混喝的不只他一个,还有个同道中人,名叫赵三儿。
这赵三儿比胡仁奎大几岁,两人虽然算不上朋友,可时不时在这种场合碰见,自然也就臭味相投,在给人家帮忙时就偷空凑在一起瞎聊。
这天下午,两人帮主家捶了一会儿灶上用的煤块后,躲到一个角落里抽烟聊天。
赵三儿坏笑着问胡仁奎:“胡兄弟,你——一年相好过几个女人?”
“记不清了,反正十多个吧。”胡仁奎随口吹牛道。其实,他一年也就逛四五次窑子,还几次都挑的是同一个较便宜的女人。
“你呢?”他反问赵三儿。
赵三儿:“我比你强些,二三十个吧。不过我告诉你啊,窑子里那种女人,你相好几十个都抵不上另外一种女人一个。”
“几十个都抵不上一个?什么女人这么厉害?”胡仁奎惊讶地问。
赵三凑近他,小声说:“斋姑娘。”
“斋姑娘?!”胡仁奎惊得跳了起来。
怔了怔,又坐下小声说:“你胡说什么?斋姑娘能让你相好?再说,就算好上了,凭什么一个就要抵几十个?”
赵三儿笑了:“不知道了吧?斋姑娘当然是不会轻易得到的,可要是得到了,那就不得了。只有她们身上才有种其他女人身上没有的东西,能让男人比做神仙还快活,当然要抵普通女人几十个。”
“什么东西?”胡仁奎惊问。
“红——灵!”赵三儿一字一顿,神秘地说。
胡仁奎:“红灵?红灵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