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亨道:“你向官府告密,将我父亲抓捕入狱,致我父亲受伤病死,现由我来领兵报父仇,识相的可自缚投降,由我发落,可让你一寨人免受屠戮,否则的话,我们将把金峒夷为平地!”
覃邦彦稍顿片刻,眼珠一转又道:“向大亨你听着,你父亲被官府抓捕是事出有因,不能全怪我。既然你要报父仇,就冲我一人来吧,你要我投降自缚,这办不到。我愿和你或你手下的任何勇士单挑,你们谁能在决斗中赢我,我这脑袋就由你们拿去;如若胜不了我,就请你们撤兵!”
向大亨听了这话,遂与大坤商议道:“你看他这条件如何?”
向大坤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愿和他单挑,把他的头斩了也就报了父仇,金峒寨可以不打免得让无辜寨民跟着受苦。”
向大亨点头道:“此言有理。”
向大坤随即回话道:“覃邦彦,我答允你单挑,你出寨来吧!”
向大亨道:“你是谁?”
向大坤道:“我是向家老七向大坤,天让我替父亲来报仇,你滚出来吧!”
覃邦彦见向大坤年纪轻轻,不由得哈哈笑道:“你这小伙子乳臭未干,输了可怪不得我不留情,你们得说话算数,赶快撤兵!”
向大坤道:“你少罗嗦,我们说话一定算数。”
覃邦彦于是开了寨门,亲自披挂上阵来单斗向大坤。他使一把大刀,向大坤使一把长剑,两人就在寨前的一处草坪上决斗起来。双方的人都隔在二三十米外围观。
从小习过武的覃邦彦,使用大刀格外娴熟,在他四十多年的生涯中,还从未有过单挑决斗失败的记录。此刻面对向大坤这个小伙子,他显得自信而又傲慢,其刀法有条不紊,横劈竖砍,只听到虎虎生风。向大坤却是初生牛犊,碰上老虎也全然不惧,他的一把长剑出手迅疾快如闪电,只几回合,向大坤便使出“一剑功”法,此时,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覃邦彦一颗人头已被砍落在地!
“好啊!大坤赢了!”靖安士兵发出一片震天欢呼声。
金峒寨内,却传出一片惊恐的哭声。
经历田毅武这时建议道:“覃邦彦已死,我们乘胜将金峒破了吧!”
向大坤道:“不,我们有言在先,讲话算数,不能再杀无辜寨民。”
向大亨这时也点头道:“我弟说得有理!我们的父仇已报,现在应该撤兵回府。”说毕,即下令率众离开金峒迅速返回了。
十
向大亨班师回到司署后,向大雅设宴进行了隆重庆贺。因为报了父仇,八弟兄聚在一起痛饮了一个晚上。向大雅此时宣布:任命向大亨为副宣抚司使,向大坤为百户长。
第二天上午,向大雅坐司理事时,忽有一探子飞马来报道:“爵爷,施州府被明玉珍的兵马包围了!”
“啊,明玉珍的人马来得好快!”向大雅吃惊地说:“如今蜀地大半江山已被他占领,我们该怎么办呢?”他思忖片断,叫人将田经历叫来进行商议。
土经历田毅武很快走了进来。向大雅将施州情况一说,田经历便出谋道:“爵主,我看我们不必着急,咱们可观望一下局势发展再定!我估计明玉珍还会派使者来找我们。”
果不出田经历所料,第二天就有明玉珍的几位使者骑了快马到了靖安司署。为首的一位自我介绍道:“向爵主,我是统兵元帅明玉珍的部将吴友仁,今奉明元帅令特来拜见。”
“啊,将军请坐,您亲临本司,有什么好事吗?”
“当然是好事!”吴友仁坐下道:“现在时局已经大变,元朝廷正摇摇欲坠,我们统兵大帅明玉珍奉“天完”皇帝徐寿辉之命,已袭破重庆,当了陇蜀行省右丞。目前施州城池也已被我部包围。此次大帅特派我来给你送任命书,并期望你出兵帮助征战蜀地。”说罢,即把一张文书递了过去。
向大雅接书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靖安宣抚司向大雅鉴:
兹奉天皇徐谕旨,任命汝为靖安宣抚使,望即依俗而治,并派兵协同吴友仁到蜀地征战。
陇蜀行省右丞明玉珍
天完六年正月卯日。
向大雅看罢文书即道:“多谢明大帅任命!他让我派兵征战,但我司地少人稀,兵马不多,只怕难当大任。”
吴友仁道:“你有多少人,就出多少力!据我所知,你部派三千余人去参战,应无大碍吧!”
向大雅道:“三千人尚可抽出,但要从各寨去征调,时间至少要三天。”
“只要你出三千人马,可限三天时间会集吧!”吴友仁又道:“我们明统帅有人马二三十万,征战蜀地已足有余,只是攻打城池,兵员要多一点。这次进攻施州,我们已出动了五千人马,如果你部土司队伍支援,我们的力量就更强大了。听说施州的守将黄守仁还抓过你爹,你率部去攻施州,不是还可报你的父仇吗?”
向大雅点头道:“那黄知州作恶多端,他确实抓过我爹,其罪名是说我部土司与你们勾结,密谋造反。你们派来的使者熊飞还招供把我爹出卖了。”
“熊飞做了卖客,我们不会饶过他的!”吴友仁又道:“为了给你爹报仇,你也该派兵助战,把施州府攻下,可以雪耻报仇哇!”
“好,你先住下休息一下,我马上和弟兄们商议出兵之事。”
向大雅说毕,就吩咐人将吴友仁等几位使者安顿在客房住了下来。接着,又派人将几位亲兄弟和管家召集起来连夜进行了一番密谈。
“各位兄弟,”向大雅道:“今日明玉珍已派使者吴友仁将军给我送来了委任状,明玉珍正式封任我为“天完”国的靖安宣抚司使;并让我出兵征战蜀地,首先去配合攻打施州城,诸位觉得该如何行动?可否派兵去参战?请各抒己见。”
老二向大元道:“父亲临终时嘱我们要审度时势,勿轻举妄动。我看明玉珍虽然欲与我司结盟,但现在天下大局未定,我们不宜轻易出兵去助明玉珍。咱们守住靖安老家就不错了。”
老三向大亨立刻反驳道:“不,依我之见,明玉珍现在势力很强,攻占全蜀地将成定局。我看咱们应该归附,并派兵助战,把元军尽早消灭。”
“对!”老七向大坤接着道:“我司既然接受了明玉珍的委任,理当听从调遣。派兵去助攻施州,把黄知州逮住,也好替死去的父亲出口气。”
老四向大利、老五向大贞、老六向大贞、老八向大望等都相继表态,表示同意归附明玉珍并迅速出兵施州。老二向大元这时又发言道:“大家都赞成出兵助战,我也不反对了。但司署也要有人留守。我们不能八弟兄都上阵吧!”
向大雅道:“司署就留两兄弟,由老二和老三在家吧,我决定带兵去征战。”
向大亨道:“不,你是一家之主,又是宣抚司使,怎能轻易出征。我看你就坐阵在家,征战之事,还是由我领头去吧!”
“对,大哥应当在家留守,让三哥去领兵出征,我也愿去助战。”向大坤又建议道。
“我也要去。”老四向大利又报名道。
向大亨道:“我看出征有二弟兄就足够了,其余就在家留守。”
向大雅思考了一下道:“也好,就由三弟领七弟一块带兵出征吧!咱们几位就留守司署,现在就是兵力不够,明玉珍要我们出兵三千,咱们现在只能集合两千人,其余千余人要到各寨去征调。”
“我看咱们可出通告,愿来当兵的都可以接受。”向大坤又道。
“好,一面写个通告,一面给各寨分派名额,让他们送人来。”向大雅点头同意。
如此密商完毕,大家便分头作准备去了。第二天上午,向大雅把商议招兵出征的决定向明玉珍的使者吴友仁作了通报。吴友仁满意地说:“你们商议的办法很好,你派三弟和七弟领兵出征我很赞成,只要他们能带兵打仗就行。”
“你放心,我三弟大亨能文能武,有勇有谋。”向大雅道:“七弟大坤年纪虽小,只十八岁,但是足智多谋,英勇善战!”
“那好,请你下令尽快筹备发兵吧!”
向大雅又点头道:“我已传令三日内务必把兵员招齐,同时筹足粮草。”
又过两日,各寨派出的出征士兵便纷纷前来报到了。
向大坤在司衙外的坪场上设了一个接洽台,专门负责接待各寨来报到的士兵和自愿入征的兵员。从各寨来的士兵大都由一位舍把带队,粮草都自备带了来。向大坤将他们一一都作了接待安排。
第三日上午,忽有龙潭寨一个骑白马的首领带着一支二十余人的土兵队伍到了台前。
“请问这里是报到的地方吗?”领头的首领下马问道。
“啊,你们是哪个寨的?”向大坤问。
“龙潭寨。”
“有多少人?”
“二十一个。”
“谁是带队的?是你吧?”
“是我!”
“你叫什么名字?”
“白玉。”
“白玉?怎么取个不男不女的名字?”向大坤开着玩笑地说。他细细打量这位士兵首领,只见他穿着一身铠甲,身披一柄长剑,头上的帽盔将头发罩住了,看上去,是个秀气而又英俊的后生。
“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向大坤问。
“十八了!”
“十八就当了头儿,不错哩,会耍几种兵器?”
白玉道:“十八般武艺都会一点。”
“啊,还挺牛皮,十八般武艺真的都会?那就给我露一手你最厉害的功夫看看如何?”
“当然可以!”白玉回道:“且给你看一招走马飞镖之功吧!”说罢,牵过那匹大白马,轻身一跃骑了上去。然后打马挥剑在场上奔跑,跑到场中间时,从腰中取出三支飞镖,猛向身后数丈开外的一棵大柑子树投去,树上三个金黄的柑子瞬时都中镖掉下了。
“好,真是神镖!”众人齐声喝采道。
向大坤走过去,从地上捡起三个柑子,只见每个柑子的连接枝蒂的顶部正好都被飞镖切断。他又拾起三枚飞镖,很钦佩地交还白玉道:“你的武功非凡,是谁教你的?”
“是我父亲。”
“你父亲是谁?”
“我父亲是龙潭寨的旗长白本田。”
“啊,原来是白旗长的公子。有这本事,你们就留在我身边,你当侍从舍把怎样?我是带你们出征的副将。主将是我的三兄向大亨。”
“行,承蒙你看得起,我一定为公子效劳。”白玉高兴地答允了。
向大坤随即为白玉等人登记注了册,然后安排他们到院内住了下来。
经过三日筹备,三千兵员终于招齐了。向大亨随即传令队伍作好出发准备。
第四日正午时分,从各峒寨抽调而来的士兵们,带着刀、剑、长矛等武器,一起汇集到司署旁的一块坪塔中。
数百名妇女、儿童和老人们,来到了坪中为士兵们送行。
向大亨的妻子田氏叮嘱大亨道:“夫君,此去征战多艰险,你当统帅要多谨慎啊!”
向大亨道:“娘子放心,我一定会精心带兵打胜仗,平安归来的。”
“呜……呜……”
集合的牛角号声响了,向大雅率众土司官员来到队前,向众士兵作简单讲话道:“士兵兄弟们,这次你们要向蜀地出征,现在我宣布,任命我三弟向大亨为出征队伍的主将,也就是都指挥。我七弟向大坤为中军副将。大家要听从都指挥的命令,只管勇猛向前,争取多打胜仗,等你们凯旋归来,我在司署设宴款待你们!”说罢,即下令道:“出发吧!”
接着,只听三声土炮响起,向大亨和向大坤分别跨上马去,随即率领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
当日半天急行军,队伍不停歇地走了四十多里山路。傍晚时分,队伍来到一座松树林边,主将传令原地休息,众士兵走累了,一歇下来,一个个就躺在地上不动了。
向大坤骑着马对白玉说:“走,咱到前面小解去!”
白玉随他到了一块背荫树边。
向大坤下了马,边解裤子边说道:“撤泡尿吧,这半天急行军憋坏了!”说罢,就解开裤裆站着撤起尿来。
白玉这时跑到一棵树后蹲下,也撒了一泡尿。
向大坤解完手,忽问白玉道:“咦,你撒尿还要躲着蹲着干什么?”
白玉系好裤子走过来道:“我有点怕羞嘛!”
“这里都是男子汉,你怕什么羞?”
“没事,没事!”白玉掩饰地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天都快黑了,咱们只有在这松树林里露宿了。”向大坤道。
“咱们还没吃饭哩!”
“厨师们正在做,走,咱们看看去!”
二人随即走过去。这时士兵们已将帐蓬搭起来,吃过饭后,作为侍从白玉就同向大坤住在了同一个帐篷里。白玉将两人随带的毛毯铺一床在地下,另一床作着盖被。
晚上,要睡觉了。向大坤脱了外衣道:“我要脱衣才睡得着。你呢?”
“我怕冷,不能脱衣。”白玉说。
“好吧,那你就裹衣而卧吧。咳,咱们是不是睡一头,免得互闻脚臭?”
“不,我的脚不臭,咱们还是各睡一头!”白玉回道。
“行,那快睡吧,明早还得早起!”
向大坤说着,倒头睡了下去,不一会儿,他就打起了鼾声,而白玉却似乎久久都没睡着。
十一
施州城郊外,一座数百米高的山包之上。明玉珍的部将戴寿和几位副将正在居高临下察看城中动静。
从这山包上望去,只见被轻烟笼罩的施州古城显得神秘而又幽静。那绕城而流象条玉带似的清江水,被落日后的霞光映照着,看起来是那么绚丽迷人。那一片片密集的木房瓦屋和一条条铺着青石板的古老街巷,也无不昭示着这个古城的富足和繁荣。而那一栋栋由青砖建成的飞檐翘角式的宫殿群建筑,则是施州城的知府大院,统治和执掌全城人生杀大权的知府大人就住在那曲径通幽的深宫大院里。
“瞧这施州城多漂亮啊!”戴寿赞叹道:“那黄知州在此地鱼肉百姓,一定亨足了富贵和美人!”
副将钟祥道:“朝廷的官员都只知醉生梦死,我们这支大军逼近了城郊,他们还似浑然不知哩!依我所见,咱们可一鼓作气冲进城去,一举将此城拿下。”
“不!”戴寿摆摆手道:“敌军凭借城墙,会顽固进行抵抗的。我们现在只有把此城包围下来,先不急于进攻,待守敌断了粮食,靖安土司的援兵也到达之后,一起发起攻击,才有制胜把握!”
“行,就照你的命令办!先把这城包围起来。但我们的指挥大营设在何处为好?”钟祥又请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