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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空手套狼

雄江新区

魏民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现在工业园的人全到位了,可钱从哪里来,他还没更多的办法。站在雄江工业园规划图前,他突然想起了犹太富豪希尔顿的创业故事。

希尔顿从一文不名成为身家五亿七千万美元的富翁只用了十七年的时间,他发财的秘诀就是借用资源经营。

希尔顿看中了一块土地,想在上面盖一家宏伟的饭店。这块土地的所有者叫德米克,他开价三十万美元。希尔顿不置可否,却请来了房地产评估师为他理想中的饭店进行测算,评估师告诉他,要建造这样一座饭店起码需要一百万美元。

那么希尔顿口袋有多少钱呢?很不幸,只有五千美元,看起来想盖饭店真是痴人说梦。

他用这笔钱投资旅馆,很快他的财富增加到五万美元,然后找到一个朋友,两人凑了十万美元,但是这点钱显然还不够买地皮的。

希尔顿再次找到德米克,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签订了一份租借土地的合同,租期一百年,分期付款,每年租金为三万美元,德米克保留土地所有权,如果希尔顿不能按期付款,德米克可以收回土地,并得到土地上的饭店。于是,希尔顿第一年只需支付三万美元而不是三十万美元就得到了土地使用权,这让他省下了二十七万美元,但距离一百万美元还相差很大。

希尔顿又找到德米克,要求以土地作为抵押去贷款。徳米克虽然生气,但也没办法,于是希尔顿又顺利从银行贷得三十万美元,并且又从另一个土地开发商那里获得了二十万美元的投资,这样他的资金就达到五十七万美元。

饭店建到一半,这五十七万美元也用光了,希尔顿又陷入了困境。这时,他又找到德米克,说明情况,希望他能出资把饭店建完。老头子听了气得直翻白眼,但是另一方面,希尔顿许诺将每年租金提高到十万美元,而德米克已深度套牢,只好同意。

1925年8月4日,希尔顿饭店正式开业,以后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

魏民想,他现在的境遇几乎和当年的希尔顿一模一样。希尔顿想建一家宏伟的饭店,他想建一个庞大的工业园,希尔顿只有五千美元,他手上也只有五千万元人民币,希尔顿建饭店需要一百万美元,而他建工业园需要六十亿元人民币,可以说他的困难比希尔顿要大得多。但他的优势是拥有大量土地资源,而希尔顿的秘诀就是借用资源,从这方面讲,他又比希尔顿有巨大优势,希尔顿能借用别人资源,而他如何将手上的土地资源效应无限放大呢?

魏民将目光停留在雄江新区上,顿时,他的眼前豁然开朗。

魏民立即打电话给张化,他想马上见到市城规院的游勇。

一个小时后,张化就陪着游勇来到魏民办公室。

一进门,游勇就嘟囔道:“我的魏大主任,什么重要事情要立刻见到我?我正作为专家参加一个项目的评审,张化说要是我不来就跟我断绝同学关系,弄得我只好请假啰。”

魏民直奔主题说:“游院长,我想请你调整一下雄江工业园的规划。”

游勇问:“魏主任有何高见?”

魏民说:“我想把雄江新区的面积由四平方公里调整到十平方公里。”

游勇说:“魏主任,恕我直言,我认为你的思路是不科学的。雄江新区作为工业园的配套城区,按理说占工业园规划面积的7%就足够了,我们放到10%已经是绰绰有余了,你现在要放到25%,这是我不能接受的。”

魏民说:“游院长,我手上只有五千万,可四十平方公里的工业园需要投资近六十亿,这还不包括征地拆迁,我现在是无米之炊。如果将雄江新区规划成十平方公里,每亩卖三十万元,就可卖到四十五亿元,加上县政府后期投入及工业园的自有收入,才能维持工业园的财政平衡,确保工业园基本建成。”

游勇揶揄道:“魏主任,你真是异想天开!你知道吗,十平方公里要住十万人,雄江工业园建成后充其量不到三万人,就算是雄江新区建成了也是一座死城,一座鬼城。”

魏民摇头道:“游院长不要这么早下定论,你不要把雄江新区仅仅作为雄江工业园的配套城区,而要把它作为东昌市的一个新城区来看待,它可以吸引东昌市乃至全省各地的人员来居住。”

游勇不以为然道:“雄江新区距东昌市城区还有四五公里的路程,中间还有一条南隔堤,堤南为农村,堤北为城区。你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谁会到那里去住?我劝你要放弃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魏民说:“游院长此言差矣,如果我将东昌大道打通,五公里的路程算什么?现在东昌市房价五千元一平方米,我这里卖三千元一平方米,难道没有吸引力?只要环境打造好了,我敢肯定雄江新区一定是座活力新城。”

一旁张化劝说道:“游勇啊,你就按魏主任的思路调整就是,反正这个规划不要报市政府审批,只需东昌县政府自己审批就行。我相信魏主任,这些年我跟着魏主任干,哪一件事不是匪夷所思最后又让大家拍案叫绝呢?”

游勇看了看魏民无奈地说:“我知道你有苦衷,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为了你我就冒点风险,至于建成与否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不久,县委常委会上通过了雄江工业园总体规划。与会人员多数对雄江新区提出质疑,尤其是龙伟认为那是异想天开,不切实际。但卞通力排众议通过了这个规划,虽然他也认为这个规划过于大胆,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只有相信魏民,因为他也没有办法解决工业园的建设资金问题。

无米之炊

常委会开过后,魏民把戴虹找到办公室,心急火燎道:“戴局长,这段时间招商引资除了工业项目外,你看有没有房地产项目愿意到雄江新区来,如果没有资金注入,雄江工业园将死路一条。”

戴虹愤愤不平道:“这卞书记、陈县长没有钱搞什么工业园,现在既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吃草,把你放在火上烤,这算什么事?”

魏民笑道:“你要理解他们,市委提出建设‘工业强市’的发展战略,县委顺应新形势主攻工业园是完全正确的,但搞工业园又不能让县里发不出工资,所以只有靠我们自力更生了。”

戴虹嗔怪道:“亏你还笑得出,要是我遇到这么大的压力,晚上都睡不着觉。”

魏民拍胸道:“你放心,我是铜墙铁壁,妖魔鬼怪见到我也会绕道走的。”

此刻,他们有点像在打情骂俏,魏民想起剑塔前老妪的忠告,可当前的工作又确实离不开戴虹。魏民知道戴虹对自己有好感,就如自己对戴虹有好感一样。戴虹清新脱俗的气质,轻盈的体态,婀娜的身姿像一道美丽的风景让他无法释怀。魏民暗自告诫自己,今后在戴虹面前说话千万不要太随意了。

第二天一上班,魏民就在办公室焦急地等候县建筑工程公司经理韩坚,这是他实现空手套白狼的第一步。

昨天晚上常务副县长胡军打电话给他,说是县建筑工程公司是县属集体企业,是我县唯一一家一级建筑企业,工业园的建筑业务应优先让本地有资质的县建筑工程公司承建,这样既支持了本地企业的发展又加快了工业园的建设进程,并说这是传达县委书记卞通今天在县建筑工程公司调研时的重要讲话精神。魏民说,我一定认真落实卞书记的重要讲话精神,但我想设定一些条件。胡军说具体什么条件我不干预,你们自己去谈。

魏民不知道的是卞通这番话是针对陈俊的。原来前不久陈俊交代县城建局局长邱天帮越嘉申办了一家越嘉建筑工程公司,而越嘉这一年在东昌县做了不少业务,他和陈俊的关系在东昌县也逐步浮出水面。越嘉在工业园起步阶段就申办一家建筑公司在圈内非常敏感,胡军特意将这一消息向卞通做了汇报,于是便有了卞通的调研和讲话。

陈俊是从省政府空降东昌县的,后台硬,关系活,已经在东昌县积累了一定的人脉,形成与卞通抗衡之势。但陈俊不张扬,时刻牢记他的老领导金焕章的教诲,积极配合好卞通的工作,两人的工作倒还默契。卞通对陈俊热衷于插手工程很是担心,一旦陈俊出了问题,他无法向金焕章交代,另外有可能殃及池鱼,更主要的是雄江工业园是他倾全力在东昌县打造的政治亮点,不容有失,他也希望陈俊好自为之。

韩坚个头不高,一头卷发,高高的鼻梁,厚厚的眼镜片下狡黠的目光让人很不自在,那眼光似乎总想把人看透似的。韩坚在东昌县是一个传奇人物,他原是一个乡建筑公司经理,把那个公司搞得风生水起。在县建筑工程公司濒临破产之际,他主动请缨,用不到三年的时间将县建筑工程公司升格为一级企业,每年的工程结算收入都在五亿元以上,成为东昌县的纳税大户。魏民虽然不喜欢韩坚的目光,但他喜欢有本事的人,于是热情地握住韩坚的手说:“欢迎韩总,开发区的建设离不开韩总的支持。”

韩坚淡然道:“工业园是我们县建筑公司的衣食父母,我们不过在这讨一口饭吃而已。”

两人坐定后,魏民说:“工业园和县建筑公司两者是互惠互利的,如果韩总能答应我的条件,我们的合作将会非常愉快。”

韩坚原以为有县委书记卞通的交代,魏民肯定会答应得非常爽快,他不知魏民葫芦里卖什么药,于是问:“不知魏主任有什么条件?”

魏民说:“我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手头只有五千万,但这五千万我要用于征地,搞建设的钱我一分都没有。如果韩总想参与工业园的建设,那就需要你全额垫支。”

韩坚问:“垫多长时间呢?”

魏民说:“三年。第四年付工程款的50%,第五年全部付清。”

韩坚摇头道:“魏主任这算盘打得精,拿我们的钱干事,压缩我们的利润空间,你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三年你提拔走了,我们找谁去?”

魏民说:“后官不翻前官印,这白纸黑字写在这里,你有什么担心的?”

韩坚笑道:“魏主任,我不是三岁小孩,现在官场最时兴后官翻前官印,谁愿意为前官的政绩埋单?你这样搞必然把我的企业拖垮不可。既然这样,那魏主任另请高明。”说完韩坚欲起身告辞。

魏民拦下韩坚道:“既然韩总不同意垫资,那置换如何?”

韩坚耐心地问:“如何个置换法?”

魏民说:“我在雄江新区划一块地给你搞开发,三十万元一亩,用土地置换工程怎么样!”

韩坚想了想说:“魏主任真会开玩笑,这县城最高地价才卖二十五万元一亩,你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卖三十万元一亩?如果二十万元一亩我还可以勉强考虑。”

魏民说:“雄江新区距省城才五公里,新区建成后肯定比县城更有吸引力。”

韩坚说:“即使雄江新区热闹起来那也是五年或者十年以后的事,我们县建筑工程公司可拖不起。要不我告辞了?”

魏民看着韩坚的背影有点失望,看来这个人只会搞建筑,对于公司的发展没有长远打算,他只是一个将才而不是一个帅才。

县政府接待室豪华气派,富丽堂皇,脚底下是红色花纹地毯,迎面是一幅巨大的万里长城山水画,给观者一种气吞山河的雄伟气势。布艺沙发宽大舒适,摆成半圆状便于宾主交流。

早上接到县政府办的电话,通知魏民陪同陈俊县长会见客商。魏民一进门就见戴虹在与客商交流,相互交换名片后,魏民才知道客商是鸿昌彩印包装厂厂长费金旺。不一会柳芳陪着陈俊进来了,见到柳芳挑衅的眼神,魏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客商正是柳芳介绍过来的。魏民有点恼火,他并没有拒绝见费金旺,不过要求柳芳把工作做细一些,想不到她竟找陈俊来逼他就范,他有点被强迫的感觉。

会见仪式很简单,宾主落座后,先是陈俊介绍了东昌县及雄江工业园的基本情况,对客商表示了热烈欢迎;然后是费金旺介绍了鸿昌彩印包装厂的情况,表示愿意为东昌县的发展尽微薄之力;最后陈俊交代工业园要以最优惠的政策确保鸿昌彩印包装厂尽快落户。陈俊还当面表扬了柳芳,说她进入角色快,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会见结束后,陈俊把魏民找到办公室,热情地问:“魏民啊,工业园有什么事需要我出面解决的吗?”

魏民汇报道:“陈县长,我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财政上捉襟见肘,你给我的五千万用于路网征地都不够,我想到银行贷五千万用于项目征地拆迁,免得有好项目落不下地。”

陈俊说:“你这个想法很好,你先跟银行联系一下,这样确保路网建设与工业项目同步推进。”

双方寒暄了一会,陈俊直奔主题:“魏民啊,卞书记提出的由县建筑工程公司优先承建工业园建筑业务的观点我认为非常正确,毕竟县建筑工程公司是国有企业。但我认为应鼓励一些民营企业参与竞争,这样既有利于可节约工程成本,又有利于提高工程质量。”

魏民知道陈俊想插手工程,心里有点鄙视他,但又不愿得罪他,因为今后工业园的许多工作离不开陈俊的支持,心想我现在玩空手道,你愿意参与我并不反对。于是附和道:“陈县长讲的极是。”

陈俊说:“越嘉你认识的,他办了一家建筑公司,这个人很有信誉,你们先接触一下。”

当天晚上,魏民就接到越嘉的电话,魏民约他第二天到办公室面谈。

无心插柳

接连几天,魏民约见了东昌县所有的房地产开发商,向他们介绍了雄江新区的美好愿景。大家的回答几乎与韩坚一模一样,说雄江新区繁荣是以后的事,他们谁也不愿把钱砸在这片荒丘上。

魏民站在雄江新区规划图前愁眉不展。他知道雄江新区的劣势,远离城区,没有配套,但一旦建成了,它的价格和环境优势将显现出来,只可惜它养在深闺人未识。如果雄江新区无人问津,那他空手套白狼的计划将会落空,而靠现有资金雄江工业园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建成,又如何能实现卞通书记提出的“一年通平、二年装满、三年见效”的目标呢?那在他手上崛起一座工业新城的愿望将遥遥无期。现在的问题是,他已经拒绝了韩坚和越嘉,等于得罪了卞通和陈俊,一旦空手套白狼的计划没法实现,他很难自圆其说,要是再把他们请过来,等于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这不是他的风格。

这时,戴虹推门而入。魏民忙请她坐下,并帮她沏了一杯菊花茶。

戴虹喜欢喝菊花茶,因为她平常有点头疼,而菊花茶香气浓郁,提神醒脑,具有一定的松弛神经、舒缓头痛的功效。戴虹呷了一口茶笑眯眯地问:“这不会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吧?”

魏民一愣,忙掩饰道:“我是主观接待女客商,客观接待你。”其实这是他特意交代薛亮为戴虹准备的。

“有没有收获?”魏民急切地问。

戴虹放下茶杯说:“看来很麻烦,这段时间我带着柳芳拜访了东昌市内几家大的房地产开发企业,并将资料寄给国内几家知名房地产企业,大家都不看好雄江新区。”

魏民皱眉道:“按理说当前经济发展迅速,普通居民改善居住环境的要求将十分迫切,房地产方兴未艾,雄江新区怎么无人问津呢?”

戴虹说:“这不难理解,大的房地产开发企业紧盯市内中心区域,小的房地产商不愿承担市场风险。”

魏民自言自语道:“那在市中心拿不到地皮的开发商为何不愿到这儿来闯一闯呢?”

戴虹说:“魏主任,你的愿望是好的,但一定要切合实际。有一个开发商告诉我,雄江新区的购房主体肯定是东昌市的居民,但雄江新区的房产证是由东昌县政府颁发的,大家谁也不愿由东昌市市民变为东昌县县民,将来小孩上学、老人就医养老怎么办?”

魏民听了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知道,市民变县民这是阻碍雄江新区发展的关键,可这个问题他无法解决。难道就这样让雄江新区胎死腹中?魏民不甘心。

戴虹劝慰道:“要不雄江新区暂时搁置一下,你还是尽快将银行贷款弄到手,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将东昌大道和工业大道打通,这是工业园的生命线,否则我都不知道带客商到去哪里看?”

魏民点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不会放弃空手套白狼的计划的。”

戴虹摇摇头,她知道她很难说服面前这个男人。她想起贝多芬说的一句话——卓越的人的一大优点是:在不利和艰难的遭遇里百折不挠。也许这正是魏民的卓越所在。

“昨天我考察了鸿昌彩印包装厂,这个项目不错,是个成熟项目,目前在东昌市租厂房生产,但投资额只有两千万元,厂方提出一百亩用地我认为太多了,我看要压缩他们的用地规模。”戴虹道。

“关于投资强度的问题,请你牵头拿出一个意见,我看每亩投资强度不能低于五十万元,像鸿昌彩印包装厂只能给他们四十亩地。”魏民交代道,“我觉得鸿昌彩印包装厂在东昌大道与工业大道交界处选址不太妥,这么核心的位置要放一个大项目,像这种规模较小的项目放到工业一路去比较合适。”

送走戴虹,魏民头脑一片空白。可以说,招商引资是搞活雄江新区的唯一途径,他对戴虹寄予厚望,现在戴虹没辙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正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他一看是市委副书记王文炜办公室的电话,忙按下接听键问:“王书记,有什么指示?”

王文炜在电话里热情地说:“魏民啊,今晚我请一个浙江客商吃饭,你过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项目可以合作,这也算是我送给你新任雄江工业园主任的一个礼物。”

“谢谢王书记!”放下电话,一股暖流在魏民心里缓缓涌动。想当初在金口乡,魏民和金口中学老校长曾贤达成为忘年交,但没想到曾贤达是王文炜的舅舅,在关键时期帮了他一把,使他走上了泰古镇镇长的岗位,后来才有了“江南第一镇”和“泰古奇迹”,才有了他的今天,可以说王文炜就是他的命中贵人。这次魏民提拔为县委常委,虽说个人政绩突出,但不排除王文炜在后面作用的因素,当然这也是卞通实现自己政治目的的一个手段。

魏民知道,在官场上要达到一定高度,仅靠政绩是不够的。过硬的政绩不如过硬的关系。

魏民很早就来到预订酒店,因为是领导请客,他绝不能让领导等下属。一进门,见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起身迎候,这年轻人中等身材,气宇轩昂,目光锐利,一头板寸,显得十分干练。

两人交换名片后,魏民才知道此人是东海乾坤集团董事长沃骁。

“认识魏主任非常荣幸!”沃骁握住魏民的手谦逊地说。

魏民没想到沃骁年纪轻轻就贵为一个企业集团董事长,忙说:“沃董如此年轻就驰骋商场,让人敬佩不已!”

“不过讨一口饭吃而已,不足挂齿。”沃骁依然谦逊。

魏民对谦虚的人有天然的好感,不觉一下子与沃骁亲近了许多,他说:“沃总这个姓氏很特别。”

沃骁说:“沃姓起源于商代,殷商的第六世帝王名沃丁,是太甲的儿子,我们以祖名为氏。”

魏民说:“难怪沃董气宇轩昂,原来是王公贵族,让人仰视。”

沃骁笑道:“追根溯源,我们都可能是王公贵族,说不定你是魏国信陵君魏无忌的后裔呢。其实我曾经也是个公务员,我二十四岁就当了乡长,不过三年前我下海了。”

魏民对沃骁更感兴趣了,他的确是魏国信陵君魏无忌的后裔,当时信陵君与齐之孟尝君、赵之平原君、楚之春申君并称战国“四公子”。魏民问:“那乾坤集团以什么产业为主呢?”

沃骁说:“我们乾坤集团是个投资公司,哪样赚钱做哪样。不知魏主任有什么好项目介绍给我?”

魏民想到了雄江新区,忙说:“我手上正好有个项目,改天沃总去我们开发区看看?”

两人谈得正欢,王文炜进来了,还带来两个人,一个是东昌市经贸委主任许文斌,另一个是东昌制药厂厂长尤义。

酒过三巡,魏民才知道,东昌制药厂按市政府要求退城进郊,而沃骁则看中了东昌制药厂位于东昌市中心的地块想搞房地产开发。

王文炜说:“许主任,尤厂长,沃总是一个很有实力的企业家,想为东昌市经济发展做贡献,你们好好谈一谈,前提是既要依法又要依规。”

许文斌忙表态:“我们一定认真落实王书记的指示。”

尤义笑道:“只要沃董的条件满足我们建新厂的要求,我们一定会优先考虑东海乾坤集团的。”

沃骁说:“只是尤厂长的开价高于同类地块,增加了我们公司的开发成本,我们公司无法接受。”

尤义畏难地说:“我们购地建新厂总投资需要三亿元,如果老厂房卖不到三亿元那就无法实现我们退城进郊的目的。我不是故意刁难沃董,希望沃董理解。”

魏民灵机一动,忙问:“尤厂长,你们东昌制药厂建新厂需要多少用地?计划多少钱一亩?”

尤义说:“最少要四百亩,东昌经开区报价八万元一亩。”

魏民赶紧斟满一杯酒,来到尤义跟前说:“尤厂长,你到我们雄江工业园来怎么样?我给你三万元一亩,地段随你挑。”说完一饮而尽。

尤义端着杯子摇头道:“魏主任,酒我可以喝完,但去雄江工业园这是不可能的。”

许文斌不以为然地说:“尤厂长,你不是说经开区提供不了四百亩地吗?其实到雄江工业园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既满足了企业发展的要求,又降低了成本。”

尤义说:“这事在职工代表大会上估计很难通过,因东昌经开区毕竟是国家级开发区,他们还可以勉强接受,而雄江工业园现在还只是一个概念,而且规划在农村。”

王文炜插话道:“许主任,我觉得你们经贸委要制订退城进郊企业若干规定,首先是企业必须符合国家产业政策要求;其次是符合我市城市整体规划的要求。像加工类企业我觉得不宜搬入经开区,否则不久的将来将会出现第二次搬迁。”

许文斌忙说:“王书记说得对,我们将尽快研究,尽快提交市委市政府研究。”

魏民有点奇怪,他知道王文炜很讲原则,春节向他拜年红包都不肯收,但今天为了沃骁却不遗余力,甚至直接插手退城进郊项目。他不知道的是王文炜今天叫他参加宴请并不完全是为了帮他引进项目,而是把雄江工业园作为沃骁与尤义谈判的一个筹码。

后来魏民才知道,这个沃骁是省委组织部部长宋焘介绍给王文炜的。

不管怎么样,魏民很享受这个结果。有了王文炜的干预,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经过双方共同努力,雄江工业园与东昌制药厂达成协议,东昌制药厂投资三亿元在雄江工业园兴建制药项目。

当魏民和戴虹向卞通汇报这个项目时,卞通喜出望外,因为去年他交代陈俊跟踪过这个项目,被对方一口拒绝,当时东昌制药厂将退城进郊的目标锁定在东昌经开区,而魏民到雄江工业园上任不到半个月却改变了他们的选择。

在雄江工业园与东昌制药厂合作协议的签字仪式上,魏民意气风发,而陈俊则有点尴尬。

柳暗花明

东昌制药厂的落户,越发显得雄江工业园基础设施滞后,因为对方希望在八月初开工,魏民决定尽快启动工业园的路网建设。

“魏主任,有什么事?”胡增财站在办公桌前谦恭地问。

“增财啊,县政府五千万启动资金到账没有?”魏民问。

胡增财原是金口乡财政所长,被魏民选调到工业园担任财务部部长。魏民觉得胡增才业务能力强,做事一板一眼,虽开拓精神不够,但“君子用人如器,各取所长”,胡增才仍不失为一个合格的财务部部长人选。

“财政局这边的手续全办好了,就等陈县长签字。”胡增财汇报道。

“钱到账后你立即把东昌大道和工业大道的征地款拨到乡镇去,乡镇等着征地用。另外你联系几家银行,我想贷点款,现在工业园启动需要大量资金。”魏民交代道。

“我马上去办。”胡增财答应着转身离开。

昨天张化汇报说今天东昌大道放了线,魏民准备去现场看看,督促雄江镇尽快交地,不料刚出门便碰上了沃骁。

“沃董,今天过来怎不打个招呼?”见到沃骁,魏民喜出望外,前段时间他约了沃骁几次,沃骁都推说有事。

“我今天是专门来感谢你的。”沃骁笑嘻嘻地说。

“感谢我?”魏民有点不解。

“因为有你的介入,才加快了东海乾坤集团和东昌制药厂的合作进程,昨天我们两家签约了。”沃骁高兴地说。

“那恭喜你!”魏民真心为沃骁高兴。

沃骁坐下后,魏民迫不及待地问:“我上次讲手上有个好项目,不知沃董是否感兴趣?”

沃骁笑道:“我今天登门第一是为了感谢,再就是想听听魏主任推荐什么好项目给我。”

魏民把沃骁拉到雄江工业园规划图前,详细介绍了建设雄江新区的设想。

沃骁边听边问,最后两人驱车来到雄江新区的规划地块。

“我觉得魏主任越来越有意思了,好一个空手套白狼的手段!”站在荒丘上,沃骁调侃道。

“我知道,雄江新区的发展面临着巨大的风险,但风险与机遇并存,挑战与发展同在,要是走别人都走过的路那可能不是沃董的风格吧?”魏民鼓噪道,“也许若干年后雄江新区能成为沃董人生历程中最精彩的一笔呢!”

“魏主任描述得非常诱人,但雄江新区的风险实在太大了。你这里就像现在的非洲,经济发展正处于起飞阶段,投资回报的确诱人,但非洲政治动荡,社会治安恶化,民族冲突不断,经济发展不可预期,你说我为了赚钱把身家性命搭上,有这个必要吗?”沃骁反问道。

“我不赞成沃董的观点,条件好、成熟的市场早已被欧美国家占领,留下的贫穷、难度大、风险高的市场,才是我们的机会,更何况我这里不是非洲,根本不可能搭上你的身家性命。这里是一个阳光与暴雨同样充裕、机会与风险共生共舞的舞台,如果沃董是一个勇敢者,雄江新区就是你的舞台。”魏民激将道。

“我不得不佩服魏主任的激情,我被你打动了。但做这么大的决策需要一点时间,我要请有关专家认真研究后才能答复你。”沃骁道。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两人握手告别。

一个星期后,沃骁约魏民喝茶。

沃骁开门见山地说:“魏主任,我可以投资雄江新区,但前提是给我一千亩地。”

“一千亩?”魏民被惊呆了,他想不到沃骁这么大的动作。

“在商言商,我希望每亩地的价格不超过二十五万元。”沃骁直接提出了具体条件。

二十五万元一亩虽然距魏民三十万一亩的心里价位还有不小的差距,但一次性能弄到二亿五千万元的资金却是雄江工业园的救命稻草。魏民心中窃喜,但他表面上却异常镇定:“沃董的价格压得太低,我们很难接受,但如果沃董能付一半现金,价格我可以适当优惠一点。”

“我给出这个价格是有充分诚意的,我知道你们东昌县城最高土地价格不过二十五万元一亩。”沃骁说。

“沃董不能这么比,雄江新区是辐射东昌市的,你应该跟东昌市比,东昌市市中心的土地价格每亩在一百万元以上,市区最低价格每亩不会低于五十万。”魏民道。

“这里怎能和东昌市比呢?这里的房价能卖多少?”沃骁反问道,随即他退一步说,“不过,为了支持魏主任的工作,我可以考虑支付一半现金,但地价不能高。”

魏民心中有数了,只要拿到一半现金,雄江工业园就可搞活。

经过双方讨价还价,最后以每亩二十六万六千元成交。魏民手头上一下子多出了一亿三千万元的现金,剩下的资金置换工业园的路网工程建设,他空手套白狼的计划基本成功。

签约仪式后,沃骁宴请了开发区全体班子成员。戴虹、胡国文、吕宏兵、邵家兴、张化、夏强等人悉数参加,只有罗来金因事请假。大家欣喜若狂,都被魏民的空手套白狼的计划所折服。魏民短短一个月的两次出手,一次是东昌制药厂的落户,另一次是今天的空手套白狼,彻底征服了他们,迅速奠定了魏民在雄江工业园的地位。

众人纷纷举杯祝贺。魏民边喝酒边安排工作:“宏兵配合来金书记,家兴配合国文书记,本月底一定要将东昌大道和工业大道的地征上来。夏强配合来金书记,重点把东昌制药厂项目用地征上来,力争尽快掀起工业园建设的高潮。”

魏民交代道:“戴局长招商引资这块工作要抓紧,我的意思是争取在东昌大道竣工后,要有一批项目开工。”

戴虹汇报道:“目前我们正在洽谈的项目有十几个,我会派人跟踪洽谈,促其尽快签约落户。”

宴请结束后,沃骁对着魏民说:“魏主任真是个工作狂,连喝酒都不忘安排工作。”

“我是没办法啊,我们雄江工业园现在只是一张图纸,不日干夜加班怎能变为现实呢?”魏民感慨道,“我不像沃董腰缠万贯、实力雄厚啊!”

沃骁笑道:“其实我们一样都是空手套白狼。”

魏民有点疑惑:“沃董出手过亿,怎么是空手套白狼呢?”

沃骁说:“那是我套来的。”

原来三年前沃骁带着五十万元人民币下海,找到一个市场开发项目。这个项目需要投资五千万,他带着项目图纸回老家融资,老家的乡亲被他忽悠得团团转,凑齐了五千万元给他,不料这个市场项目赚了一个亿。他带着这一亿五千万又来江南省闯荡,一出手就拿到雄江新区和东海制药厂两个开发项目。

魏民听后大吃一惊,他问:“那你垫支工业园路网工程建设的钱从何而来呢?”

沃骁道:“有了雄江新区一千亩地你还怕我没钱吗?当然,我希望你按合同约定尽快把这一千亩土地的土地证办给我,我还等着向银行贷款解决东海制药厂的土地款呢。”

魏民一听就明白了:“沃董的手段果然高明。”

“彼此彼此,跟你比我还是小巫见大巫,你仅仅靠五千万就撬动一个投资近六十亿元的工业园。”沃骁笑道,“不过,既然我们都是王书记的朋友,那我想请你帮一个忙,麻烦你找一个有资金有实力的建筑企业跟我合作,工业园一亿三千万元的建筑业务归他做,不过要全额垫资,我抽5%的管理费。”

魏民无奈地说:“我现在上了你的贼船,不帮也没办法,谁让我被你套住了呢?”

沃骁道:“我不也被你套进来了吗?”

两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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