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9日,17:00。
在为期两天多的晴朗后,翻滚的铅云再一次将城市笼罩。
天与地被雨幕分离,风速在节节攀升。
我在咖啡馆靠窗的地方坐定,对面的秋葵正好折叠完褪下的黄色雨衣。
扶摇带着失去搭档的9966去展开了别的调查,秋葵则响应我的求援,来到这边碰面。
顺带一提,扶摇和秋葵在变化了装扮,刻意减少被监控拍到的次数后,没再遭遇袭击,顺利地恢复了行动能力。
只能说上次的袭击是他们对科技世界的不熟悉所致。
回到正题,从通讯频道里的发言中,我能感觉到秋葵是个有些细心的好人。
不过真的看到了这位鬓发被打湿的大姐姐,我一时间还是有点惊讶。
她大约有二十几岁,头发干练地盘到后脑,只是留了两缕整齐地垂到耳边。穿着上白下黑的短运动装,缩到凳子下面的则是白色的帆布鞋。
称得上漂亮的脸上现今却写满了更甚于我的吃惊。
“被你这么看着,我都要以为自己找错人了。”表面上我当然是毫不尴尬地坐下。
“别怪我嘛,我哪儿想得到独自混进神教的局内人是个比我还小的少年。”秋葵把胳膊探到桌子上笑着说。
我知道她没有嘲笑我年纪小的意思,但不知为何还是针对这事开了个玩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易容成少年的老男人呢?”
“你看,只有孩子才会说这种话嘛。”
“喂,我才不是……咳咳。”话说到一半我才觉得不对,赶紧掐掉。
前面那句倒不一定是小孩子才会说的话,但是正要说出口的这句一定是。
对面的秋葵笑得眼睛都弯了。
好在我的面无表情可是专业的,直接拿来抵抗丢人:
“还是说正事吧。”
“好的好的。”
管理员发来的私聊让我有种被盯上了的感觉。
事态超出控制了,坦白承认就好。
正好扶摇的伤好得没那么快,对森林公园场景的探索只能一拖再拖,我就把闲置的秋葵喊来,起码有个照应。
虽然按理说这位风使比我能打得多,但是任务进度是我推的,很多东西还得以我为主。
晚上的计划谈好了,正好在这解决餐饮问题。
闲谈间我有意无意地提起关于风元素使的事情,其实心里挺想见识一下。
“局内人小时候是一直生活在这种……用你们的话说是科学的世界吧?”结果秋葵立马回问。
“不准用问题回答问题!”我这么说了之后,还是正经回答道:“是的,所以这几天的事情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所以,想看吗?”
“想。”
糟糕的对话。
“喊声姐姐就可以哦。”她看着我的眼睛。
这算什么。
我可不是轻小说里那种害羞的男主角,要喊就喊,顺便带上称呼,超大声也不是不行。
再说在心里我早就喊过了,根本不亏。
“秋葵姐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趣味。
“真是出乎意料地直接啊,反倒少了一半意思……不过我也不是会赖账的人,看好了哦。”
刚刚还在说笑的秋葵脸上故作郁闷的表情已经消失,她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画着繁复的图案,眼神则示意我看向窗外。
浮游的雨点让风的轨迹显得分明。
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我看到外面的半空中,一个小小的气旋突然卷起,从无到有慢慢成型。
甩动着,把雨水汇集到中央;旋转着,毫无坠落的迹象。
明明周围是暴雨倾盆,那块小小的区域却好像被划为私人领地,肆无忌惮地展示着剔透的神秘。
过了几秒,水球散落一地,好像从未存在过。
但我还是呆呆地看着那边,直到坐在对面的人用指尖轻敲桌面才回过神来。
“真美啊。”
“我也这么觉得。”
※
晚八点,我披着大号的雨衣走近说好的新地方。
这么大的雨,换成是一般的邪教活动早就取消了。毕竟这条件确实不适合人们出行。
但我趴在窗户上观察这座羽毛球馆的内部,发现里面依然有稀疏的人影。
随时跟秋葵通着信,现在我面临着一个重要的选择,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来都来了,不进去一趟好像很可惜。
可万一在里面出了意外,那当然不能接受。
还是找秋葵来陪我一起进去吧。
这样想着,当我注意到面前的窗户上有一个影子时,已经晚了。
提前拆好的玻璃被那人一推便倒,直接摁在我的身上。我下意识地缩起身体保护头部,衣服上却传来被拖拽的感觉。
根本无力反抗,在玻璃落到外面碎成几块的同时,我已经被提起来,扯进了体育馆里。
这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失算了!
抓我进来的家伙顺手一丢,我只感到天旋地转,关节和背部在地面上反复碰撞。
这还没完,我刚要起身,一条铁链就从背后绕来,紧紧勒住我的脖子向上提去。
连咳嗽声都发不出来,气管被挤扁一样的痛觉都被窒息感盖过。我拼命用脚尖找到地面,眼前才终于有了点色彩。
眩晕感和呕吐感姗姗来迟,好在思考能力终于恢复了。
我发现自己被半吊在从天花板中心垂下的铁链上,周围包括那个明显服下“神启”后动手的家伙在内,共有五个人紧盯过来。
之所以说是半吊,是因为铁链虽然箍住了脖子,但没有提到能够致命的高度。
不过这样也足以让我时刻处于痛苦中,很难脱身。
我努力保持着清明,大脑高速运转着。
现在就看他们想做什么了。
秋葵的位置离这里很近,八成已经听到玻璃落地的声音。
即使没有听到,我们也早就约好,一段时间内收不到我的报信,她就会直接支援。
还有机会,黎枳,还有机会。
我还没死,如果我能保证在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都不会死,事情就有转机。
这时那几名信徒里终于有一个光头走上前来,掏出一瓶“神启”,在离我几米的地方晃悠。
我露出惊恐、紧张的表情。
但马上发现这个表情错了。
因为除了已经饮下“神启”的那个人外,其他四人——包括光头自己——都把目光移向小瓶,眼里只有渴望。
犹豫了一会儿,光头还是成功收起了药瓶,狞笑着对我说:
“你拒绝过‘神启’,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