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娘给你的,你就收着!”杜康永的声音传来,听不出悲喜,平平静静。
“爹,您来了!”杜晓月看着杜康永一席紫色官袍,知道他是下朝就往这里来了。这十天里,杜康永没有到过杜晓月居住的院子里,今日还是头一次。“你请坐。”杜晓月站起身,把自己坐的位置让给杜康永,自己在一旁站着。
“真不知今天走了什么运,两位大人物居然会在同一天出现!”杜晓月在暗地里想着,但表面上还是一动不动,乖乖地站在一旁,准备听这两位大人物的“训导”。
果然不出杜晓月所料,杜康永一来,先说了一大番道理:什么女大当嫁啊,什么在家从父母,出嫁从夫君啊,到宫中要安分守己啊,为皇帝分忧解难啊……
杜晓月在一旁听得直想睡觉,这皇帝杜晓月可一次也没有见过,只听红绸说,这皇帝二十来岁吧,继位也好几年了,至今未立后,所以,太后决定在这次所选的五位大臣之女中,选一名为皇后,其他的皆为贵妃。杜晓月知道这进宫是躲不过去的,那就进宫吧,但这皇后,杜晓月没有兴趣,但听蒋良娣的话来讲,这皇后多半会落在杜宰相的女儿的头上。但杜晓月并不这么认为,这杜家的势力本来已经很大了,如杜家的女儿再当了皇后,掌握了后宫,那杜家的势力岂不是可以和皇权并立了?!想来那皇帝也没这么笨,养这么肥这么猛的一只虎在自个儿的身边吧!
“爹!”当杜康永的“教导”告一段落后,杜晓月开口了,“大娘的东西,晓月不敢收下。不过,如果大娘真想送晓月点什么,那就答应晓月的两个条件吧!”
杜晓月的话一出,两位大人物都沉默,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杜晓月。但杜晓月并不退缩,微笑着回视着他们。“什么条件,说来听听!”杜康永开口了。
“其实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大娘很容易办到的。”杜晓月开口了,慢慢地说着,语气平平淡淡,“第一呢,晓月希望在晓月进宫后,大娘能善待我娘。同为女人,同侍一夫,大娘何苦处处为难我娘?我娘性子柔弱,也不知道为自己争取什么——凭心而论,如果我娘微有些心机,加上她的容貌,我想,我娘定能和大娘一争高下!”这十多天来,杜晓月亲眼看着蒋良娣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蒋良娣虽不是苏晓月的亲娘,但这叫了十来天了,且她对女儿真的是很好,苏晓月……杜晓月也觉得她也挺可怜的,想为她争取点什么。
“你……”丁英葳惊讶地看着杜晓月,这个还是那个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唯唯诺诺的杜晓月吗?这个还是面对自己时,说话也不敢大声一点的杜晓月吗?看她平平静静地站在那里,说话时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很平常的事一样。
杜康永也是很新奇地看着这个平日里并没有怎么注意的女儿,一身翠柳色的衣服,安安静静地站着,眉目与良娣十分相像,娥眉杏眼,唇红齿白,虽然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但也可以算一碧玉。她虽然是在对丁英葳说话,可一脸平静,眼盯着火炉,仿佛丁英葳答应与否都与她无关一般。
“以后我会好好待你娘。”杜康永回答了,“第二个条件呢?”
杜晓月在心里冷笑,蒋良娣见了杜康永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只怕那好好待也不见得能待在哪里去。“爹,这是大娘送给我的礼物,自然得大娘答应啦,您说呢,大娘?”医病得从病源处抓起,如果丁英葳不想让蒋良娣好过,只怕杜康永也没办法。
“好!”丁英葳几乎是咬牙答应的。
“至于第二个呢,我还没有想到,等想到了,我再告诉大娘,好吗?”杜晓月打着商量,轻笑着,“我代替娘谢谢大娘的宽容大量,大娘知书明理,不愧于大娘啊!”
丁英葳听着这明为赞美,实为贬损的话,心里直冒烟,没想到,这丫头还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居然如此伶牙俐齿,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而杜康永却对杜晓月有了另外的看法,微微一笑:“月儿如此懂事,爹也不用担心月儿到了宫中被人欺负了!”
杜晓月没有一丝表情,也不说话,余光见蒋良娣在门外探着头,似乎很担心这里面的情况。“娘,您进来吧,爹和大娘都在呢!”本不想多事的杜晓月,只要一见蒋良娣那双天天都红着的眼,心也就软了,所以,顺势帮她一把吧,好不与好,就看她的能耐了!
蒋良娣进是进来了,只是到那两位大人物走时,她都没说过一句话,一直将头低着。杜晓月见她这样,也只能是叹气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跑出地面时,杜晓月就被红绸这个活闹铃给闹醒了。
“小姐,起床了,辰时二刻您就得进宫了!”红绸轻摇着睡得正香的杜晓月。
“啊!”杜晓月最讨厌睡得正爽的时有人跑来打扰,恼怒地睁眼,看着一身水桃红的红绸站在床边,“现在几点了?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二十年的习惯,一时半会儿还是改不过来啊!
“卯时一刻。”红绸有些怕怕地看着杜晓月,她的眼神似乎要把自己一口一口地撕开,再生吞下去一样。
杜晓月换算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六点左右,而进宫是在八点左右。“这么早起来做什么!”这中间还有两个小时,“我再睡一会儿,七点……辰时一刻再来叫我!”说完,杜晓月将被子往自己的身上一卷,翻个身,闭眼继续睡。
“小……”红绸有些为难地看着再次睡去的杜晓月,她虽然醒了,但脾气不怎么好,可能是有起床气——但前提是她得起床啊,她只是睡在床上说了几句话而已啊!
青竹抱着一堆华服过来,见红绸正一脸苦瓜地看着自己。“她还没有起床?”青竹语气不善地说。
“嗯,小姐说还要睡一会儿……”红绸小声地回答。
“就你才把她当小姐!”青竹没好气地说,“她哪里有什么小姐样啊!”
“青竹,小声一点!”红绸看了一眼床上,见床上的人没有动,“不管怎么样,她也是我们的小姐啊,我猜着大夫人的意思是想让我们两个随小姐进宫呢!”
“进宫?”青竹重复了一声,然后没了下文。
进宫?杜晓月心里轻笑,只怕是让这两丫头进宫继续监视自己吧!说到这两个丫头,红绸长得一般,小乖小乖的,特别是两眼睛,像弱弱的小兔子,也很会揣测人心;而青竹,长像也一般,有点巾帼女英雄的眉目,性子直接,喜怒形于脸上。
如果真要这两个丫头随自己进宫,只怕青竹不如红绸混得好,但青竹性子直,红绸有些心机,如果这两丫头都是自己的人,那就还好,怕只怕这两丫头真的是监视自己的!嗯,看来得想个法子试试她们才行!
杜晓月还是坦然地睡在床上,直到蒋良娣进屋。
“月儿,起床了!”蒋良娣叹了口气,摇着睡得很甜的杜晓月,“月儿,起床吧。今天娘亲自为你梳头,以后娘就是想为你梳头,也没有机会了。”
杜晓月听着浅浅的叹息声,慢慢翻身起了床,坐在床上,对坐在床头的蒋良娣轻笑:“怎么会没机会?我又不是一辈子不出来了,说不定哪天皇帝看着我不受宠,然后将我送出宫,择人重嫁啊!”
“进去了,是出不来的!”蒋良娣赶紧接过话,“我从来没有见过,进宫后再送出来的妃子还能嫁……”话说到这里,蒋良娣改口,“来,娘亲自给你穿衣。”
杜晓月知道进宫后,如果妃子不受宠,只是老死在宫中,怎么可能还有出来的机会?!“好啊!”杜晓月也知道蒋良娣想亲手为女儿披上嫁衣,虽然真正的杜晓月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但顶着杜晓月这张面皮,也得接受以前杜晓月的所有。
“娘,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吗?”杜晓月换上一身大红色的新服,借着铜镜打量着自己,杜晓月的皮肤很好,比苏晓月的皮肤要白得多,所以,这红色越发衬出她皮肤的白,且白里还透着几丝红润,大大的眼,浅浅的眉,如墨画中的远山。杜晓月一直认为这身皮长得也一般,但从今天看来,应该比蒋良娣要好看一点。
“好看!”蒋良娣看着比自己还年轻还美貌的女儿,心中充满了母性的骄傲和成就感。
“换了吧!”杜晓月解开衣襟,轻轻地说着。
“为什么?”蒋良娣不解地问,杜晓月的肤色很适合大红色,而且今天本来就是喜庆的日子,当然得穿大红色了。
“我不喜欢!”杜晓月淡淡地说,其实是怕太过耀眼,一不小心吸引了皇帝的目光,那可就真的麻烦了。不过,杜晓月并不想把心里所想的告诉蒋良娣,“我喜欢那件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