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凤仪宫又寒暄了一阵,孙皇后便让大家都散了。
出了凤仪宫,众人紧绷的神经松下几许,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结伴说话,傅昭仪性子恬淡,并不强求于瑾瑢二人与她一道回去。
徐美人很有经验,告了罪后,便兴冲冲的凑到一群关系好的低阶妃嫔中间;而于瑾瑢却没动,虽然跟着傅昭仪会有些别扭,但她一来没什么朋友,二来今天又小小的得罪了英妃一把,以她倒霉容易被找茬的体质,她觉得,还是跟着傅昭仪这把保护伞更有安全感。
淡淡的瞥了于瑾瑢一眼,傅昭仪没再说话。
两人正等着肩舆,林淑妃由身边的宫女扶着,翩跹走来。
林淑妃,宫里女人里除太后皇后外第三尊贵的主儿,在前任的印象里,她始终是一副温婉亲和的模样,丝毫没有一个宠妃应有的架子。
但于瑾瑢可不是原来的于才人,对于这位深得皇上宠爱、生育了三皇子、在孙皇后病重期间还手握凤印协助太后管理后-宫的淑妃娘娘,恐怕连孙皇后都会忌惮的,她又怎么会真觉得林淑妃如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温和无害?
“林淑妃吉祥!”
于瑾瑢默默跟着傅昭仪身后屈膝行了个礼,然后退后一步,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旁,两位大佬有话说,她一个小小容华拉不起这样的关系,还是靠边得好。
“昭仪客气了。”林淑妃对傅昭仪温婉的笑了笑,“本来刚才就想和你聊几句,可那场合实在不便,看你今天精神还好,本宫就放心了。”
“劳娘娘挂念,嫔妾本就是个多灾的身子,好不好也就那样了,不过是想着大公主,囫囵过日子罢了。”傅昭仪的语调依旧不变,只是声音柔和了不少,想来和这位林淑妃的关系不错。
“你看得明白就好。”林淑妃点点头,正巧这时她的肩舆到了,她也就没再说话,冲傅昭仪笑了笑,由宫女扶着坐上去离开凤仪宫。
后-宫高位分的不多,都各有各的圈子,低位分的又摄于傅昭仪的威仪,林淑妃走后就没什么人再来搭话,风平浪静的等来了傅昭仪的肩舆,于瑾瑢庆幸,终于要离开这个是非圈了。
“徐美人,那于才……于容华是怎么回事儿?”看傅昭仪一行人走远,和徐美人站一起的嫔妃甲问道,“两个来月没听到她什么消息,如今见着,怎么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还得了如此圣宠?你可有什么风声?”
于瑾瑢穿过来之后就很少在外行走了,懒是一个原因,而另外一个原因,她觉得无宠就要有个无宠的样子,省得有事没事是非上门,被人嘲笑不说还招人厌烦。
“谁知道?”说到这个话题,徐美人就面露不虞,“前些时候,昭仪娘娘还病着,她就颠颠的跑去献殷勤,被我说了一顿,倒是乖觉了些日子,先前也没透出个消息,只是昨儿,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魅惑住了皇上……”
此言一出,徐美人便觉不妥,绞着帕子掩了掩嘴,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几人也跟着讪笑一声,嫔妃乙又问道:“她现在是容华了,又紧紧贴着傅昭仪,那鱼泉宫可还有你的位置?”
“哼,也就今日罢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以为昭仪娘娘是那么好哄骗的吗?”徐美人白了那人一眼,昂头说道。
不过,话虽如此说,但徐美人也不得不警惕,毕竟于瑾瑢这手出得太突然,让她丝毫没有准备,皇上来鱼泉宫看大公主的次数倒是多,可留宿的时间却少,本来就不多的机会,现在还多一个人来分,怎么想徐美人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于瑾瑢回到撷芳斋的时候,正是热闹,还是那个黄有德,他领走几个宫女太监两排开的站在院子里,正笑眯眯的跟露菊说着什么。
“小主,您回来了。”露菊看见走进来的于瑾瑢二人,眼睛顿时一亮。
黄有德也跟着一亮,颠颠跑过来,“奴才拜见于容华,容华小主吉祥。”
“起来吧,黄公公怎么有时间又来了?”于瑾瑢露出一副天真笑颜,伸手虚抬了一把,边走边问。
“小主如今已是堂堂容华,身边怎能只有三个奴才伺候,这不,奴才就挑了几个好的给小主送来。”黄有德紧跟在于瑾瑢屁股后面说道。
“这些全给我?”于瑾瑢惊讶的停下脚步,指着站在院中的那两排宫女太监。
“小主伺奉皇上辛苦,应该多几个奴才伺候的。”黄有德躬身笑得眼睛都没了。
“这怎么行,我不过是个五品容华,伺候的人怎么能与四品婕妤一般,这不是坏了规矩吗?不行不行!”于瑾瑢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态度坚决,心里却在冷笑,难怪之前李选侍讽刺自己的时候,说自己身边伺候的比她还少,原来早有传统,要不是前任从家里带了两个来,只怕之前自己身边伺候的连三个都没有。
倒是这次的越级晋封,虽说给自己吸引了仇恨值,但也在一定程度上震慑住了下面的奴才,居然给自己拿出了婕妤的待遇。
黄有德一脸讨好的笑在于瑾瑢的话音之下,变得有些尴尬,潜规则,潜规则懂不懂,后-宫向来如此,原来这位于小主不仅是傻的,还是个迂的,怪不得进宫这么久才有宠。
综合各方收集来的消息,黄有德已经不知不觉将于瑾瑢定义为一个没甚心机手段的妃嫔,这次能够偶遇皇上也不过是因为运气好,只是人家现在毕竟还是宠妃,他的那点吐槽也能在心里念念,话到嘴边却变得了请罪。
“奴才有罪,尽想着小主伺奉皇上辛苦,却险些陷小主于不义,请小主赐罪。”
“黄公公的心意我都知道,又怎么会怪你呢?按着规矩,人我只能留下一半儿,另外一半儿,还要劳烦黄公公把人领回去。”于瑾瑢也善解人意,她有自知之明,殿中省的奴才确是欠收拾,可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小容华来出面收拾不是?
“不劳烦不劳烦,奴才唐突,还是容华小主思虑周全,没能留下来伺候小主,是他们没有这个福气。”黄有德这番献殷勤献得碰了一鼻子灰,说话却依然漂亮,果然混后-宫的都不简单。
祁彧下朝后听到肖选侍有孕的消息,脸上就不由露出一丝喜色,他的子嗣问题一直为宗室诟病,所以每一个孩子对他来说都非常重要,不过,想到宁国侯、蕫丞相、崔将军还等着自己,他压抑下喜色,只将赏赐吩咐下去,就匆匆换下朝服回了宣政殿。
秦怀忠跟在后面,默默的为昨晚侍寝晋封的于容华默哀一声,这位主儿得宠的时机实在不好,这不,一天还没过,就被肖选侍掩了光环。
可是,皇帝陛下高兴的时间也并不长,协商完政事,待宁国候三人退出宣政殿后,他脸上已不见半分喜色。
宁家……
祁彧抿着唇。
先皇时期,宁国侯府还能被皇家稳稳控制;可到了他手里,宁国侯府就开始不甘于平静,仗着资历,蠢蠢欲动,这种挑衅皇权的行为,他不能容忍。
前朝之事还能分化权力徐徐图之,但这徐徐图之的前提是,宫里绝不能再出一个与宁家有关系的孩子,肖选侍啊肖选侍,你为何是长春宫的……
祁彧失力的靠在龙椅上,长叹一口气。
想到肖选侍,他就想到了自己的生母,一位先皇时住在宁太后-宫里的低阶嫔妃,甚至早早的去了,他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
宁国侯府眼光长远,为了让先皇安心,当初就用这样的方式延续他们的荣耀。
先皇去的突然,祁彧还记得,为了让他顺利继位,宁国侯府所释放出的强大能量,他自问,就算如今他已登基快六年,依然为之所掣肘。
而现在,宁国侯府又想重新复制,继续用这样一种一步步蚕食皇权的方式慢慢经营,他不怀疑,等到他的下一代继位,宁国侯府绝对能手握前朝后-宫。
身为帝王,他深知,外戚干政,从来不是只存在于历史当中。
祁彧突然坐直身子,道:“秦怀忠,传朕旨意,今晚熙宁宫掌灯。”
秦怀忠惊了下,不敢怠慢,弓身退出殿外,差人去传旨。
圣心最是难测,早朝前他以为皇上依旧会翻新宠于容华的牌子;却不想得知肖选侍有孕,看皇上的高兴劲儿,又以为皇上会去肖选侍那儿;哪知这才过没多久,皇上就改变主意要去英妃的住处。
皇上对英妃的宠爱,宫里人人皆知,否则以英妃入宫不过三年时间,哪能这般快的登上二品妃位,只是,这份烫手又张扬的宠,是真的爱吗?
其中的弯弯绕绕,秦怀忠不敢想也不能想,挥手让去宣旨小太监离开,他看了眼殿内正埋首批奏折的皇上,静静的站在了殿门口。
得知皇帝陛下今晚要去英妃处时,于瑾瑢正在喂孙皇后送来的几条金鱼,听到这个消息,她手里的鱼食没拿住,全都洒进了鱼缸。
皇上对英妃果然盛宠,虽然英妃今天在宁昭容和傅昭仪那里都吃了瘪,但转头皇上就帮她扳回一局,怪不得英妃即使是根搅屎棍,却也依然可以骄傲得像只孔雀。
只是皇上,您在肖选侍有孕的这个当口去英妃那儿,确定不是在帮她吸引仇恨值?
于瑾瑢看着鱼缸里一哄而上争抢鱼食的金鱼,拿着手绢擦了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