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原谅
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
芊泽抱膝坐在断肠崖顶的草地上，抬眸望向那一轮残阳。她白皙的小脸被渡上一层淡淡地红霞，只是眸底那一抹深不见底的忧伤依旧清淅无比。
她抬起手，望向手腕处那丑陋的伤疤，怔愣出神。
她和他，真的就从此两断了吧？她的情花毒并没有发作，为什么心还是那样的痛呢？她想不明白，当她说出那样决绝的话时，他会那样的痛苦呢？他不是对自己无情的么？
祁烨，那个无情狠绝的男子，怕是这一生，她都无法忘记。
“芊泽，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嗓音。
她回头，见是他，轻轻一笑，“我来看日落。”
祁澈走至她身边，与她并肩而坐，跟她一样抬头目视那轮红日，感叹道，“今天的日落确实很美。”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即使再美，也会有消逝的一刻。”一如她的爱情。曾经即使是那样的幸福美好，当时间一到，那美丽的外衣便会剥落，露出它丑陋的一面。
“可是至少我们曾经拥有过了，不是吗？”他偏头，微微一笑。
芊泽一怔愣，继而也笑了。是啊！能拥有一回，留作回忆，虽然痛心，但至少是刻骨铭心的。
“祁澈哥，你真的．．．打算要放弃皇位吗？”思量许久，芊泽才问出这个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疑惑。他有一颗包容的心，深知百姓痛苦的他，如果做了皇帝，那百姓的日子必是会好起来。
“其实帝位对于我来说，从来都不是我最想要的。也许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种简单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为了这个帝位，我们失去了太多，杀戮了太多的人命。如果我的退出，能换来天下的太平，这又何乐而不为呢？”最重要的是，我只想与你隐居在这宁静的村庄里。
芊泽望着他，两人相视而笑。
“爷，这个可是我们一举进攻的好时机，三皇子宣布退出，我们应该乘胜追击，坐拥天下才对！”林泷克在一旁道。
可是那倚靠在椅子上的人却毫无反应，只是一味地喝着手中的酒。
林泷克抬眸瞧了一眼男子，“爷．．．刘家村里的人，我们一定不可以放过！否则末将怕会有后患。”
“谁敢伤害刘家村的人，本皇子定要他生不如死！”忽地，男子鬼魅般的话语传来。
“可是，爷．．．”
“出去！”男子一个怒吼，声音更是阴沉上几分。
林泷克皱眉盯着男子好一会儿，才拂袖离去。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果然是自古红颜多祸水啊！
他后脚才离开，夜前脚便进来了。
“爷。”
“怎么样？”男子侧目。
“查清楚了。”
洛舞阳不安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整个晚上，她都觉得心神不宁的样子，好似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就在她坐卧不安之时，屋里的门被人推开，紧随而至的，是一抹高大的身影。
“爷？”洛舞阳有些惊魂未定地望着眼前阴霾着脸的男子，转眼又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爷，怎么来了也不通报一声？好让舞阳准备一下嘛！”
祁烨长腿一跨，越过她，进了房。
“爷，你饿不饿？我命人去准备．．．”洛舞阳跟上去，却被男子忽地一个回头，那双黑瞳阴鸷地盯着她，她一惊，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男子紧紧地盯着她，杀气在眼底里渐渐凝聚。
“舞阳，为什么要那样做？”开口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洛舞阳避开他的眼，心有些莫明的虚了一下。
“上官芊泽的那杯蛇毒，是你使人送过去的。”他用的是肯定句。
“爷？你怀疑舞阳？”她望着他，有些不可置信。
“你的人已经全招了。”他别开眼，淡淡道。
在上官明夏指控是他命人用芊泽来试药之时，他便有些怀疑舞阳了，只是他不肯相信。一向生性善良的舞阳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他以为这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于是他派夜去彻查，而查出来的结果却让他有些寒心。当日的那条蛇根本就是她自己放的，那大夫也是她的人，而送去给芊泽的那杯蛇毒，根本就没有连同解药一起送。
“舞阳，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他痛心地看向她。
曾经，她是他一直支撑下去的动力。曾经，她是那样的美好。她会为了他被人欺负而哭泣，会为了他被别人打而勇敢地站在他的面前，在所有人都孤立他的时候，只有她守在他的身边。从那时起，他就暗暗发誓，将来他一定要与她站在最高的位置，给她最多的宠爱。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那个善良的舞阳竟变成现在这样狠毒了？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哈哈哈．．．”仿佛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仰天大笑起来，就连眼泪也笑落下来。“爷，你可曾有发觉？自从舞阳回来后，你对舞阳的态度就全变了，你的眼里只有那个上官芊泽，虽然你口口声声说恨她，可是你扪心自问，你是否真的有恨过她？舞阳回来那么久，你连一次也没要过舞阳，可是那个女人呢？即使是被你贬为了庶婢，还是能得到你的宠幸。”
“就因为这些，你就要置她于死地？”
“不！她最该死的，是她要跟我抢你！抢乐乐！我不能让她抢走你跟乐乐！本以为，上次的落水会让你怒得杀了她，却没想到你只是把她贬为庶妃。可是她为什么成为了庶妃还要去勾引你？我不能让她得逞！她一定要死！”此刻，洛舞阳的面容已渐渐有些扭曲。
“舞阳．．．”男子皱眉，心里一点一点地寒了下去。他竟然，误会了她那么多。想到她差点就因为他的原因而毒发身亡，眼底的杀气开始节节疯长，他逼近洛舞阳，倏地伸出手，扣住她的脖子。
“爷，你是想要杀了我吗？”洛舞阳凄凉一笑，眼泪掉落在男子的手上。为了一个上官芊泽，他竟然狠心地要杀了她？这个男人，终究还是对自己无情了。
男子望着她的脸因缺氧而变得通红，眸底的光一闪，他放开她，“舞阳，你走吧！”
曾经，她是他想要守护一生的人。即使她做了这么多伤害芊泽的事，他还是下不了手杀了她。
“爷？”洛舞阳怔愣在原地。“你要赶我走？”
“我会给你一纸休书，从今以后，你便不再是我祁烨的皇妃。”想起那日芊泽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时，她看了一眼舞阳，在那时他便知道，舞阳将会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只要有舞阳在的一天，她都不会回来。
其实到现在才明白，他对舞阳的并不是爱，只是一种依赖。因为她一直都陪在自己的身边，便以为那是爱。原来不是，爱一个人会随着她的高兴而高兴，随着她的伤心而伤心，会在看到她与另一个男人走得近而觉得心里不舒服，会想要她时时刻刻都在自己的身边，会在她离开之后，想她想到心发疼．．．
“爷，舞阳不要离开你。不要赶舞阳离开．．．”洛舞阳上前抱住祁烨的手臂哀求道。
男子把手抽了出来，转过身，冷冷道，“舞阳，我不杀你，已是最大的仁慈！不要逼我动手！明日一早，你便离开吧！”说完，便决绝离去。
“爷．．．”洛舞阳望着男子离开的背影，哭着滑落在地上，
上官芊泽！我一定不会轻易地就放过你！
“芊泽，那个七皇子又来了，你快躲起来！”王大娘忽地从外面惊惊慌慌地跑了进来，对正在为她的宝宝做衣服的芊泽道。
芊泽的手一抖，细针刺在了手指头上，血渗了出来，有些发疼。“他怎么又来了？”
“不知道！不过这次他好像是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他又想要做什么？芊泽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东西便随着大娘走了出去。
才走出大门，便看见三个人已然在屋外对峙着。
“你又来做什么？芊泽是不会跟你回去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上官明夏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不悦开口。
“我要见芊泽。”男子沉着一张脸，声音低沉有力。
“烨，芊泽说了，她不想再见你。你还是走吧！”祁澈微微皱眉。
男子抬眸一扫，在扫到不远处的女子后，眼里闪过一抹光，他欲上前向她走过去，“芊泽。”
“站住！”上官明夏他们闪身挡在了他的面前。“想要带走芊泽，那也要问过我的剑同不同意。”
语毕，拔出腰间的剑向他刺了过去。
“啊！”芊泽心里一惊，脚已不听使唤地奔向祁烨身边。
上官明夏和祁澈震惊地望着胸前不停流着血的祁烨，“你为什么不还击？难不成是想要苦肉计来博得芊泽的心软，然后原谅你吗？”
听到上官明夏的怒吼，芊泽在离他一步远的位置站定，不再上前。是这样吗？就像上次在狩猎场那样，让自己受伤，然后让她放下戒心，再一次地相信他吗？
祁烨站在那里，血不断地从他的胸前流出，他却看也不看一眼，那双眼眸只是深深地看着芊泽，嘴角微弯。“芊泽，你还是在乎我的，是吗？”
“不，我没有。”她摇头，然后退后一步。“祁烨，如果你又想以此来骗我，我．．．”
“不是这样的！我并没有想要骗你！”见她又要误会他，一急，血流得更快，脸色也开始有些苍白起来。“我知道，以前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也误会了你很多。可是．．．”他低头，咳了几声。
见他咳了起来，芊泽的心紧紧揪了起来。
“芊泽，跟我回去吧！我愿用一生来补偿你。”他看着她，眼神温柔，就像以前一样。
芊泽微微一愣，仿若回到了以前，她不知道事实的真相，他继续演着那场戏。
“不！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我说过，我要的，你给不起。”
“回得去的！芊泽。只要是你要的，我都给得起。我已经休了舞阳了，府里的那些侍妾，我也叫夜回去处理了。芊泽，我只想跟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祁烨淡淡地笑着。
“你．．．”他真的休了洛舞阳？曾经，他为了洛舞阳，狠心地欺骗她，贬她为庶妃，让她去试药．．．她曾经一度以为，他的一生，爱的人都只会是洛舞阳。
“不，我不会相信的！”她是被骗得怕了！“你走吧！”
“芊泽！”见她不相信自己，祁烨急得欲上前拉住她解释。
芊泽却是一步步在后退。蓦然，洛舞阳不知何处窜了出来，猛地就把芊泽捉住，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就架在她的脖子上。
“芊泽！”祁烨几人大惊。
“舞阳，你要做什么？”祁烨沉下脸，脸上阴鸷一片，杀气在瞬间充斥全身。
“哈哈．．．我要做什么？当然是要她的命了！”洛舞阳的匕首一个用力，划破了芊泽的脖子，血顺着刀子流了出来。
“舞阳，你放开她！”森冷的嗓音宛如地狱里来的撒旦。
“洛舞阳，你识相的就快放了芊泽，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上官明夏也是一脸阴沉地瞪着她。
“不客气？我洛舞阳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还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她的刀尖缓缓地划过芊泽白皙的脸，“就是这张脸，就是因为你，爷他才会休了我。上官芊泽，为什么当初你不在悬崖上摔死？为什么还要回来跟我抢？”
芊泽的头发被洛舞阳紧紧攥在手里，脖子难受地仰起，“我．．．我没有要跟你抢。”
“你还说没有？因为你，爷才会冷落我，爷才会说要休了我！明明那杯毒酒的毒无人能解，为什么你会没事？”洛舞阳拉住芊泽头发的手又狠狠地使了使力，痛得芊泽直皱眉。
“那杯酒．．．是你．．．”
“没错，一切都是我做的。知道为什么吗？”洛舞阳睨了祁烨一眼，“因为他爱上了你！我决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只要你死了，那一切都会回到最初。”
祁烨望着芊泽难受的样子，双目染痛。他知道舞阳现在把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芊泽，稍有不慎，芊泽就会有危险。
“舞阳，你先放开她。”他急欲上前。
“不要过来！”洛舞阳知晓他的意图，大喝一声，架着芊泽就往山上那边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