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辗转反侧死活睡不着觉,来回折腾了半宿,本想今晨晚些时候起床,能睡个懒觉,却不成想当我睡的正香时,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彻底驱赶了我的困倦。
我皱紧眉头,踢开被子,一轱辘爬下了床,猛地打开门。
门外的阳光霎时挤了进来,我抬手遮住眼睛。
叽叽喳喳议论的正欢的奴才丫鬟看到我,声音戛然而止,呆愣地看着我。
“翁主,您起来了?奴婢这便伺候翁主梳妆。”我的近侍碧蓝,率先打破僵局,几分讨好的说道。
我打了一个哈欠,一边进屋,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不想起来,硬生生被你们吵醒了!”
“啊,奴婢该死……”
“奴才该死……”
我一回头,发现那屋内,屋外的奴才丫鬟纷纷跪在了地上。
我愣了一愣,这可真是金口玉言,随便的一句抱怨,竟然惹得他们这般害怕,“你们各忙各的去吧,记住下次,切勿在我睡觉的时候有动静,我最讨厌扰人清梦。”
“是,是……”
唯唯诺诺地连忙应答,我无心理会,已转身回了屋子。
碧蓝为我打好了水,边在一旁站着等着为我梳理头发。
我不习惯别人伺候,所以一般大小适宜都自己做,但这汉朝的头发,我是实在不会梳,所以也就这会儿需要她帮忙。
“你们刚才在门外议论什么?”
我突然地问候,让碧蓝的手不觉一颤,手中的头发被一瞬抓紧,我头皮一疼,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看她一脸慌乱,好似又要跪下说该死的时候,我忙阻止了她,“你继续帮我梳。”
“是,翁主”她定了定神色。
我眼尖,从她刚才的神情中,看到了畏惧之色,难不成他们在议论的和我有关,好奇之下,我穷追不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们在议论什么?”
看她张了张嘴,还在犹豫。
我补充道“你尽管说,我保证不会怪罪。”
话已然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碧蓝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任我去拉去拽也不肯起来。
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只听她颤栗地说道“翁主,奴婢听说,今儿早晨,长公主前去找栗姬为翁主联姻,却……却遭到了栗姬的拒绝……”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一张小脸吓得苍白,不时打量着我的神色。
“拒绝了?”我顿了一下,“倒是好事!”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刘嫖可真是为****碎了心,眼下刘荣是太子,便巴不得将我推入他的怀抱,若是待刘荣初登大宝,我便是皇后……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响亮,难怪前几天在宴席上巴巴地为栗姬求情,任由栗姬不给好脸色也要赔笑巴结,但她千算万算,也没料想到栗姬会拒绝这门亲事,“你起来吧。”
碧蓝迟疑了一下,终是肯站起了身,“奴婢觉得,且不说翁主的身份尊贵,单凭翁主的智慧与美貌,也绝不会配不上太子的,栗姬如此不识抬举,日后便有她后悔的。”
到底是我的贴身侍女,话里话外都是向着我的。
栗姬终归是刘荣母亲,碧蓝现在语气却是满满的不敬,我有些莫名地不悦,“日后这种话莫要再提,我与太子只是要好的玩伴,现在这种关系不是最好不过吗?”
“翁主教训的是。”碧蓝此时已将发髻梳好,从匣子里拿了一支碧绿的簪子,欲插在我的头发上。
“用这个吧。”我随手拿了一个简单的梅花夹,递给她,觉得那支簪子固然好看,却不太适合这张稚嫩的脸庞。
我打理好后,就要去前厅用膳。
还没进去,就听到满是怒火的咒骂,起伏不定地传了出来。
“……好一个栗姬,她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就是太子的生母吗……”
“……哼,这太子,能不能坐稳,……”
“母亲!”我急急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一脚迈了进去。
刘嫖气焰正盛,看到我后,扑过来蹲在我面前,又是心疼又是怜悯地看着我说“娇娇啊……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想办法,这未来的皇后,只能是你!”
我从她的“魔爪”下摆脱开来,“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皇后!”
“你,你说什么?”她顿然瞪大双目,难以置信地望着我,反应过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茶杯,“你说你不想当皇后?!你难道忘了吗?以前你可是日日夜夜在为娘耳边说,你要当这刘家的皇后的!对对对,你忘了,你失忆了,就把什么都忘了!”
陈阿娇想当皇后?但她已经死了,现在是我占据了这个身体,我根本不想当什么皇后,我只想赶快回到现代。
“你必须当皇后啊!这放眼满朝文武,哪个女儿能比你的身份尊贵?!”
刘嫖看我不语,挥手支退了一屋子的下人,神神秘秘地凑到我面前,低声说道“你出生的时候,我就找人为你占卜过,那算命的说你非此间凡人,命格极贵!”
轰!我满是惊惧地看着她。
刘嫖没有注意到我的神情,撇了撇嘴,“起初我还不信,以为是江湖骗子,但我后来思前想后,非此间凡人,那就是仙人,这仙人……皇上是龙,你一女儿家,那自然是凤凰啊……”说到这儿,刘嫖捂着嘴咯咯笑个不停,“凤凰,我家娇娇是当皇后的命啊!”
浑浑噩噩就是我此时的状态。
非此间凡人,是的,我是现代穿越而来的,“你可否还能找到那个术士?”
我焦急万分地问道。
刘嫖看我一脸严肃,虽是不解我的反应,还是说道“你若想亲自见他,我这便派人前去寻找!”
我眉头舒展开,衷心地说道“谢谢母亲。”
“哈”刘嫖大笑,将我抱入怀里,“什么谢不谢的,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别说是江湖术士,你若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办法摘下来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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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缘巧合,让我这个历史盲穿越到了两千年前的大汉。
一心盼着刘嫖能找到那个术士,也好让我看看他是否真的能知天命,探寻回去现代的办法。但等了这小半月,得到的消息竟然是那老头仙去了。
“唉”老天!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心中满是郁闷和烦躁。
“翁主,你看,太子和胶东王正在习武呢。”碧蓝拽了拽我的衣袖,颇为激动地指着前面,双颊晕红,透着一丝紧张。
此时,刘荣,刘彘两人正围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摔打。
一身白色戎装,约莫三四十岁,国字脸,蓄着八字胡,面容平淡。
“那人是谁?”
我悄声问了一句,碧蓝目不斜视,眼睛直直盯着那里,漫不经心地回答我道“太尉周亚夫”。
周亚夫,听着耳熟。
但我倒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关于他的事情。
再看刘荣和小刘彘,似乎累得不轻,一身白衣狼狈地挂了彩,气喘吁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紧皱眉头与其对峙着。
“不准拿刀!”
醇厚的嗓音严厉的呵斥了一声。
刘荣又将手里的刀扔了出去。
绷紧全身肌肉,蓄势待发。
两人相视一眼,弹簧般朝周亚夫扑了过去。
周亚夫被突如其来的攻击,逼得接连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刘荣揽住其腰背,刘彘则一把抱住其大腿,同时发力,周亚夫笔直的身子终于朝下弯去。
我没来由的也高兴起来。
紧接着,一记如牛般的嘶吼。
两道白影相继飞出去,“噼啪”无情地砸到地上。
“太子……”碧蓝呼之欲出的声音,在收尾时极力咽了下去,脸色全无,窘迫尴尬,透着惧怕的目光看向我,我假装没有听到她方才担忧急呼出名字,依然望着那里。
刘荣滚了一圈,登时稳住身子,顺势一个轱辘爬起来半跪在地上。
小刘彘到底年幼,幸亏有身后的兵器架子,拦住了他的身体。
“彘儿。”刘荣强硬站起来,捂住肘尖的伤,跑过去查看其伤势,用另一只手将他搀扶起来。
“废物!”
“把刀拿起来!”周亚夫怒吼,将脚下的刀子踢过去。
我目瞪口呆,哑然失色。
这是在习武,还是想要杀人?
太侮辱人了!
刘荣身子微颤,撑地站起来,连一眼都未看地上的那把刀子。
难不成他依然想赤手搏斗?
他不要命了?!
“翁主……!”一声尖叫,我不顾碧蓝,已冲到了台子上,探身将地上的长刀拿起来。
我的妈呀!
这刀虽薄,但比我想象的要重很多!
“阿娇……”
“阿娇……”
两声低呼,我无暇理会他俩讶然的神色,也来不及解释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连忙双手握住刀柄,大臂上的肌肉绷紧。
亮晃晃的刀,划过一丝冷意,清晰的将我稚嫩的脸庞映射在上面。
此刻,我与周亚夫直面而对。
他左侧的脸颊上,竟有一道长五厘米左右的刀疤,狰狞着叫嚣。
他眯眼打量着我,怎么此刻我觉得他哪是哪门子太尉什么的,分明是阎王爷……
“你……你……我,啊!”我结结巴巴的话语还没说出口,下一秒我便发出杀猪般惨叫,被他扯着脖领子提了起来,“当”我手里唯一的武器掉了下去。
“阿娇……”
“太尉,……别伤她。”刘荣面色微白,语气中竟带了几分请求。
我这是逞能什么!我居然忘了我这个年幼不禁风的身子板……
周亚夫仿若没听到他的话,双眼如铜铃一样瞪着我。
“放开我!放开我!……”我挣扎着,像一只断了翅膀的蛾子,“咬死你!”我猛地伸长脖子,朝他耳朵咬去,他微微侧头躲开了我的袭击,大手一挥,就要将我抛出去,“混蛋。”我低声咒骂,惊恐之下,胳膊如蟒蛇一样死死缠住他的左臂。他顿时面露狠色,用右手抓住我背后的衣服,将我拽开,就在我以为我马上就要和刘荣他们下场一样时。
“太尉,我家翁主乃馆陶长公主的女儿。”碧蓝说完这句话,好像神儿都被吓没了一样,一张小脸无一丁点血色,似乎只要周亚夫稍微有个眼神,也能将她吓的晕厥过去。
周亚夫稍楞了一刻,我见他有所犹豫,趁此机会,我腰间用力,抬起双脚踹向他胸口。
我使出吃奶的劲儿,这一脚,让他眉头微皱,想必也是有伤害力。
我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他,得意忘形之际,他一把拽住我的脚,将我倒挂起来,我的脸面朝大地,瞬间我全身血液充斥到了脑袋,眼前全是金星,无数个支离破碎的画面涌入头脑。
这里是……
长公主府。
绿杨阴下,一个紫衣小女孩……是我?不,不是我,她是真的陈阿娇。
“……,你真的当了太子了!太好了……那我是不是以后就可以做皇后了?”陈阿娇稚嫩的面庞,神采飞扬,展着双臂,一蹦一跳地走在石子路上。
跟在她身后的人,是谁?
是刘荣,我看清了,是刘荣……他清淡的面容上,挂着一丝干净的笑容,是满足……?
这个傻子,他难道听不出陈阿娇只是因为想要当皇后吗?我有几分心疼。
陈阿娇忽然停了下来,垂目望着潋滟湖水,多了些惆怅,“可是,可是若我嫁给你,彘儿呢?彘儿又该怎么办?”
……
我晕,这个陈阿娇究竟喜欢谁?
“小娃娃,你怎么老实下来了?”
一声粗狂的嗓音将我从陈阿娇的记忆中拉回。
我觉得我看到了一些不想看到的画面,心口闷闷的,我哇哇大叫,“放开我!赶紧放我下去……我饶不了你……周亚夫你这个混蛋王八蛋……!”我破口大骂,猛然将头朝他裆部撞去……
脚腕处那双手一颤,以一个尴尬的姿势躲开,我可以想象他那张老脸,此时绝对挂不住面了,我戏谑地哈哈大笑“让我……下去……啊——!”
我被他甩手扔了出去。
“阿娇——!”
“阿娇——!”
“翁主——!”
触地瞬间,我的身子下面多了一睹肉垫。
是刘荣和刘彘及时接住了我,我们三个狼狈地趴在地上。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呼呼喘着粗气,昂着头看向周亚夫,满脸的不服气。
“阿娇……”察觉出我的异样,刘荣担心地唤了我一声。
我全身警惕地望着周亚夫。
“长公主的女儿?”周亚夫上上下下打量着我,说道“难怪性子这么泼辣。”
我不知道刘嫖究竟做了什么,让她留下了这样的口碑,现如今每每提及我是她的女儿,除了被宫女奴才们畏惧,更是给我贴上了这样“泼辣”的标签,我气愤的正要反驳。
“今天就到这里吧。”周亚夫一转身,跳下了擂台。
“我看你还能猖狂到何时?!”我目光瞥到身后挂着的弓箭上,旋身跳起来,一把将弓拿了下来,咬紧牙撑开弓,我用尽全力,却只是将弓拉开一个小弧度“什么破东西!”,我抬起脚,用脚发力。
“阿娇,不可!”
一声命令,我手指一松,下一秒羽箭腾空而出,擦着他的耳际飞过,“叮”一下,叮在了树干上。
周亚夫的背影一僵,轻轻一抬手,便将箭拔下,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箭,又看向我。
我无措地望着他手里的箭,吓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凉。
若不是偏了一寸,我可能会失手杀人。
“我……我……”我张口结舌,舌头好像打结了一样。
周亚夫盯了我几秒,嘴角抽动“好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娃娃。”说完,俯下身子,一伸手紧紧抓住了我的前襟,就要再次像拎小鸡子一样将我拎起来。
我惶恐不安,冷汗涔涔。
突然他的胳膊上多了一双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太尉!”刘荣紧绷着脸,脸颊上伤痕累累,看起来虚弱不堪,目光中却是满满地坚定不移。
周亚夫的手,下意识地松了松,凶恶地瞪着我,一声冷哼,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
我呼出一口气,软弱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碧蓝跑过来扶起我,焦急不安地上下打量我“翁主,翁主……你可是受伤了……要不要紧?”我见她一对眼珠里,涌满了泪水,只怕她马上又要哭哭啼啼的,我一边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一边没好气地命令她“不许哭!”
“阿娇——”
温润如玉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我的脚步一顿,只听他问道“你可有受伤?”
我扭过头去,刘荣左手握着胸口处,却是满脸担忧地望着我。
我摇了摇头,嘱咐道“倒是你们,回去好生歇着吧。”
我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纯属废话,可刘荣听到,苍白的脸上,仍是浮现了一抹喜悦的笑容。我心口咚咚打鼓,就仿佛触动了脑海里沉睡许久的记忆,赶忙逃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