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扑过来,一改之前的睥睨冷傲态度,恭敬而谨慎地朝两人揖手行礼,“在下不得已失礼于蔚王与二殿下面前,还请两位恕罪!”
蔚凌然拧了拧眉,盯着他,冷笑道,“阁下前倨后恭,分明费煞苦心蓄意以谋别有所图!”
姬沅和则平静退开一步,淡淡道,“阁下身份不明,我俩可不敢受此大礼!”
蔚凌然挑挑眉掠掠发,又嘀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用脚趾来想也知道不会好到哪去!”
大厨镇定自若站起,目光清澈坚定望着二人,微微欠身道,“在下凤初式凤轩六皇子,见过蔚王与二殿下。”
蔚凌然翻翻眼皮,凉凉睨着他,又咕哝,“初十?我还初九哩!”
姬沅和在她背后掐了她一下,她立刻不甘吃亏的掐了回去一下手就是掐两次,两人各自在背后使着阴手互掐,掐得痛并快乐着,互相看了凤初式一眼,笑意微微道,“啊……六皇子啊……六殿下真是幸会幸会了。”
两人都是心肝通透的人物,当然不会傻得去问人家为什么堂堂的六殿下不做,跑来这隐姓埋名烧菜煮饭做厨子,既然隐了为什么又要在他们面前自揭身份,就是傻子也看得出凤初式对他们别有所求。
蔚凌然还有个问题想不通,这个凤初式是怎么识破他们两人身份呢,她脸上没有戴面纱,但露出来的脸绝非她原来那张脸,她为了遮掩住额上醒目显眼的印记,煞费苦心研制出一种药物,涂在额上淡化了那红艳鲜明如生的印记,又刻意改变了容貌。
虽然现在这张脸也不差,但比起之前她本来惊世骇俗的美貌已经大打折扣,没有理由还会有人将这两副完全不同的脸联系在一块,姬沅和摘下铜色面具,现在这张脸看过的也为数甚少,理应不该有人认得出来才对。
她淡淡瞟了凤初式一眼,这一眼里面包含了太多东西,甚至不加掩饰的表露了一股森冷气息。
两句“幸会”完以后,姬沅和优雅的拍了拍肚子,笑吟吟道,“嗯,今天吃得好饱,该做些运动帮助消化!”蔚凌然瞄了瞄他,笑道,“既然都吃饱了,那我们就回去吧!”两人你唱我和的说着便要转身往外走。
凤初式怔了怔,站在原地苦笑看着二人背影,也不出声作任何挽留,却在他们准备走过幽径尽头时突然道,“凤轩目前危机四伏,各方势力正在前路对两位张网以待,准备来个请君入瓮再来场清炖水煮大闸蟹什么的,难道两位真的懵懂不知?还是故作不知?”
蔚凌然笑意晏晏的回眸,眼神清浅看着这个三句不离食经的凤初式,扶着船壁,懒懒散散的笑了起来,“你看我们自城关小县驿馆失踪,然后在金沙江渔船上与你遇见,你说我们是无知呢?还是装作不知呢?”
“两位艺高有胆大,自然不惧那些杂七杂八的网呀兜呀的!”凤初式突然微微一笑,神情松驰下来,缓缓走过去,道,“但在下曾无意中得知,有人请了武功绝高的强者来对付你们,墨玑门——不过大餐前的小菜,助兴而已,前方重重绕绕的伏击作引,外加绝世高手暗算才是热辣辣新鲜滋味百般用以饱腹的正餐。”
凤初式笑意清浅数着指头在点算,“十皇子掌管刑司又是皇后嫡子,势力当然不可小视,丽贵妃膝下大公主大皇子,也各据雄厚实力,还有其他人……唉,两位若想在凤轩安宁游览各地名胜欣赏如画美景,怕是困扰繁多,心愿难成!”
蔚凌然抿了抿唇,眸光微微变幻,随即漫不经心道,“他们爱咋围咋堵咋剿是他们的事,这凤轩之于我不过就一旅游的地方,困难啊伏击啊什么的,若我们应付不来或者没兴趣陪他们玩,大不了我们打哪来就回哪去呗!”
“只怕事实并非蔚王想的如此简单,想来便来想回便回呢!”凤初式突然微微一笑,语气神情看着并非危言耸听。
蔚凌然浅浅笑开,指了指自己,泛着淡淡嘲讽的道,“我想得简单?莫非我们还来得回不得了!”
凤初式神情一肃,幽幽叹了口气,望着蔚凌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姬沅和突然微笑道,“六皇子引我等在此相会,意欲何为还请明说吧?”
“实在是逼不得已而为之。”凤初式露出愧色苦笑,眸底闪过一丝喜色,连忙道,“还请两位进舱内说话。”
蔚凌然望了望狭窄的门后低仄的空间,急了皱眉,直接拒绝,“不要啦,你就在这说吧,相信除了五大尊之外,这世人还没有人能够近我们三丈之内不被发现的。”
凤初式微微犹豫了一下便点头道,“好!”心想两人即便是自负,也一定有这个自负的资本,“那我就长话短说,凤轩皇位向来是竞争最惨烈的国家,去年开春之后,我父皇突然生起了怪病,看尽无数大夫,病情不但不见起色还日益严重,父皇长日缠绵病榻无力主理朝政,朝堂上便开始了立嗣之争……”
蔚凌然安静听着,此刻轻轻挑了挑眉,唇角几露浅淡冷笑,人人都想坐上那看似风光无限的大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斤两,即便有命坐上去,有没有这命去坐稳坐牢。
“皇后要求立嫡,华贵妃要求立长,丽妃要求立贤,各方势力争吵不休,明争暗斗了大半年,皇子皇女夭亡了好几个,眼见立嗣之争愈演愈烈,父皇在今年初夏意识尚清醒时,突然下了新诏,说是已定继位皇嗣却只道是皇女,又不明说到底是何人。”
蔚凌然姬沅和对望一眼,眼前闪过城关酒楼十皇子凤初茗为他们接风洗尘那顿盛宴,蔚凌然有意无意那一试探,凤初茗那尴尬如临大敌的表情是为哪般了,原来早知道新主是皇女……
“朝臣与众皇子女疑虑纷纷猜测不已,然而按照我国惯例,新皇登基历来在腊月祥瑞月举行,如今各方势力争斗不息国内形势严峻,父皇又日渐意识不清,更加对这个新主三缄其口,我们只道是父皇为了保护她故才秘而不宣,这样至少能令各势力斗争消停些。”
说到这里,凤初式脸上突然露出痛苦自责的表情,又缓缓道,“有天我妻子从皇宫出来,却神态黯然要我赶紧收拾细软悄悄离开渡城,我不知何故,见她神色不对语气焦急忧虑重重的样子,不再逼迫追问她却坚持要她与我一同走,她说第二天她还得进宫一趟,我们便约定在宫门关闭之前,我在城外十里长坡等她。”
说完这句,凤初式神情痛苦的闭了闭眼睛,蔚凌然心中一跳与姬沅和默默对视一眼,心知看他的神情,他的妻子怕是再也等不到了。
凤初式缄默了一会,悄然扭头拭去眼角渗出的水光,自胸臆吐出深深一口细碎在空气的叹息,再转过身来勉强笑道,“让两位见笑了,我和妻子……向来十分恩爱,渡城内无人不知,只是我那妻子,因为出身低微,常遭皇族排斥受尽皇后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