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万万让他想不到,那个毒妇竟然将她高贵的身份记得那么牢,从来不肯让地尊近她周身一丈距离,而地尊那个男人又是那么强大,长年累月的算计,竟然也能让他靠着武功生生压制下去……
不过,现在终究压制不住了,看,他的好女儿,竟然选择了同样一种方式解决了那个强大的男人。
皇帝微微笑着,吭吭咳嗽着,却拿起了那份诏书,冲蔚凌然笑了笑,邀请她下来。
蔚凌然看着他的笑容,觉得不如看一条疯狗的笑还让她觉得舒服,这人的笑容分明是举着利斧的恶鬼,想要剥食人皮肉时才有的笑。
她坐在上面,一动不动沉默着。
皇帝并不着急,他有的是耐心,他相信没有一个人会拒绝这样的顶峰权欲,蔚凌然也一样,否则她当初就不会夺堤城抢城主之位,也不会在珞篱受封大珞王,既然她热爱权欲,又怎么会拒绝在凤轩这样一国作主的皇位呢?
女皇不是臣子,是随时将人命捏在掌心,随心翻云覆雨的神!
黑夜再长,终究会亮!
曙光破开黑夜,将第一丝光明送入泰和殿时,殿内外仍旧血腥弥漫,冲刷不去,深深侵入了历史年轮。
天亮之后,便是腊月最好的吉日,是皇帝考验到最后一刻才定下人选的女皇继位大典。
荣获继位殊荣的继位女皇,蔚凌然还悠然地坐在殿顶晃着脚丫,漠然瞟着那道令凤轩无数人争生夺死的传位招书。
要礼钟敲响前一刻,蔚凌然悠悠动了。
她轻飘飘地从殿顶飘下来,飘到皇帝跟前。
皇帝眯起眼睛,闪着光芒得意无声地笑了。
他紧紧抓着诏书,等着蔚凌然伸手来取,然后他会将诏书攥紧缩回,再向蔚凌然提条件。
然而,蔚凌然冷冷看着他,笑意微微的笑了笑,却并不伸手,她怎么可能让他的如意算盘打响呢。
她漠然负手站立,并不伸手去拿诏书,而是冷然如霜的直接道,“条件?”
皇帝怔了怔,然后满意地笑开,好,很好,这才是他的女儿,这才是真正的女皇气派,他受点蔑视又有什么紧要,只要继位者够坚强够聪明够魄力他就喜欢。
看来这么多年不去认她是对的,看她的气势,分明比他那些养在身边养在皇宫的儿女们要强许多。
“你得先发誓!”皇帝缓缓下了榻,露出一堵墙后一尊神龛,“你发誓,你凤凌然,永远忠于凤氏皇族,继承大统,保我凤轩万世国祚,如有违誓,天地不容,必遭万雷同噬,尸骨无存。”
皇帝对着神龛里似鸟非鸟似兽非兽的东西磕头,然后意味深长的道,“我凤轩皇族起源之祖,是上古神凤,向有神迹,无比灵验,万不可亵渎。”
随即他转回身,一腔希翼的看着蔚凌然,只要蔚凌然敢在这神龛面前发誓,就证明蔚凌然无心为难凤轩,不会为了当年睿妃枉死之事拿皇位来报复,虽然他自己觉得,一个凤轩女皇的位置足以抵消她这些年的怨恨与所吃的苦,但为了以防万一,这个誓蔚凌然是一定要发的。
蔚凌然看着他的眼睛,笑意凉凉的道,“凤凌然?”
“嗯,你如今认祖归宗,总不能还冠着蔚姓。”皇帝缓缓又道,“凤,才是尊贵的姓氏。”
“你真的决定将皇位传给我?传给曾经被抹黑给你戴绿帽的颜汐羽之女蔚凌然?”蔚凌然似笑非笑的又追问了一句。
皇帝觉得她问这句是废话,想她大概是兴奋过头,这才反复哆嗦,便笑着答,“你娘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再说我也查清楚了,根本是成玉为了构陷你娘而捏造的事,再说,你继位之后,大可以替她正名,还可以给她封号,总之你做了女皇,一切都随你。”
蔚凌然笑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接过三柱香,对着那尊神龛依着皇帝的意愿将他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她发誓时吐字流利清晰,没有一丝含糊。
皇帝笑容满脸的听着,一张苍老的脸孔泛出满意之极的表情,随后将诏书奉上。
蔚凌然淡淡瞄了瞄,随随便便伸手接了。
想了想,那些为了这一纸诏书争成了森森白骨的皇子皇女,她突然便笑了起来,笑意晏晏里,尽是开在离合光影中不明亮的寒花。
殿外传来悠扬绵荡的礼钟声,蔚凌然抓了招书,漠然看皇帝一眼,然而不再理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殿外,所有大军已撤去,文官百官分列而跪,迎着金色光芒万丈的阳光,等待着今日的继位大典。
所有一切早已准备好,只等最后那一个名字落定尘埃。
丞相率百官惴惴不安跪在地上,等待着今后主宰他们命运的未来之手,他也不知道最后会是谁,因为陛下说过,谁最后从大殿走出来,谁就将是凤轩的新皇。
阳光灿烂,霞彩明媚,紧闭的殿门在万众期待目光中缓缓开启,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迎着明媚霞光,握一纸诏书,自殿内缓步踏出。
跪地的百官俱努力昂头,想要看清逆光而行的新主是谁。
跪在最前面的丞相终于在少女凝定光芒一刻,将她的容颜看清。
看清了却是一阵迷糊然后细细想了想,再然后浑身震了震。
他愕然抬头,怔怔望着那个冷然如霜的少女,那一双清亮明眸眼神下,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
他赶紧直了腰身,深深伏下去,率领着百官,叩拜凤轩新一代女皇。
一番梳洗粉饰后,蔚凌然被迎去凤轩正殿正式举行登基大典,其中有皇帝早为登基女皇所准备好的完美版本诏本,包括她的身份与出宫之后的经历自然都做了一番修饰,洋洋洒洒数万字,听得文武百官两耳起茧,也听得新上位的蔚女皇十分不耐,宣诏期间,这位明艳冷清又笑意狡黠的蔚女皇一直在座上嘚嘚敲着什么。
似乎依着某种规律,十分的好听,只有蔚女皇自己知道,那是一首她们四人组在研究所无聊时合创的歌曲,在这个万众瞩目的时刻,她突然十分想念自己前世里那几个不知落于何方的好友来。
宣读完诏书之后是授传国玉玺,然而玉玺早被蔚凌然给毁了,自然授不了真的玉玺,蔚凌然随手从祭神的案奉上抓了块点心,放在明黄锦缎里一卷一包便塞到皇帝手中,于是老皇帝只好黑着脸将“点心玉玺”递给礼官,礼官再将这块特别的传国玉玺郑重的送到蔚凌然手里。
老皇帝望着那块点心玉玺递来递去,脸色一直灰灰的,嘴角也不停在抽搐,蔚凌然冷淡地瞄了瞄他,无所谓地接过礼官送上来的玉玺。
至于这块形状奇怪的玉玺像不像,百官自然不敢开口议论的,而被通知来观礼的皇子皇女们却又都不在场,他们一进宫门便被骗进后殿锁着了,新女皇的意旨请他们去敬奉祖宗吃饭,不用参加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