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凌然闭了闭眼睛,心中愤积的森凉越发深重。
“如果单是让那孩子在外自生自灭那还算是好的,可恨的是……皇后拿凰妃与那个孩子成全了她贤德之名,她的儿子又立为太子,她身后势力也日益壮大,她在后宫牢牢站稳了脚跟,那孩子对于她自然再无用处,于是,那八岁大的孩子迁出皇宫没多久,便被暗中引发体内日积月累的慢性之毒……”
说到这里,莘默面上一片冰色,连妩媚动人的眼神也迸出凌厉骇人寒意。
“当时若非偶然遇到异人经过,那孩子便悄无声息毒发亡于荒野杂草中……”莘默无声用力握了握拳头,想像着那一天的情景——如果不是凑巧他们……,他或许不仅毒发身亡,更悲惨的下场可能到最后连骇骨也会被野兽分食践踏!
“后来,那孩子顺藤摸瓜追查许久,这才知道,皇后根本不是他的生母,那女人还从他未出生便开始算计他……就连当年他母亲血崩之事也是皇后做的手脚……,从此那个孩子便开始伪装自己,开始谋划怎样复仇……以一副病怏怏自许风流,成天玩世不恭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模样出现众人眼前,这些事情落到皇帝耳里,再加上皇后刻意挑拔,皇帝对这个孩子更加厌恶到极点……”
莘默稳了稳激动的情绪,才继续一片疼痛莫名的道,“那孩子一直被皇后毒害,却一直未如皇后之愿身亡,虽然体弱却逐渐长大成人,皇后便以传继香火为由,开始给他张罗婚事,然而一个一个新娘子却在与他订亲之后,有的在成亲当日死去,有的才抬上花轿突然便没了呼吸,连续死了三五个之后……不久,便传出了克妻恶名,这一来也更加坐实了钦天监的煞星降世一说,再后来……”
蔚凌然心底隐隐泛起了疼痛……涩涩的扯出一抹莫测笑容,冷冷打断了莘默,“等等,我有个疑问,如果你口中故事的主角便是他,我想知道他怎么会有另外一重身份的?”
莘默神情复杂的看了看她,半晌幽幽道,“不瞒你说,当日救下他的异人其实是受人之托,寻找从小失散的夏饶公主……那天,他毒发时,许是老天冥冥中早有安排,偏巧让那个异人看见了他一样随身物品,那是夏饶皇族特有的东西,应该是他母亲在生下他之后就给他戴上去的……后来经过证实,他母亲便是夏饶流落民间的公主,为了方便他筹谋布局成功复仇,从那时起,夏饶国王对他母亲心存愧疚,便给了他一个皇子身份,并一直以体弱多病为由,让他鲜少出现人前……”
她看了看沉静却面色微微泛白的蔚凌然,眼神掠过一道奇异的光芒,“其实……他为了复仇筹划了十多年,真的很不易,后来一次无意中遇到你!”
蔚凌然心里颤了颤,每个毛孔似乎突然被人插入了无数利针……痛楚不明显,却让人心脏几乎窒息。
就在蔚凌然神情木然心窒如死的时候,莘默蓦地转了话题,意味不明的问,“对了,你可听过双瞳女的传说?”
蔚凌然心中一冷跟着无预警的直直下沉,这个问题那个人曾经也问过她,不过当时被人打断,后来她也忘了这事……,莘默现在却突然提起,莫非……她眉梢跳了跳,不动声色看着莘默,淡淡道,“我从来不信天命这种无稽的东西。”
莘默淡淡挑眉,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一般,自顾的接着道,“曾有传闻说得双瞳女者得天下,你或许认为它无稽,但别人可没你这等剔透慧眼。”
蔚凌然身体蓦地晃了晃,脸色越发的沉冷……双瞳女,得双瞳女……得天下!难道那个人自始至终一直在利用她?
不,不会的……,一个人的身份可以伪装,但长久相处下那些细微的举动却是发自真心的……虽然表面上她从来不打算接受他,但他对她点滴的好,她一直都放在心上记着……
莘默神色古怪的瞄了她一眼,一双极惑风情的眼眸隐隐跳动着莫名火焰,然而蔚凌然此刻眼神迷茫,整个人犹如浸在了重重冰水里,根本没留意莘默透着怪异的神情。
“正因为无意发现了你是双瞳女,兼且得知你有克夫之名,他敏锐地意识到他实施计划的时机到了,后来……”
“不”蔚凌然捂住耳朵,猛的发出一声受伤小兽般的低吼,“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不要听……我不想听!”她就这样捂着耳朵,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觉得心里似被人灌了酸酸涩涩的浆,她惨白着脸冷笑着清亮眼眸无声渗出了滚滚泪花,然后疯一般撞进夜色里。
她只觉得她体内似有熊熊燃烧的烈火想要破体而出,却又感觉四肢百骇森森的凉,像无数尖利的冰锥纵横交错的插在她身上刺入她内腑五脏,全身火辣辣的愤怒却又冷冰冰的刺痛。
一火一冰的拉扯交战,左右着她的神智,令她头疼欲裂心神粉碎……她迷迷糊糊的施展全力在狂奔在疯掠,只想将一切尽毁掌下……
“小默,你不该这样对她的!”蔚凌然一头奔入夜色后,不远处的大树蓦地转出一道人影。
莘默隐着奇异笑意的目光自蔚凌然狂奔乱撞的背影收回,回首对着从不远的大树转出来的人影黯然笑了笑,半晌叹息着无奈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不对她残忍,就得对我自己残忍!”
那清癯人影轻轻摇了摇头,似乎也带着无奈的道,“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会责怪你的,你真的想要这样的结果?宁愿他伤心宁愿他将来怨恨你?”
莘默怔了怔,眼里闪过那么一抹不自然,脸色微微变了变,半晌勉强的笑道,“不,他不会的……我这样……也是为他好!”
“小默!”那人影似乎低低叹息了一声,沉默良久之后语重心长的道,“希望将来你不会后悔!”
“爹!”莘默语气略隐了哽咽的味道。
“小默!”清癯男子行近莘默跟前,眼底精芒翻动在瞅着她,“奕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知道……唉!”莘子龙摇了摇头,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感情的事哪能勉强得来,只是这个女儿,从小也是个倔强又主见的孩子这一回怕是要受伤了……
“爹”莘默脸色变了变,随即牵强的笑道,“只要你不说不说,师弟他不会知道的!”
莘子龙淡淡看她一眼,眼中疼爱浓浓,然而他还是摇了摇头,“奕儿是何等人物,就算我们不说,他迟早也会知道的,你怎能妄想纸包得住火?”
莘默倔强地直了腰肢,抿着唇黯然不语,眼神却落在一片漆黑中渐渐的凉慢慢有了惊的味道。
如果蔚凌然偶尔来个回头折,一定会惊讶被莘默唤作爹的中年男子赫然是帝京擢立书院的院首,这两父女为了那个人可谓费尽心思,一文一武的掌管着天邦两大书院,这就等于说,天邦大多贵族门下子弟无论是入朝为官还是出疆为将的,都是他们的人,还是精英中的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