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靖朝微微讶然，淡淡地道：“说说看。”
丁晨涛身子向前微倾，双臂放在面前的办公桌边上道：“如果抛开一切因素不谈，我对这样的结果显然说不上满意。但是既然石叔你特地问我这个问题了，那肯定有着更深的寓意。于是我试着从宁冷或者宁老书记的角度来看这件事情，显而易见他们对这样的结局也谈不上满意。既然这个结局不是我们当事人双方任何一方想要的结局，那么就只能是石叔你想要的结局。”
石靖朝神色稍稍和蔼了一些，指着丁晨涛道：“不错，你小子不仅敢想，而且敢说。”
“所以答案很明显，石叔，这只能是您想要的结局。石叔，还有一个原因，让我愈发坚定了这个判断。”
“哦，接着说！”
丁晨涛双目泛着异彩，轻轻叩着桌面道：“早就听说你和老书记关系不错，而你对宁冷平日里不吝欣赏之意。可在眼前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你却让他们很不满意，这自然不是因为你办不到。事实上，如果真想要宁家爷孙俩满意的话，根本不用石叔你这种级别的人物出手，素云官场中有的是愿意出手献殷勤的人物。”
丁晨涛顿了顿，补充道：“所以能调和到眼下的局面，我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已经十分知足了。”
“分析的不错，真是孺子可教，至少比妍儿聪明多了。所以刚才吃饭的时候，我跟你们说的话不是假话。你尽可以放心，宁冷这小子今天虽然不服气，可他短期内不会亲自找你的麻烦了。”
听着石靖朝的夸奖，丁晨涛却犹自迷惑道：“可是石叔，你为什么要故意这样做呢，我却实在想不明白。”
石靖朝对丁晨涛能想通这么多关节，心下顿生欣赏之意，这种欣赏不同于对宁冷的假意欣赏，而是真真正正的欣赏。所以听到丁晨涛问起这个问题，他坦承道：“这就是我单独叫你进来说话的原因。小涛，说起这事的缘起，石叔虽然很欣赏你，可也得批评你一句，这事你做得太冲动了，你千不该万不该把宁冷打成那样。孙子被人伤成那样，不管事情起因如何，宁老书记的脸上都挂不住。所以这件事不管我包不包揽，你都不会得到比眼下更好的结局。”
丁晨涛想都没想地点点头，石靖朝虽然在这事上有利用自己的嫌疑，可还真没有故意不作为的意思。毕竟正如石靖朝所说，不管怎么样，丁晨涛都不可能得到比眼下更好的结局了。他和宁冷的矛盾至少从面子上揭过了，如此一来，就防止有心人再明目张胆地利用这个矛盾做文章了。
不过丁晨涛始终想不明白，眼下的结局究竟对石靖朝有什么好处。不等他仔细琢磨，石靖朝倒是话锋一转，拿起桌上的一叠材料道：
“小涛，这个东升贸易公司囤积了上千吨化肥，是你的主意吧？”
丁晨涛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道：“是的，石叔，这不违法吧？”
石靖朝摆摆手道：“事实上，我很欣赏你的做法。国家各项法律以及条例都没有明令禁止这种行为，倒是让你小子钻了空子。不过你凭什么笃定明年春耕的时候，化肥的价格就一定会涨起来呢？”
说到这事，丁晨涛又拿出特有的自信来：“石叔，至少眼下看来，化肥的价格已经上涨了百分之十五之多。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见分晓了。按照市场经济的规律，就算价格有所回落，时间上也不足以跌回我们当初的成本价，这一点我们有信心。”
“可是，万一国家或地方政府强行干预呢？”石靖朝敲敲桌子，直指人心地问道。
丁晨涛脸色顿时就有些白了，没错，这正是他忽略的地方。国家虽然三令五申地强调要控制通货膨胀，只要在市场经济的规律下来调控，丁晨涛都有把握赢取大笔的利润。可是万一国家强行出台政策，直接指定一个指导价，那不就全完了？
石靖朝看着丁晨涛的样子，摆摆手道：“这事你也不要太过紧张，至少我可以告诉你，短期内，国家应该不会出台政策直接调控，毕竟这违背了邓公南巡时刚刚说过的话。但是对于素云市政府，会不会出台类似的条例和规章就难说了。”
丁晨涛脸上充满了惊愕，随即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股征询的目光射向石靖朝。石靖朝心有领会地点点头道：“没错，我之所以会有东升贸易的详细资料，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已经进入了老书记的视野。昨天宁冷那小子回家之前，老书记正在和我说起你们囤积化肥的事情。”
听到这里，丁晨涛是彻底明白过来。为什么石靖朝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宁冷不会再对他私下报复了。原来他做的这笔生意已经进入了宁中檀的视野，这种案例打着条例法令的擦边球，市委市政府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宁中檀因为孙子的事情将会倾向于睁开这只眼，这实在可以堂而皇之地公报私仇。
石靖朝盯着丁晨涛的眼睛问道：“小涛，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
丁晨涛郑重地点点头，现在赚钱的希望都聚集在石叔的身上了。而石靖朝能够跟他透露这么多，显然是有着帮助他的想法。虽然这一切的因果可能只是石靖朝和宁中檀的暗斗大幕下的一出场子戏。
“这个东升贸易公司手续齐全看起来齐全的狠，不过它能经得住查吗？以前底子有没有不干净的地方？”
丁晨涛缓缓地道：“石叔，你放心，这笔生意是东升贸易公司成立至今的第一笔业务。”
石靖朝点点头道：“好，你今天回去之后，就要做好被查的准备。不过市委的招数肯定不止与此，但是你要清楚一点，作为一个生意人，要沉得住气，明白吗？”
这番警告石靖朝是点到为止，丁晨涛虽然不明就里，但依然能够明白这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好在石靖朝给他提醒了这么多，至少让他做好各方面的准备。最不济的话，大不了这笔生意亏了，损失一笔金钱，对丁晨涛来说也不是不能承受的。只是这件事情的背后，有什么值得石靖朝利用的地方，丁晨涛到最后还是一头雾水，最终他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石靖朝站起身来，淡淡地道：“素云市需要一个真正有魄力的领导人，否则就算再过十年，素云市依然会是东海省里遥遥落后的穷市。”
丁晨涛愈发迷惑了，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不相关的回答，只是这次石靖朝没有解释下去的意思，挥挥手道：“你先出去玩吧，对了，把你洗出来的照片和胶卷给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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