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渐近的城墙，朱啸天莫明其妙地觉得有些惶恐不安，意然真有了些近乡情怯。这让朱啸天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难道自己吞了杨戬之后，不但消化了他的灵息，还吸收了他的情感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像是要见到久别的亲人。更奇怪的是，朱啸天对这种感觉一点也不排斥，前世之时父母去世得早，又没有兄弟姐妹，很长时间都是他一个人渡过的。眼下，他竟然有些羡慕起杨戬来了，至少他还有个妹妹，呃，好像还有一个被压在桃山底下的母亲。
好吧，就让我给杨婵一个好前程，再求出杨戬的母亲，也算是对杨戬的一个交待，到那时再走自己的路吧。朱啸天长舒一口气，心中暗自决定。
谢寒烟见朱啸天的表现奇怪，便笑道：“现在觉得着紧了？”
朱啸天故作无所谓，看了看四周，说道：“没什么，一切看来都没什么改变嘛。”
谢寒烟掩嘴笑道：“到你家还早呢。”
朱啸天不免有些尴尬，瞪了谢寒烟一眼，低声骂道：“少做怪，你现在可是我的手下。”
谢寒烟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朱啸天两眼，然后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前方。她确实感觉到这个从前冷面寡言的杨二郎变得太多，却也觉得改变也许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与以前相比她的心中反有股淡淡疏离感。
朱啸天自然是不清楚谢寒烟心里在想什么，他的心里也有些乱，一行四人渐渐陷入无言，只是一味地赶路。
确州城，座落在南赡部洲北荒大地的最北部，素有北都之称，也是北荒帝国北部第一雄城。
漫步地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朱啸天这才施施然有了穿入古代的感觉，原本有些抑郁的心情顿时慢慢开朗起来，总也是拿好奇地目光观察着四周，时不时还问谢寒烟几个问题。
谢寒烟却是一脸嫌恶地看着朱啸天，嗔骂道：“杨二郎，你只是上山了几年，又不是远离尘世几百年，能不能别问那么幼稚的问题？”
朱啸天讪笑一摸了摸鼻子，说道：“你知道的，我头部受了伤，有些事情记不清了。”
“少来，又拿这个作假口。”谢寒烟神情微妙的说道：“谁知道你是真的忘了还是装的。”
朱啸天心里一跳，难道她也发觉到了异常？
谢寒烟没有留意朱啸天瞬间变了的脸色，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从前的你总是沉默寡言，现在却有点像话唠了。看来你的脑要多敲一敲了，免得像从前那样不近人情。”
朱啸天暗舒一口气，笑道：“从前只是不想多问，如今却是想多知道一些。”
谢寒烟道：“小婵生日，你难道不礼物么？”
朱啸天恍然大悟，难怪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只得问道：“该买什么好呢，小婵平时里喜欢什么？”
“你这个做哥哥的都不知道，我又如何知道。”听这语气，显然是在怨怪朱啸天不甚关心杨婵了。
“从前醉心修练，确实有些疏忽了。”朱啸天不无尴尬地笑着，却见谢寒烟的脸色并没有冷下来，只是嘴角泅着些许调皮的笑意，便知道自己是被妮子给耍了。
“咦，那件衣服真不错。”四人正在闹市中穿梭着，谢寒烟忽然眼睛一亮，远远看着某间商铺中挂着的新式衣裳，立即拉着朱啸天跑了过去。
店铺叫“云容裳”，是一定专卖女裳的店面，店里装饰倒也别致。外间是一个小茶室，供客人休歇，里面却是敞开的衣阁，挂满了各式的袍裳裙裾。
谢寒烟一眼望中的是一件流云裳，整件衣服颇显素白，像是云雾天气里远处隐现的一抹绿痕，裁制也是行云流水，看着相当舒心。
“就买这件给小婵吧，小婵一定很喜欢的。”店家将谢寒烟与朱啸天让进了内间，任客人挑选衣裳。谢寒烟却是看着那件流云裳不放，眼中满是喜爱之色。
“姑娘真是好眼光，这件流云裳是新出的款式，是由名家所设计，市面上只此一件。”店家识趣地凑上过，大赞谢寒烟的眼光独到。
朱啸天还以为是她看中了，想不到却是为杨婵挑的，心下对谢寒烟的感官不由得又高了几分。
“既然你喜欢，就买给你自己好了。小婵的礼物，我再买别的好了。”朱啸天当然看得出来谢寒烟其实也很喜欢这件衣裳。
谢寒烟听了朱啸天的话颇有些心动，但随即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件衣裳素白纯朴，又带着些清新跳脱，最适合小婵不过了。我虽然也喜欢，但这衣裳却不适合我。”
朱啸天讶然地看了谢寒烟一眼，笑了笑，正要说话，蓦地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老板，把这件衣裳取下，我家主人要了。”
朱啸天眉头一皱，扭身看去，却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立在了内间门口，抬手指着谢寒烟看中的那件衣裳，神态倨傲地说道。
谢寒烟也是心有不快，冷声说道：“这件衣裳本姑娘正在看呢。”
“看？不必看了，你看也是浪费时间。这衣裳我家主人要了。”那个管事上下打量了谢寒一眼，狭长的眸子里露出一两丝不屑来。
朱啸天也懒得理这种狗仗人势的奴才，直接问店家道：“店家，这衣裳多少钱，我买了。”
不等店家答话，那管事便叫嚷道：“不论他出多少钱，我都出高他两倍的价钱。”
“你不知道先来后到么？”朱啸天心生不悦，低喝道。
那个管事却是鄙夷地看了朱啸天一眼，讥诮道：“我只知道价高者得。”
朱啸天不接这管事的话，只问那店家道：“若你这店还有些声誉，便知道该怎么做。”
到不是朱啸天舍不得花钱，只是不爽这管事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断妖司虽然号称是仙家机构，但因其常设人间的关系，而且司内成员也都只是修仙者，而非是仙，所以禁断不了人间烟火。降妖天卫每月的月奉是一千两银子，杨戬做了数年断妖师，虽然没有积攒出什么身家，但也有万余两白银打底。
“你们也只是看了这衣裳，一没问价，二没有付钱。为何我买不得？”那管事却觉得朱啸天几人有些不识抬举，心下也稍有不快，说道：“我家主人就在街边的马车上，等着我回话呢。店家，你好生拿主意。”
若按店家的意愿来讲，自然是价高者得，但若是他真将衣裳卖给了那个管事，想必会惹得眼前这一男一女心生不快。做生意的都生就一副好招子，懂得识认。虽说这店家看朱啸天和谢寒烟衣着朴素，但观这二人身后的那两上护卫，就可以看出来这一男一女不是普通人，不好得罪。但是那个管事如此盛气凌人，想来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奴才。
听到这管事的话，朱啸天等人也是好奇的移目望停在街边的一辆马车。那马车果然镶金嵌银、豪奢非凡，更有那两匹白马，堪称神骏，是名称北荒的刺月天马。
那店家本还有些犹豫不决，等见了那马车以及车帘上绣着的一丙小剑，顿时震惊不已。
“两位客人，实在不好意思。这位管事诚意十足，小店只得抱歉了。”那店家猜出了马车里那人的身份，立即改换了立场，欢朱啸天两人放弃。
谢寒烟当然也看见了车帘上绣着的印记，显然也知道了马车上坐着的是什么人，不过若是就此放弃，岂不是正巧惹人耻笑。
朱啸天见谢寒烟面色微变，便大致猜到马车里的人可能有些身份，不过在朱啸天看来，那又如何。
“不如这样，两位客人再挑别的衣裳，小店给八折优惠。”店家只能牺牲些小利，来安抚朱啸天等人了。
那管事得意地看了看朱啸天，还朝朱啸天撇了撇嘴，然后大声说道：“店家，还不把这件流云裳包起来，我家主人可是要把它送给扫眉才子呢。”
“承惠九百七十二两银子。”店家听了这话，立即笑意盈盈地把流云裳取下，然后小心包好，正要递给那管事的时候，却被朱啸天半道给截住了。
朱啸天把包裹接在手里，然后随手取出一千两银票，淡淡地说道：“不用找了。”
“这、这……”店家惊愕不已，不知所措。
“我、你这……”那管事想来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形，一时想骂朱啸天却忽然找不出合适的词来。
朱啸天却懒得理这人，对谢寒烟说道：“衣服已经到手了，我们去买点别的吧。”
“慢着！”那管事见朱啸天想走，立即走了几步，拦住了朱啸天，骂道：“你这贼汉竟然抢我家主人的东西。”
“好狗不挡道，走开。”朱啸天扫了那管事一眼，说道：“这衣裳我可是付过钱的，已经是我的东西，跟你家的狗屁主人半毛线关系都没有。”
“你敢骂我是狗，你知不知道我是谁？”那管事气急败坏，指着朱啸天骂道：“你简直是找死。识相的，放下衣裳，认个错，我还求我家主人放你一马。不然的话……”
“谁的裤腰没系紧，把你给露出来了？”朱啸天把衣裳塞给谢寒烟，冷冷地看着那管事。
“你找死。”那管事恼羞成怒提起拳头，便朝朱啸天打了过去。
“卜管家，停手。”马车里忽然传出一个声音，喝止住了那管事。
“这位兄台，那件衣裳我很喜欢，想买来送给我一个朋友，价钱方面不会让你吃亏的。不知兄台意下如何？”马车内的人语气淡然，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孤高自傲：“至于卜管事的冒犯，我也在此道个不是。”
“我不喜欢与藏头露尾之辈说话。”朱啸天听着这话，眉尖一抬，隐带不屑。马里那人说起话来看似有诚意，其实却仍拿着架子。若真有诚意，又怎么会连面都不露，坐在马车里与人说话。
马车之人静默片刻，淡淡地说道：“兄台真不愿与我垂柳袁家交个朋友么？”
街市之人听到垂柳袁家这个名头皆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就连谢寒烟也是紧皱着秀眉，朱啸天不由得低声问道：“这袁家什么来头？”
谢寒烟低声答道：“确州城有三大势力，分别是断妖司、烟雨楼以及这垂柳山庄袁家。这马车中人极有可能是袁家当今少主袁白衣。”
这袁家竟然能一家之力与断妖司、烟雨楼这种庞然大物相抗衡，想来定然有些本事的。只是朱啸天却并不放在心上，拒绝道：“这衣裳是的买给舍妹的生辰礼物，这是绝对不会放手的。要不这样，袁公子在这店里挑两件合意的，帐都算在我头上。”
马车里那人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那希望兄台从此好运了。”
朱啸天淡淡地说道：“不承袁公子祝贺，我自是会鸿运长照。”
“卜管事，我们走。”卜管事听得主人吩咐，立即瞪了朱啸天等人一眼，低声丢了几句狠话，然后回去赶着马车，朝烟雨楼驶去。
谢寒烟看着马车走远，对朱啸天说道：“其实你不该得罪他的。”
“我可没有得罪他，是他得罪了我。”朱啸天说道。
“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那可是袁家的少公子。”谢寒烟无奈道。
朱啸天不屑地说道：“那又如何，我可是斩妖天将，承继仙家之意志，岂会向凡人低头。”
谢寒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提醒道：“那袁家之人可不是凡人，袁家家主可是一位巅峰人杰。”
“巅峰人杰？”朱啸天咀嚼着这四个字，脑海里立即闪现出《诸法通鉴》中对于人杰的描述。“精气神三者，杰于凡人之上，谓之人杰。此乃人仙境中之第一重小境界，灵息百缕而凝一股灵气，秀出天灵盖。诸法万术，皆由灵气操控，人杰者，仙之初始也。”
自己现在还只是灵息五十二缕，想来连人仙境的门槛都还没摸到呢。朱啸天开口问道：“那这袁白衣是什么境界？”
谢寒烟面露黯淡之色，说道：“袁白衣三年前便已是灵息九十三缕，离人仙境几乎只差一个机缘突破。是这确州城千里之地，最接近人杰的修仙者了。”
人杰么？朱啸天喃喃自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