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灰红的大海
在我还沉思的时候，突然，“晶灵，生日快乐。”他拌起我的脸，轻轻地吻上了我的唇。
他为我阁下了吻之印记……
此时，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凝聚在了这个吻上，这跟以往的很不同，它充满了辛酸与无奈，流露了一丝丝悲痛的寂寞…
他慢慢放开了我，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
“致轩，你拿刀干什么？”他的这个举动又把我吓坏了！
“别慌……”说着，他用刀慢慢割开被单被染血的一处，大约割成一条长方形的布条。
“你想干嘛？”我惊诧。
于是，他像变魔术一样，把红红的布条卷了卷……很快，一朵漂亮的红玫瑰做好了。
惊喜。
“送给你……虽然我买不到真的，但这也是我小小的心意。”他微微一笑。平时冷冷淡淡的他，其实有时很浪漫，和以前一点都没变……
于是，我双手接住了红玫瑰，“谢谢……”我感动得，又流眼泪了。
“傻瓜，你怎么那么爱哭？不要哭了……”他用指尖温柔地为我拭擦眼泪。
他为我擦泪的指尖，异常的冷……！冷上加冷！
“你的手……”我马上紧握他的双手，为他取暖。
“晶灵，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管我在不在身边，你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幸福地生活下去……”他深情地凝视着我，紧锁的眉毛充满担忧。
“不，我不答应你……你是不会有事的，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我泪流满面地摇头。
“你一定要答应我，因为我……”他的语气越来越没力。
“致轩，好，你现在什么也别说，好好躺下休息。”说着，我立刻扶他躺下，盖好被子。
他躺在床上一直依依不舍地看着我，直到筋疲力尽的闭上眼睛。
“晶灵，你一定要答应我……”这是他睡着前说的最后一句。
我难过一笑，我怎么能答应你呢？你一定要活着。求求你……
两个小时过去了，我一直看着他，没有离开半步……
现时，致轩很安静地睡着，在深夜中格外的静，静到呼吸声都显得微弱……
顿时，由于晴天霹雳，床边的显示器里无力地静止成一条直线！
“嘀！”
此时的致轩如一座冰雕，仿佛没有半点气息，上空盘旋着冷冷的气体……
“致轩！致轩……”我的心被雷击中般，在漆黑的夜里哀叫。
悲痛的哀叫惊醒了熟睡的伯母！
“致轩，你醒醒！别吓妈妈……”
“致轩，致轩……”
我不停地摇他，不停地摇他。可是，他总是不肯醒来。
一阵冷冽的风掠过身旁，仿佛是幽幽出窍的灵魂……
“不要……！”我竭斯底里的哀叫。
瞬时，我仿佛看到整个世界崩溃在我的面前！
他竟然丢下我，永远沉睡下去，独自登上天堂之门。
玻璃杯打碎了。
可以重新合缝碎片。
即使有裂痕，但它至少可以盛。
人的缺点。
可以改。
即使不能完全改正，但至少他是有心改过。
犯错。
可以弥补，可以原谅。
即使把你伤得伤痕累累，但他至少是真心实意的道歉。
原谅是因为你相信，你们的爱。
可惜人死了，什么都没了，只剩下残留的回忆，陪伴我的是一辈子悲痛的惋惜……
我真的很恨我自己，为什么当初我不早点原谅他？为什么这么固执不肯给他一次机会？偏偏要在死的这一刻，失去后，才去后悔？才去珍惜？
如果……残酷的现实没有如果！
时光不能倒退，历史不能改变！
如今，活在世上的意义是什么？我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醒来后，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又晕倒了……
我的眼睛黏黏的，干涸的泪痕布满了我整个脸庞。一想起致轩的死，我的胸口剧烈的疼痛，这种急促与沉闷交替的呼吸，仿佛随时让我窒息……于是，痛苦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溢出。
我悠悠的走出了病房，疼痛的心无法平息……
盛希和宝如，邓永强，我父母都忧伤的坐在病房门外……
大家都非常难过，难过得没有休息，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没有希望的明天。那一张张伤痛的脸孔，很沉重很沉重……
“致轩在哪里？”我抽离的目光，不知朝向哪里，喉咙干涸的噎了一句。
“啊？”
所有在默默哀悼的人，被我这一句惊诧了一下，于是，他们猛然担忧起来。
“晶灵，你别吓我？”宝如倏然走到我跟前，紧张地握着我的手。
“我是问，致轩的尸体在哪里？”我回过神来，目光黯然的盯着远处阴暗的角落。
顿时，尸体的模型迅速盘旋了所有人的脑海，忧伤的恐怖刺激了所有人的脑部神经！
“晶灵，别去了，快回去休息吧……”盛希上去拦住我，担忧地说。
“不要去了，去了就更伤心了。”宝如不忍心看到我雪上加霜的难过。
大家都不让我去，可是我坚决……
“谢谢大家的关心，即使是痛苦，人总是要面对的不是吗？”经过了这次生离死别的血战，痛了，没了，失去了，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我只是想看他最后一面……
“那我陪你去吧……”盛希心疼的望着我。
“我一个人去就好了。”我推辞了，因为我只想让自己一个人在他面前好好的痛哭一场，发泄这难以预料的一死！
于是，我就像一个被抽掉灵魂的躯体，轻飘飘的走向电梯。
关门后，刚好一个的老护士在旁。
“请问太平间在几楼？”我轻轻地问。
“负一楼。”她面无表情地回答。
于是，我依她的指示按下负一楼。
在老护士离开电梯前，她拍了我一下，叹息道：“节哀顺变吧。”
“砰……”门一关。
秒速后，湿气重重的负一楼到了。
空旷的走廊，空无一人，浓浓的消毒水味以及冰冷的空气弥漫了整个地下室。
嘀嗒……嘀嗒……嘀嗒。
我的心跳随着每个清晰……响亮的脚步声慢慢急促起来，独自走进太平间的尽头……
太平间门口坐了几个丧失亲友的人，他们每个人的脸色像我一样，带着无穷的悲痛。其中，我看到了和我丧失同一个人的伯父伯母。
“晶灵……致轩永远都回不来了，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白头人送黑头人啊……”她一把劲的抱住了我，在我肩上痛苦地流泪。
一旁的伯父，重重低下头，默默掉泪。
“致轩会回来的，我不相信他死了……”我双目无神地流着泪，内心极力地驱走无奈的绝望，自欺欺人。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有多好啊……”伯母愈加难过，身体更加颤抖。
我放开了她，然后互相对视，我们俩相互为对方拭擦眼泪。
“能让我进去看他吗？”我看着伯父伯母问，其实我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嗯。”他们双双点头，然后又凝重地扭头继续痛哭。
太平间的入口……
太平间里有很多个小房间，每一个房间相对而立，仿佛是出窍的阴魂聚集的地方，每经过一个门口，难闻的化学药物气味直往鼻息……
医务人员把我带到了目的地。
里面的气温是异常的冷冽，这不是常人能承受的温度，而是适合存放尸体的温度！
房间的中央是一座冰柜，上面躺着一具用白布盖住的尸体。
于是，我忧伤忡忡地逼近他……然后揭开头部的白布……一张苍白无神的脸，冷峻的呈现在我眼前。
咚！瞬间地动山摇，一束猛烈的闪电击中了我脆弱的心。
我无力的一下软跪在冷得刺骨的地上，痛苦流泪，一大串一大串眼泪成为了停尸房的水龙头。
“呜呜……致轩……”
他的双眼紧紧的闭着，四肢坚硬，如山洞里的冰雕，如此的死寂，再也听不见我哭喊的声音……黑夜蜷缩着，房间的灯突然黯淡了点，恐惧在入侵我的灵魂……我试掉眼泪，缓缓站起来再次鼓起勇气注视他。
午夜世界的尽头，带着那颗曾经彼此心心相印的心，我看到的只有荒芜。
忽然，汹涌澎湃的痛心撞翻了内心那道坚硬的墙，冷冽的空气来不及把我的热泪冷却，钻石般的泪滴温暖的湿润了致轩惨白的脸盘。
“致轩，我真的很爱你，我放不下你，该怎么办……如果你能醒来有多好？”此刻，我心神不定，神经似的异想天开。
我握起他的一只手，这触觉一点温度也没有，阵阵寒意刺进我手指的骨骼于是，我更加心痛地握着，哪怕只能给他一丝的暖处……可是冷风越吹得强烈，我的手就越发的颤抖，我抽泣着这僵冷的局面，手没力似地握也握不紧，我继续哭泣，唯恐这一丝的温暖也守不住。
突然，一名医护人员走进来，把我从致轩身边推开。
“小姐不好意思，请你出去，是不能乱动的死者的……”
结果，落泪的我不舍地被请出了太平间……
太平间把一切的灵魂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留下他们的躯体，抛下尘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永远在天边的那一角……
而我继续带着悲痛的包袱，含着悲伤的眼泪，捂住那颗永恒不变的真心，漫步剩余的人生。
这一夜是如此如此的漫长，悲痛伴着我们直到天亮。
晨曦照射着大地，太刺眼的光线，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还有下一个痛苦的站点……火葬场今日早晨10点，猛烈的阳光把火葬场外晒得格外光亮。
浓浓的烧烟味笼罩着我们，这味道跟以往烧香的有所不同，多了份人油的香味……是所有死者焚烧后残留的东西，让闻者忐忑不安。
轰轰轰轰！火葬场时常发出火化的声音，让我每根汗毛都竖起来，无尽的恐惧涌进心头……
怎么办？难道致轩真的要这么残忍的被焚烧吗？不……我不忍心，就算是留着他的尸体安葬，我也不可以眼睁睁看着他被烧成灰烬！
此时，我们就站在燃烧室门外，透过大门我看到了两排无尽的外炉，更加响亮的火化声传入大家的耳膜。
在门外可以联想到里面，惊心动魄的情景。在那一瞬间，血液在黑暗中沸腾，容颜在火焰中毁精，神在迎接，尸体在孤独中幻灭！
他们仿佛跌落到一个永远也不可能醒来的无尽噩梦中，梦中那个魔鬼在不停的鞭笞着他们的灵魂，灼烧着他们的躯体。
这时，大家与致轩告别后，就要送进燃烧室。
“不要！我不让你们把致轩烧成灰！我不要……”我紧紧地抓住拖车，眼泪打湿了眼眶。
“别这样，晶灵，致轩已经死了……”伯母痛心疾首，试图拉开我。
“不，从开始到现在我还是觉得致轩还没死的，他只是睡着了……”我拼命地摇头，使劲地抓紧拖车。
“乖，我知道致轩的死，让你承受的痛很大，别太难过，我们都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的……”宝如怜惜地环住了我的脖子，安慰我。
接着，我用肩膀甩开了她，“谁也阻止不了我！我是不会让致轩火化的！”我瞪着吐满血丝的眼球，坚决道。
于是，我解开致轩的头盖，看着他苍白无色的脸孔，我的心早已碎掉的碎片一下一下的割破我所有的期盼，滴血的心，刺满心脏的碎片……
“致轩，求求你醒醒……我不想看到你消失……”一大串一大串热泪滴在他的脸上，如果我这眼泪是充满爱的神圣之水，那么我能否唤醒我心爱的人？
突然，“啪！”一个巴掌印在我的右脸上。
脸上痒痒的疼痛，让我顿时停止了哭泣。
仰头是伯母痛心的表情，她把手放下，还是止不住的泪流成河……“为什么你就是说不听？人都已经不在了，你想让我重复多少遍这句痛我心的话？”
此时，我的心猛然颤了一下，“对不起……”
于是，工作人员见我松开了手，就马上把拖车拉进燃烧室。
我无奈地眼睁睁看着致轩被拖进燃烧室，悲伤的眼泪奋力地在眼眶沸腾……
“致轩……！”我奋不顾身的冲进去！
“晶灵，不要去！”大家都从身后拉住我，不让我进去。
“放开我！”
拖车在角落转弯的那一瞬间，白布飘起，我从朦胧的视野中，仿佛看到了致轩的眼睛动了两下……还有他的食指……
“致轩……致轩还没死，我刚看到他动力了！快放开我……”我竭尽全力的去挣扎，欣喜的大喊！
真的吗？我看到的是真的吗？这不是幻觉？如果是真的，那实在是太好了！
大家都不相信我的话，都一致认为我神经失常产生的幻觉，死死的阻拦我，不让我进去危险的燃烧室！
轰轰轰轰！
来不及了！是生是死也来不及了！
致轩化成灰烬了吗？
我的心猛然一阵剧痛，头像被炸开了一样……晕过去了。
阴魂已飘到天边。
躯体已化成灰烬。
留在世间的唯有那罐……骨灰。
醒来，第二天，伯母把致轩的骨灰给了我。
无穷的忧愁像蜘蛛网似的，紧紧地缠住了我空虚的心灵……悲惨的事实早已把我带到了最绝望的边缘。流不干的泪流成了一条死海……
我提着一罐骨灰来到了最初的大海……那片属于我和致轩曾经许下肺腑诺言的大海盛希拿着一束红玫瑰走到了我面前，“这是你要的玫瑰。”他神情淡然，其中略带一丝伤感。
我把骨灰放在脚下，“谢谢。”我接过玫瑰，盯着这红红欲滴的花瓣，眼角的泪珠给鲜嫩的花蕊滴上清润的甘露……
“别哭了，你已经哭了几天几夜了……就算他不在身边，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守护你到永远。”盛希难过地，从我身后深深地拥住了我。
“他死了，永远不回来了……”他越是安慰我，我空洞的心越发的疼痛，眼泪更止不住地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