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乱瞟,终于在床头柜上看见了一支黑色的不起眼的笔,中间有一抹白,正是方颖说的录音笔。
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录音笔抓在手里,转身想要离开,却被黄毛堵住。
“我姐到底怎么了?你给我说清楚!”
黄毛长得比高挑的方颖还高出许多,顿时成压迫性地看着顾月白。
顾月白看了他一眼,精瘦的身子,一张流里流气的痞子脸,怎么看也是满十八岁的成人了,那么,她选择据实以告。
听完她的叙述,黄毛愣在当场,似是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噩耗一样,姐姐一直是家中的乖乖牌,读书是最优秀的,工作也是最有能力的,从前是家里的骄傲,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眼前年轻的女孩子居然说,她犯了法被抓了?!
“你胡说。”他不信,开始打方颖的电话,怎么打都是无人接听,恐怕她的手机在警察那儿呢。他又打了电话给道上的朋友,叫人去警察局打听情况。
顾月白想走他不让,命令他那小女朋友把房门给关了,搓着手一脸不怀好意地靠近,顾月白白了脸色,心中想到了最不堪的事情,看一眼刚刚与他纠缠的女孩居然一副习以为常无动于衷的模样,顿时,心中拔凉一片。
“你不要乱来,小心我告你。”
黄毛哈哈一笑,“能得到你一次,坐十年牢也值得。”
“神经病。”顾月白破口大骂,节节后退,他却一步冲过来撞到她身上,还未有所动作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撞了开来。
“阿俊,救我。”阿俊跟另一个黑面冷着脸走了进来,那掐架的气势吓得黄毛一愣,却还是梗着脖子不让她走,结果跟阿俊打了起来,顾月白乘乱往外走,他不死心地去抓她后肩,“把我姐的事说清楚才能走。”
“啊……”他凶狠的一抓,撕破了她单薄的棉布外衣,顺着肩膀处的缝线纹路一路延伸到后腰处,立刻露出大片风光,隐约可见高耸的优美侧边。
“该死……”阿俊猛踢一脚黄毛,脱下外套罩到她身上,拉着她就走,把黄毛留给那个看起来更凶的黑面处理,身后,传来一阵阵惨叫声,夹着女孩惊恐的尖叫。
“妈的,送上门的天鹅肉又飞了。”黄毛摸一把嘴角的血,一脸凶相。
“阿俊,我来这里的事别告诉他。”顾月白惊魂未定地坐上车,拢了拢外套,希翼地看着驾驶座上脸色难看的阿俊。
“是我失职,原该受处罚。”
“我叫你别告诉他,就此一次,就一次。”顾月白气的眉毛都竖了起来,他怎么什么都听他的,他就是遥控器吗?
她软磨硬泡,阿俊才绷着脸说,“就这一次。”
她松一口气,紧了紧握在手心的笔,回到家换了衣服,静等他回来。
下了班回到家,一丝菜香味也没,齐灼华狐疑地换鞋进屋,见顾月白正襟危坐,神色决然,直觉有事要发生。
她示意他坐到对面,然后看见她拿出了一支笔,摁住了某个键,清晰熟悉的声音传了出来。
“既然他们是奉子成婚,那么,假如孩子没了,这婚是不是就得散了?”方颖的声音。
“他的为人你也知道,不会受任何人左右的。”
“好,我答应,至于那个女人……”
“方颖我等不下去了,那个女人说齐哥哥不会跟她离婚,也不会娶我,我好怕就这样失去他,我们就在生日宴上动手吧。”
全部听完,齐灼华坐的笔直,直挺挺地僵着身子说不出话。
他不信烟儿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可证据确凿,她不但做了,还死不承认地骗了他。
“你想怎么处理?”
他的声音波澜不兴,心里俨然已经做了决定,顾月白瞬地把录音笔抓在手心,“当然是送到警察局控告她的罪行。”
他的脸色一紧,沉默半天之后却径直打了电话通知季家。
顾月白霍地站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他低沉地望住她,好声哄劝,“这件事只能私了,闹出去了,有损两家的颜面。”
顾月白怒不可遏,转身就往门外跑,却被他一把拦腰抱住,“顾月白,你冷静一点,齐季两家是几代的世交,季烟她爸爸是什么人你也知道,这件事就算你捅出去了,也会被压下来,到时候反而闹得两家没面子,你这是何必?”
“齐灼华,你不要脸,失去的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你怎么可以不为他惩罚坏人?”顾月白失声痛哭,双手死死地扳着他的手臂,可是,没用,一点儿也撼动不了他。
“我知道那也是我的孩子,可是失去已是不争的事实,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你不如放手来让我处理,顾月白,你要听话。”他死死地抱住不断挣扎的她,心里也有疼痛。
“让你处理?无非就是什么也不做就放了季烟,我不要,不要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她。”
她太过激动,根本听不进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一张小嘴大声地反驳,气的他直接用嘴巴封住,“呜呜……”
“啪……”她想都没想,伸手狠狠甩上了他的脸颊,一瞬间,整个房间里寂静了,窒息了。
齐灼华简直有点毛骨悚然的惊秫,她……顾月白,他的女人,他的妻子,竟然敢打他耳光,二十九年来的第一次,怎能不震惊到呆愣。
而季家人就在这时来了,季昌平携着季烟,身后还跟着季秋,一进来便看见顾月白的手臂僵硬地停在半空中还未收回,而齐灼华的脸上鲜明的肿起了五个手指印,不难猜想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顾月白也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打了他的脸,跟他一样地呆住,直到看见季家人来了才反应过来往外跑,依然……没能跑掉。
齐灼华一脸阴森,眸里罩上一层寒霜,铁臂一带把她粗鲁地拽到沙发上并伸手过来夺她紧握的录音笔。
“松手。”他冷冰冰地吐字,阴鸷地看着倔强的她。
她咬着下唇,手心攥的死紧,他狠狠看着她,冷笑一声,大手捏住录音笔一端使劲一抽,录音笔丝毫无损,她的掌心却被划破了皮,流了血。
“齐灼华,你不是人。”
心像被人拽下来扔在地上狠狠踩踏一样难受,他却只是冷着脸摁了按键播放了录音。
等到听完,季家三人都变了脸色。
季烟立刻慌了,冲到齐灼华身边请求原谅,“齐哥哥,我错了,请你原谅我,都怪我太爱你了,一时鬼迷心窍听了方颖的话才铸成大错,齐哥哥,哥哥……你一定要原谅我,原谅我,怪就怪爱你太深,太深……”
她泪流满面地跪倒在他的脚边,眼泪一滴一滴落到他的腿上,楚楚可怜,齐灼华一把扶起她,“你起来说话。”
季烟啜泣着站在一边,低着头默默流泪,像做了错事被家长发现的小女孩。
季昌平觉得自己女儿太没出息了,居然为了个男人做出违法犯纪的事,可事已至此只有妥善处理才能不让两家的地位以及颜面受损。
既然灼华打了电话通知他们过来,那么这件事他是给足季家面子了。
“灼华,这件事是烟儿的错,你看怎么处理吧。”季昌平客气地把主动权交到齐灼华手里,他比烟儿年长六岁,是看着她长大的,绝不会过分地为难,老狐狸的算盘打得叮当响。
齐灼华沉默不语,顾月白却冷冽出声,“我要让她绳之于法,你们一个也别想包庇她。”不死心地去抢那唯一的证据录音笔,却被齐灼华再次钳制住。
而季烟却眼疾手快地夺过录音笔扔到地上,小皮鞋狠狠地踩了上去,不断地践踏着,顿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踩得稀巴烂。
顾月白眼睁睁看着唯一的证据被销毁了,她挣扎,却有一双巨掌死死禁锢住她,她出声阻止,可是,没人理她。
以卵击石,自不量力。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一瞬间,眼里涌出死灰色,她不再挣扎,不再说话,一动不动,像个失去生气的人偶,像是被世界遗弃了,可对周围的感觉却又那么清楚明白,现实的残酷强烈地冲击着她仅有的信念。
齐灼华心痛地看着她眨眼间的改变,想要抱住她,却被她下意识地推开。她愣愣地起身,他担心地跟着她站了起来,经过季烟身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上前狠劲地打了她一巴掌,她猝不及防,被打的后退着撞上了他,从疼痛中,她看见了季烟嚣张得意的脸,怒不可遏,扬起手要打回去,可是……手臂被身后的男人抓住了动弹不得。
心,死了。
“啪……”左脸颊上又挨了一巴掌,季烟打得手都疼,偷偷地藏在后面不停地摇摆着缓解疼痛。
“一巴掌是打你的不自量力,一巴掌是还齐哥哥刚刚挨的那一下。”季烟说的极快,也很中气十足,她的身后站着她的爸爸、弟弟,还有她的齐哥哥,他们是一家人,身居高位,自然可以欺负毫无背景孤苦无依的她。
齐灼华没想到季烟在这种关口显出了官家小姐的骄纵蛮横,更没想到她大打出手打了顾月白,而……无形中,他居然助长了她的威风。
第二巴掌结结实实地落到顾月白脸上,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天,仿佛黑了。
“齐灼华,你可以……放开了吗?”她清晰低声地问,她的手臂依然被他紧紧抓着,是嫌侮辱的不够?是嫌打的不够吗?
他心中刺痛,缓慢地松开了手,她抬头,一一扫过众人高贵的脸,心,被蹂躏成了玻璃渣子,她对着齐灼华凄艳地笑,心中气血翻涌,蓦然抑制不住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摇欲坠地向下倒去。
齐灼华和季秋同时奔过来扶她,却被她厉声喝止,“别碰我。”
她扶着墙壁,明明脑袋浑浑噩噩的疼,意识却十分清楚,一步一步拖着残破的身心往房里走,再也没有一丝丝力量和勇气面对任何人任何事。
“季叔叔,把季烟送走吧,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了。”他寒着声音冷冰冰地把季烟驱逐出境。
“不要,齐哥哥。”季烟扑到他的身上,她舍不得离开他,舍不得啊。
季昌平也觉得女儿被他惯坏了,平时看着还乖巧的很,一到关键时刻就现出高干子女无所顾忌的劣根性,他在官场打滚多年,贵在做人滴水不漏,今天这件事要不是对象是齐家,估计他们讨不了好处。
几下一计较,季昌平发狠拖走了女儿并承诺会尽快把她送走,保证以后不会出现在齐灼华面前。
季家人一走,他便大步走进房里寻找顾月白,却在阳台上看到了她,顿时,眼眶欲裂。
顾月白站在高高的凳子上,一只脚跨到了阳台外,身子摇摇晃晃,好像随时就要摔到楼下去。
“顾月白,你下来。”他紧张地走近她,声音带着紧绷和哄劝,手心急的冒出冷汗。
顾月白忽地转头看着他,似不认识他又似认识他,半天才睁大眼喝道:“你不要过来,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只有默然对我最好,我好想他……”
他心中一刺,再要上前却听顾月白警告地大叫,“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别,你别冲动,乖,你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他顿住,不敢再上前。
顾月白痴痴地笑,笑声悲凉而无奈,凉风吹过,很快消散在空气里。
她极目远眺,傻傻地自言自语,“加勒比海好美,默然就在那个地方,我想看看他,看他是不是跟以前一样喜欢穿白衬衫,喜欢对着我笑,喜欢叫我小白……”
“可是我一直一直看,看了很远很远都看不到他,原来他已经不属于我了,他有了白叮叮,他很幸福,他幸福我就开心了,我活的怎样都无所谓了,无所谓了。”
她说着话,目光迷离地望着暗沉的天际,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摆摆,随时都会摔下去。
“顾月白……”听她口口声声叫着李默然,他的心一片一片地撕裂,“你快下来,”他害怕极了,忍不住偷偷地靠近她,怕她一时想不开跳下去,那样,他也不要活了。
“你不要过来……”她厉声阻止,一阵大风猛地吹来,似要卷走她轻飘飘的身体,他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想要抓住她,她却嘴角冷冷一勾任自己往空中后仰下去。
“不要!”他撕心裂肺地吼叫,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她的手腕,死死拽住不松手。
她的身体晃荡着,仿若如梦初醒一样看了看自己悬空的身体,抬头,对着齐灼华温柔地笑,“你松手,我活的太辛苦,再也不想坚持了。”
“你胡说,你答应过要跟我生一个孩子的,我已经赶走了季烟,她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我之间,顾月白,你上来……我要你上来!”他努力地拉她,只要她肯伸伸手就可以爬上来。
“不,我宁愿去死也不相信你。”她蓦然举起另一只手去扳开他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撬开瓦解他的力量。
他极力支撑,额头的冷汗一滴一滴滑落,滴到她苍白的脸上,目光急剧跳动,猛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她往上扯,心口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撕裂痛感,心知伤口崩裂了他只得牙关咬紧拼尽全身力气拉她上来。
被拉上的那一刹那,在顾月白眼中成了慢镜头,她的身体像风筝一样飘过阳台的护栏,她看见齐灼华的脸,风华绝代的脸,霸道强势的脸,不容拒绝的脸,寒冷又炙热的眸子,蓄满永恒力量的身体,哪怕是死,也得他说了算。
这一刻,顾月白认命地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撞上了僵硬的地面,已经麻木的不知道疼痛了。
她被拉上来了,他却用力过猛又受她牵扯直直地甩了出去,高大的身体像离弦的箭一样往下跌落,万幸……双腿刮过树枝,他灵敏地勾住,树枝晃了晃,轰然断裂,他再次下坠,树枝虽锐减了下落的冲力,但仍重重地落到草坪上。
顾月白被他甩到了阳台上,浑身都疼得没了知觉,半天爬起来看不见齐灼华的身影,撑着身体站起来往下张望,看见他躺在草地上,一脸的血,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还有去而复返的季家三口,她看到季烟疯了似地扑上去却被季秋拽住,她彻底呆住,他……为了救她,不惜牺牲自己??!
他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这辈子恐怕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有人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很快赶了过来把他抬上车,医院的院长张长明亲自来了,人还未到医院,已经通过电话叫那边准备好一切手术需要。
他伤的很严重,断了九根肋骨,一条腿,最致命的还是他心口的伤,第二次崩裂,差点把全身的血都流干了……张长明说,年轻人身子底子好,生存意志也特别强悍才让他挺过了这一关。
顾月白每天都会来医院,但她没进去看过他一次,每次他的病房里都站满了人,齐家的人,齐爷爷、他的母亲、叔伯们,其他的亲戚朋友……季家的人也没断过,轮流过来看护。
每个人看见她都是一脸的鄙夷和责怪,只有何迪会心痛地安慰她,而季秋……心痛之余是掠夺的眼神。
季烟被她父母逼着离开的最后一天得到允许去探视齐灼华,流着泪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顾月白站在门边,恨恨的就要扬手打她却被季秋拉住。
“姐,你别过分,你已经够对不起她了。”
季烟不可思议地看着弟弟,恨他色迷心窍,“顾月白,你除了天生一张狐狸脸会勾引男人之外,还有什么本事?你给我等着,我总有一天会回来抢回我的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