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萧府占地达数百亩之广,屋宇成群,绵延广陌。不过萧风乃是家主萧云天的嫡长子,自然不会被萧云天给安排到边缘位置。他的清风苑,距萧云天所居的主院流云居并不甚远。
沈傲拥有萧风的全部记忆,对这一段路程自然是十分熟悉。他当前而行,一路虽微有踌躇,不愿去见萧云天,但他现在既然顶着萧风的身体与身份,心知这事终究也是免不了的。
走到流云居的院门前时,他停下步来,深吸了口气,再又长长吐出,迈步走进了院内。一路行到院中主屋的正厅,早有厅外的下人进去禀报萧云天,随后又在萧云天的吩咐下出来迎着沈傲,引他入厅,萧鹏则识趣地留在了门口,并未进内。
沈傲登上台阶,走进厅去,抬眼一看,便见到萧云天正坐在厅中主座上。这位楚阳城八品世家萧家的现任家主现年四十二岁,但望之只如三十许,长得丰神俊朗,面如冠玉,身上还有一股恂恂儒雅之气。他年轻时便是楚阳郡有名的美男子,现在虽已人至中年,但风采却丝毫不减当年,身上还更多了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以及当上家主后常年身处上位所养成的威严气息。
抬眼打量了这现在名义上的父亲萧云天一眼后,沈傲便又垂下眼睑低头走路。到得大厅正中的位置停下,他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声,拱手为礼,心不甘情不愿地勉强含糊地叫了声,“爹!”
现在这般就够勉强的了,他才不会下跪地去大礼参拜。好在按萧风的记忆,萧云天也并不是一个太拘于礼节之人,每次萧风拜见,也都只是躬身行礼便是,下跪行大礼参拜的次数极少。
萧云天自沈傲入厅后,目光就一直注视瞧着沈傲,这时见沈傲只是低头一拱手,并未弯腰躬身,礼数行的很不周全,对他的称呼听着也是有些含糊勉强,不禁轻叹一声,道:“风儿,你心中还是对我有怨气吗?”
沈傲闻言,先是不由一愣,随即才想到萧风前些日却是跟萧云天置了些气,父子俩闹得颇是有些不愉快。起因便是因为红梅那个丫环,却是萧云天也看出来了萧风有些过于耽于女色,已有些伤了身体的根基,屡次劝导,萧风只是表面答应,实际上回去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并没真正听进去。
萧云天察知萧风院中,为萧风侍寝与他通了房的就只有红梅一人。见萧风屡教不改,他便干脆直接下令让人把红梅调走。萧风得知后却是拼死相拦,很是跟萧云天大闹了几回。萧云天见他实在闹得不成样子,一来对这儿子着实疼爱下不了狠心,二来也不想闹大了传出去叫人笑话,便也只好暂且作罢。
不得不说,杜如芝在收买红梅这件事上,做得非常隐秘。而对萧风使用这等手段,也着实称得上高明。便是以萧云天之精明,亦是未能察觉,只以为是萧风自己的问题,是他年少贪欢,在这种事上太没有自制力。
反正,父子俩是因为这事闹得颇有些不愉快,之前都基本一直处在冷战期。本来萧风每日一早都是要到萧云天这里向父亲请安的,自打这事后,萧风便就赌气地干脆不来了。这倒也让沈傲穿越过来后,得免了不必每日都去见一回萧云天这个名义上的“爹”。
今日萧云天派了萧鹏来召见,沈傲却倒是一时忘了这回事了。本来也就是,只有萧风那小子才把红梅当作是心头肉,但对于他来说,红梅于他心中实是半点份量也占不了,他昨日处理完后早就把这小丫环给抛到脑后忘一边去了。
眼下是见得萧云天忽然这般说话与表现,他才忽然省起还有这么一桩事,是与红梅有关的。想明白后,他心知萧云天是误会了,自己哪是对他有什么怨气,那般礼数不周又叫得勉强含糊,是根本不情愿认他这个“爹”。但既然萧云天误会了,他却也不说破,就让萧云天这般误会着好了,正好省了他解释。
“我昨日听你继母说,你自己主动不要红梅,让她把红梅给带走了。这很好,我很欣慰!”
沈傲正寻思着怎么开口接萧云天的话,萧云天却不等他开口,又自接着说道。这番话中,也确实带着大有欣慰欢喜之意。
“要还是你那个废柴又混蛋的儿子萧风,又怎么会让你欣慰?”沈傲心中暗嘲地道了一句,口上则顺着萧云天的话说道:“做父母的,绝没有相害自己子女的。您的话,我后来仔细回想,知道确实是为了我好,我自然是要听的。前些日却是我不懂事,惹您生气了,还请您见谅!”
说罢话,他又拱手行了一礼下去。本来这番话中,以“孩儿”来自称,再用“爹”来称呼萧云天,会更显得情真意切,效果更好。但让他勉强叫声“爹”胡混过去也就是了,要让他情真意切地去叫那么多声,实在是让他叫不出口,便一律只用“您”这个敬语来代称了,自称也只是“我”。
不过,便只如此,也已是让萧云天大感欣慰,十分高兴了。沈傲这一礼还没行下去,便觉身前风声一响,萧云天已离位而起到了他向前,伸手将他扶住,没让他再拜下去,然后执着他手有些激动地道:“好,好,我儿真是长大了,懂事了!不必多礼,爹又怎么会怪罪你呢?我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好,只要你能明白就好。”
“切,说的好听,娶个后娘进门也叫对儿子好?”沈傲哪里会领萧云天的情,心中又自腹诽地暗道一句,面上却也是作一幅激动状地陪着萧云天跟他演一出父子情深、互相谅解的戏码。
不过他心中虽是腹诽萧云天,却也看得出来萧云天对萧风这个儿子,确实是真心疼爱。只是萧云天心里同时又对家族十分看重,自负起了家族传承的重任,所以有的时候,也不得不对此妥协。在萧云天心目中,到底还是家族更重要些,要排在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