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走了。他头也不抬地说。李家辉走了出来,小小的走廊空无一人,厨房也是空的。他在厨房 外站了一会,等他的眼睛习惯了黑暗,才绕过比在庄园。方向走去。他感到难以忍受的疲倦。威勒尓说的话完全出乎意料他现在不再去想它了,他太累了。
他走过了庄园外的小偏屋。月亮升起来了,不是那种典型的南舡的月亮太小也太暗弱了。这个小镇望过去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依稀可辨。
突然,他面前跳出两个黑影,什么东西在他心口窝狠狠猛击一下。他呼哧呼哧喘将,双膝立刻抖动起来。他本能地朝面前的黑影打出一拳,那人哼了几哼,发出一阵怒骂,一只拳头结结实实打在李家辉鼻子上。他蹒跚着朝后退去,心口
窝又遭到一下狂击。李家辉倒在一个土堆上,一动不动,血从鼻予量瘴了出来。
那两个人中有一个走到李家辉身边,抬起脚正要踢他,又突然停住了。他听见一只狗的汪汪声和有人奔跑的脚步声。
“快走!”他说:“有人来了。”他们溜走了。那只狗发现了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李家辉,不停地吠叫,直到李丽梅.跑过来。李丽梅用手电在李家辉身上照了照,然后弯下腰,扶起了他的头。李家辉睁开了眼睛。
“没事!他们走了。”她说。
李家辉痛苦地站起身来,捂着心口窝。
“当心些,你的鼻子还在流血。”她说。接着李家辉垂下头,免得血水滴到衣服上。你玩什么要那样,他们突然扑到了我身上。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不知道 。
“你和刘青山叔叔吵架了吗?”
“没有,是他对我大吵大叫。"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伤得厉害吗?”
“不,现在没什么了。你来了真是我的运气。他们刚刚开始打我。我得走了,多谢你。”他想到妈妈,如果她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一定会大大惊惶的, “我想回去之前能把这血洗掉,因为妈妈看见我这样会不安的。不过再见吧……”你可以在我们厨房洗个脸。”李丽梅提议。
“我想,还是算了。”他说。
“人们都睡了,刘青山从来不进厨房。来吧,一切都会很顺当的,洗过脸,你妈妈就不会知道这事了。
好的,谢谢你!”
他们又回到小庄园。李丽梅给李家辉倒了一罐水,目不转睛地瞅着他怎样把血迹从脸上洗掉。她想帮他掸掉甲克后背的尘土,假量仿佛有什么东西阻止了她。她是有钱人,而他是有身份的人。虽然总把这一点记在心是困难的,尤其他举止根奉不象一个有身份的人。但他不 得不硬把这种观念塞进心里,好记住他们之间的再限。
现在,她应不应该给他一条毛巾擦擦脸呢?她感情冲动地把自已的手巾递给了他。地盯着他擦干了脸。他把手巾还给他时。她好奇地看了看手巾。而更奇怪的是,他只是象对待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那样谢了谢她,就好象他经常从有钱人姑娘那里拿到毛巾似的。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可能吗?
“你后背有土。”他轻声说。他想弹掉它,但够不着。她鼓起勇气,走过去几步,帮能翻掉了尘土。
“谢谢你,他说,“你实在是善良。想起先前对你说的那些话,真让我难为情。”你应该是难为情吧,他们之间相视而笑。
李丽梅很奇怪自己居然接受了李家辉在他们之间建立起来的这种平等关系。这是她闻所未闻的。但更加闻所未闻的是一个有身份的人竟会象他这样……
“大概是教育使你成了这个样子吧?”她问李家辉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他笑了。是的,一部分悬由予教育的缘故。应该说很多人都是像你这样的只是到了国外发展,人们会因为你的肤色不同来分别你是哪里的人,但是也并不严格的。
在那里, 他们对待有身份的人同对待有钱人一样吗?
“有些人是一样的。
她还想问问他。在开普顿那他足否有过有钱人朋友,但她说不出口。这个问题无论如何是不恰当的。
“好了,多谢你。李家辉说:“晚安!”
“晚安!”
李家辉走后 很久,李丽梅还坐在那里独自沉思。她捉摸着这个行为举止都和被的有身份的人大不相同的青年。他似乎有点象疯张木青,实际上他并不疯。
李家辉离开小庄园,慢慢走着,许多想法在脑际闪过。那极为混杂缭乱的思绪象肉体所受的折磨一样使他痛苦。
以他的头顶,在小庄园和那两条峡谷之上,是漫漫的夜空, 那深邃、沉黑、令人痛苦的肃穆和冷漠的夜空。四周是这样的宁静,比宁静本身还要死寂。而草原上弱小造物们隐约凄婉的声音又使这死寂增加了十分。
李家辉在黑暗中跌跌绊绊地走着。镇静一点,他对自己说,镇静下来,驱走思想中的阴云。阴郁意味着痛苦,而痛苦是伤身的。他卷动着舌头,舐着了嘴里的伤口,感到鲜血的味道。
但是他怎么也平息不了心脏剧烈的跳动和脑子可怕的震动。
他急忙走下通往这个小镇的山坡,刘青山.的形象一直在他眼前闪动。他那双掌心 朝下压在桌上的大手,他鄢松驰、冷漠的、坐着一动不动的肥大的身躯……
“镇静吧! 他强迫着自己,停住了脚步。
他心里的怒火缓慢地、非常缓慢地熄灭了,他几乎可以 感觉到它在逐渐消逝,代替那种愤怒的是沉重的悲哀。一切事物又很清楚了,然而那是一种使人痛苦的清醒。它强烈越伤害了他,但他感到心里轻松了许多。
他拐上了疯张木青命名的大街,一直沿着它向前走去。在黑暗中他没有把握找到自己的家门,他只知道它在巷子尽义,但是根本不用他寻找,妈妈的屋门大开着。门廊里,背朝灯光,站着老牧师。
“是你吗,李家辉?”牧师喊道。 等到确认的答复后,她焦急的神情有了缓解。李家辉从牧师身边走过,随手关上了房门,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看着妈妈。“你干嘛还不睡觉?”他故作严厉地嘲弄她。 深思的皱纹从牧师的额头消失了,他微笑着朝门口走去。
“一切都好吗?孩子!”现在我要现在我要道晚安了。你该休息了,我们明天再谈。晚安,大姐。牧师走进黑暗里去,关上了大门。
“你看上去很疲倦,孩子。”老妇人说。“你也应该睡了,妈妈。
“我必须等你啊,李家辉。” 李家辉伸手搂住母亲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一切都好吗?”她问。
“好。李丽梅要知道我打算做什么。”
“你告诉他了?”
“是的。”
“事情顺利吗?”
“顺利,妈妈……现在去睡吧。你也很累了。”
老妇人指着房间的一角,那边地板上已经搭好了一张地铺。梅珀儿和我睡在这儿。你到卧室里去睡吧。”
“不成!”他坚决地说。“你们去睡床,我睡这儿,梅柏儿呢? ”
“她太累了,已经在床上躺下了,我去叫醒她。”
“你快去床上睡吧,妈妈。我要睡在这儿。”
老妇人疑惑地走进里问。她一想到让他睡在地板上就感到羞辱。要知道,他是一个受过教育的人,一位从国外发展回来的先生。如果自己和梅珀儿睡在地板上倒无所谓。她想说服他,但他唇上现出的坚毅的线条,眼里闪烁的倔强的目光制止了她。他跟着她进了里屋,把自己的东西拿了出来。
“晚安,妈妈! ”他说着,关上了他们当中那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