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聆北认为自己对十字绣没什么研究，也从未关注过，但他才想到要带何叶去买，马上就看见一家了：用心做更好，不大的店面，却有一个很好的名字。
“这家看看？”
“好啊！”何叶好久没买这些东西了，今天，也算是心血来潮吧！
店里刚好有三五个女孩子在挑选十字绣，原本不大的铺面，也就显得有几分拥挤，不过墙上的作品弥补了这一缺陷。不同于大多数十字绣店面货架上挂满了还装在袋子里的图纸，这里只有一边一排靠墙的柜子，里面分门别类放着货物，其它位置，错落有致都挂着精美的十字绣。
“看看，人家这才叫艺术，你绣的根本就是抹布！”唐聆北指指墙上的十字绣，如果何叶绣的玫瑰还在的话，也没脸拿出来说那是十字绣！
“你绣的才是抹布呢！”何叶自然不服气，她是什么人，才女好不好，有什么难得倒她的，不过她绣的，的确不怎么样！
“嘻嘻！”几个女孩子似乎已经挑到了喜欢的十字绣，正想付钱，听到唐聆北跟何叶斗嘴，不由得笑起来。
“她绣的抹布，可比我的艺术珍贵多了！”店面的尽头，传出一个女声，并不甜美，也跟出谷黄莺差了不少，但胜在温婉，听起来很舒服。
莫名地，何叶有几分熟悉感，唐聆北也顺着看过去，刚好那几个女孩子离开，店主，自然也就看见了。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很普通的长相，坐在一个偌大的绣绷后面穿针引线，最让人惊讶的是，她穿针引线，用的是脚，而不是手，因为她没有手。
“你——我不买了！”何叶拉着唐聆北就往外走，她不知道，怎么过了那么多年，居然还会见到。
“哎！怎么啦？”唐聆北硬是拉住了何叶，不知道是不是他见多太多残障人士的原因，面对缺胳膊少腿的人，他习惯更加平静，更加自然，绝不会让他们感到一点点被歧视或者特殊对待。因为残障人士，最需要的不是怜悯，而是跟正常人一样生活。
“何小姐！”店主飞快站起来，匆匆绕过绣绷想要拦住何叶，大概是太过仓促的原因，绣绷被撞偏了，针，扎在脚趾上，流着血。
“你们认识？”唐聆北奇怪地问何叶，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啊！
“不认识！”何叶还是想走，但店主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何小姐！”
“到底怎么回事儿？”唐聆北才不相信他们不认识呢！“要不坐下来说吧！你看她流了那么多血，还光着脚呢！”
忍不住，何叶看了一眼店主的脚，没有穿鞋，大脚趾在流血，地板上已经滴了好几点：“你做吧，有没有创可贴，我帮你包一下！”
“不用了！”店主微笑着摇头，“干我们这行，被扎几下很正常的，你们坐下，我收拾收拾！”说着从绣绷后面拿出两把小凳子。
“算了！我们就不坐了，有什么你直接说！”她的意思，何叶大概还能猜到几分。
“呃，我们想把宝宝抱回来养！——何小姐，我们也知道这样违背了当初的约定，可是我们真的很想宝宝！我们辛辛苦苦来到B市，就是为了可以离宝宝近一点！反正你现在已经结婚怀孕了，你就把宝宝还给我们吧！我们会一辈子感激你的！”店主说着，眼中已经泛起了泪花。
B市各种各样的机会都不少，竞争也不小，她和丈夫都是残疾人，来到这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条件好了一些，他们就开始找何叶的下落，但B市真的是太大了，当初没留电话也没留地址单位什么的，根本就没法找。
“我说过，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孩子，至于你们怎么生活，吃多少苦，受多少罪，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会管！孩子现在很好，以后也会很好，就算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会一样待她好的！她不会知道你们的存在！我走了！”
何叶拉着唐聆北就往外走，店主准备去拉何叶，最终却选择站在了原地，她相信何叶的话，宝宝现在很好，以后也会很好。虽然她和丈夫已经很努力了，但他们能给宝宝的，也不会比何叶更多，不管是现在宝宝成长的时候，或者以后宝宝求学就业。
“何叶！”走出一段之后，唐聆北拉住了何叶，“你抱走了他们的孩子？为什么？孩子呢？在哪里？”
“这还用问吗？除了如如，我哪里还有第二个孩子！他们夫妻都是残疾人，原本计划永远不要孩子的，可不小心怀上了，又舍不得流掉，于是就想生下来养，顶多就更困难些。可她不小心动了胎气，孩子提前出生，还难产，医药费一大笔，孩子的营养费也不低，为了保住大人，自然就只能把孩子送人了！”何叶当时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养好身体好好生活，谁知道他们居然来到了B市。
“你不知道买卖人口违法吗？”唐聆北责备地看着何叶。
“什么买卖人口，我那是抱养，只不是手续没你领养清明那么齐全罢了！”何叶推开唐聆北，独自上了车，她承认，她对何如的感情，没有肚子里这个受精卵深，可将近五年的时间，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如果要分开，也是不行的！
“喂！生气了？”唐聆北胳膊支在摇下的车窗上，“看得出他们很爱如如！胜过他们的生命！”
“我也很爱如如！”何叶仰头看后视镜，默默地在心里加了一句：虽然没有胜过我的生命！她想不通，怎么唐聆北就不跟她站在统一战线呢？何如她养了快五年了，现在居然要她还给人家？
“可你毕竟不是她的亲生母亲，而且你就快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了！”唐聆北继续劝说着，他也不想放弃何如，但更希望那对父母也可以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
“那又怎么样？我依旧会好好对待她的！”何叶这回真的生气了，“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我当然相信你！但我更希望大家都快乐！你想啊，就算我们把如如还给她的父母了，我们也可以经常去看她啊！”
何叶扭过头不理会唐聆北，良久，问了一句：“你上不上车？不上车我自己走了！”说着，就打算往驾驶位上坐，唐聆北只能妥协，乖乖上去开车。
后面，用心做更好的招牌下面，那个失去双臂的女人，再次流下了眼泪，她已经用心了，绣了很好的十字绣，为什么还是不能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