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四是被心口的疼痛转醒的,象积蓄了千年般无法排解的沉痛刀挖似地活剐着他的每个寸肌肤。既使是在昏迷中,他还是忍不住惨叫出:“衣儿......“
乔语嫣抚按着压抑的胸口,那里全是悲伤,她上前紧紧地抱住他,用力地吸食着从他身上发出的男性气息,挤走心中的郁闷,自他疯了似地想追随宁红衣于深崖时,就胸口处的一口闷气没有舒缓过。
凤四挣扎着起来,她死死地压住他的两肩,神情崩裂,“我刚给你诊过脉了,你听着,师兄,你身上流了近三分之一的血,如果你再不好好休息,你的心脏,肝脏,肾都会遭到一定的破坏!你会昏迷,然后,那些器官会逐步坏死,你明白么?”为了那人,他竟将身上的三分之一的血流放,他不要命了?
若非宁红衣是男子,她几乎要认定,那是属于情人间的生死相许!
凤四似乎置若罔闻,两眼近乎呆滞地环顾着四周,他发现自已的疾驰的马车上。
他的身全灌了铅似的疼,目过处,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在变形,但都不及胸口的疼痛,象摧拉枯朽般撕着他的心,但只要有一口气在,“英轩,把我的穴道解了,别耽误我去救她!“
“遇之,你冷静些,那个地方掉下去,寻常的人岂能活得了?”乔语轩一脸急色。
“英轩,你最好解开,否则就是与我凤四为敌。”凤四苍白无色的脸因急!慌!痛而变形,额间浮起道道似要崩裂开来的青筋。
他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只想跳进那深海,去寻找那一抹红——
是死,是活他都要!
“大哥,不要放!”乔语嫣抑下想要撇开一切,遁入世间最深地地方的强烈欲望。
但,凤四的身体由不得他任性,她,不得不管!
她的心慢慢地下沉,缓声问:“听着,我不会让大哥放你自寻死路的,师兄,那你是不是也要与我为敌?我知道你现在伤心,宁红衣是你的兄弟,他死了,你自然接受不住打击,但我和大哥在西北伴了你十年,你怎么能这样对大哥说话。”她声音一历,“若是此,我宁愿方才你选择的是她,我宁愿死!”
“哈哈哈......“凤四爆笑,濒临魔憎的脸剧烈地抽动着,再不复那或是云淡风轻公子如玉,或是眉眼含痞薄唇含讥的轻狂样,此时的他已入魔!入障!入孽!他笑得巅狂,眸中含血,吐出来的字如腑中血肉剐出,疼得他一字一抽,“是的!若可以回头,我就是把世间所有的人葬在那悬崖下!也不会让她去跳——!!”
车驾内的空气和血液在那一瞬同时凝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
乔语嫣全身战粟如筛,这样的话伤到的不是心,而是入了魂!终其一生,就算他日他将她捧在心尖,这一日的记忆,将刻进永生,世世意难平!!
但是,怎样,她还得忍!因为爱已让她所有的一切埋入尘埃!
她轻轻地吐呐着气息,极力让自已的情绪缓解下来。
但是,那边凤四的脸色愈来愈诡异的苍白,象是冰雪覆面,没有一丝的生机。
医生的本能,让她搭上了他的脉,却发现脉象急速,有一股不正常的力量在他的身上乱窜着,她惊叫一声:“哥,你看,凤四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不是疲劳失血的人的脉象。
“天,他在强行冲破穴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会走火入魔。“乔英轩顾不得马车无人驾驶,扔了缰绳,一步蹬至凤四身傍,疾手解了凤四穴位。
凤四借着身上一股勃发未散的内力,跳起身,来到驾前,拨出腰上的剑,挥断缘轴,跳上马儿,返身疾驰。
所有一切,只在数秒间。
身后,乔语嫣再也抑不住心底的悲恸,放声大哭,“二哥,怎么办,他会死的!他的体力不能再消耗了!”
“拦不住,再拦只会让他疯了。我们只好帮他!你去城里找苏青瑞,叫他带上下海的绳索,我先去追他。暂时拦一拦!”
“哥,你告诉他,他要殉葬我不拦他,命总归是他自已的。若他真要下海寻人,只消等我,我会用玉虚净尘为他渡血,你问他,还信不信十年前在西北为他挽回一条性命的嫣嫣。”
宁红衣醒后,发现自已在一间闭塞石室,但空气流通,不冷不热,极舒适。
床榻的圆型柱上竟嵌了一个鸡蛋大小的月明珠,想来这一室的光亮便这它发出的。
她本能地看看自已身上的衣服,有些惊讶。
不会,又穿回二十一世纪吧?
衣上的衣服面料很好,是上等的丝绸,但是剪裁缝制的方法,现在现代二十一世纪的睡衣款式。
只是衣服上的扣子极奢侈,竟然是用翡翠打制的。
可是,除了睡衣与现代有联系外,室内所有的物品莫不是透着古代的气息。
“有人么?”她软弱叫了一声,但回答她的是自已的回音。
宁红衣扶着床沿下榻,象是许久没有活动似乎的,落脚时,腿心处有些发软。
她看到床榻边的长椅上搁了一封信,疑惑地打开:
“天上掉下的林妹妹:你好,你的运气很好,我夫君正在海底寻找药引时,你正好掉下,在你落水刹那,我夫君用内力阻你下落的趋势,方救你了你一命。不过,即是此,你还是被激流所伤。这一个月来,一直有人下深涯寻你的下落,估计也快寻到这了。我夫妻二人避世已久,不愿麻烦,先闪了。加上你也该醒了,所以,我们先离开了。你若要与你的朋友会和,你可以打开柜后的机关,开启小石门,自然他们就能寻到此。若不愿,就从储物间的狭道往上爬,然后沿着石壁走上一天左右,便可直接达到邵国地界。对了,留了些食物和水给你,要离开时,请记得携带。最后,祝你好运!”
宁红衣坐在榻上愣怔了许久,这真是,世间无奇不有。
又低首看看身上的睡衣。
想来,这位也是穿越者吧。
不过,他的夫君竟能在这样的海底寻找药引,恐怕这世间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慢慢地逛了一圈,才发现这里很大,有些是天然形成,有些明显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
尤其是那个天然浴池,上面有个天然的洞,可以看到外面的阳光。
宁红衣触了触水温,不冷不热,忍不住脱了衣裳下水泡着。
若身无牵挂,莫说是与心爱之人,就是独自隐于此,也是一件美事。
浴池边的小柜里放着柔软洁白的羊毛巾。
下面似乎搁了本书,她取了翻开一看,是本记事,估摸着主人走时不记得收拾留下的。
象是一个男子用三言两语记录着妻子每周身体的变化,如饮食,睡眠,及服药的情况。
但有一条注析引起了她的注意。
“建元十一年:今日中秋月圆,阴盛,灵儿身上又现离魂的症状,但三日下海,皆未寻到朴修元札记上所记载的潜龙,只得待明年。”
又有一条:“建元十一秋后,灵儿更噬睡,每日清醒不过三四个时辰。今日精神不错,完整地跳了‘雀之灵’,身子轻盈,灵动若当年。”
“建元十一年初冬,携爱妻回帝陵避冬,待来年再返。”
灵儿,帝陵,这些似乎透露出石室主人的身份。
祁国民间盛传邵国明武帝宠妃的名字中就有一个“灵”字。
而返帝陵,则提示了这个男主人可能是个皇帝邵景弘。
但是,若明武帝和灵贵妃若在世,年纪已逾七十岁,怎么可能还会下怒海寻龙?
而灵贵妃还完整地跳完一曲“雀之灵”,身子还轻盈,灵动若当年。
除非他们不老不死!
朴修元札记!!
她的心乱跳,莫非留在邵国御书房的朴修元札记并非完整,一些重要的部份可能留在石室主人的手上?
沐浴后,整个人有如脱胎换骨的感觉,看来,这一池的清水亦非寻常。
按着石室女主人提示的路走,她整整走了三天方离开,还好备足了干粮和水。
但既是出了山,一路也没见人烟,偶尔经过一些村落,但似乎因战争,百姓们早早地撤离了。
又耐着心沿着有人迹走过的路,往西走,又走了半日,终于看到前方有一队人马。
宁红衣被当做奸细带到邵修城面前时,邵修城简直无法置信,眼前这又脏又瘦,灰头土脸的小人儿,是他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