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爽朗的笑声踏进营帐,世民更多的表情是酣战之后的畅快和大胜之后的得意,似乎再战一场才能挥洒完无尽的激情和热血!
昭儿听到世民的声音,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是眼前的世民却让她呆住了——头发已经乱了,浑身上下都是血污,尤其两只袖子更是被血染得找不出一丝干净的地方,尽管混杂着浓重的尘土和汗水味道,掩饰不了的血腥还是迎面扑来,让昭儿一阵恶心和玄晕,只是冲上前去的她却有些手足无措——这样的世民是第一见到,握起世民的胳膊,手指便触摸到血迹未干的腥腻,一时之间千百种心疼涌上喉咙,却只能压抑着哽咽,“世民,这么多血——”
只是意犹未尽的世民一边和三宝兴冲冲聊着战场上的事,一边要昭儿帮他解下战甲,此时才注意到妻子噙着满眼泪水不敢流,惊慌的正要解释,没想到三宝的嘴比他更快,想要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秦王妃,这些血算什么?在战场上秦王灭掉多少险枪暗箭呀,好几次都被贼兵们的血灌满了袖子,然后洒之再战,周围的人都吓傻了……”三宝就像一个尽职的说书人,恨不得将他的主人公“秦王”战场上所有的英勇都绘声绘色地描述给他的“听众”秦王妃……
“昭儿——”世民一边低声想要安慰妻子,一边又懊恼地厉声喝道,“三宝——”
“世民,对不起,对不起……”昭儿却再也压抑不住,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世民大声哭了起来……
“脏——”世民下意识地仰身叫道,想伸手阻挡却发现身上本就没有干净的地方,胳膊停在半空中,眼睁睁看昭儿扑到自己的一身血污之中……
这时的三宝也住了嘴,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赏了自个一嘴巴,后悔不已,“我这该死的嘴!”
世民却摆了摆悬在空中的手让他离开……
习惯了世民英雄般的凯旋归来,张扬着他的得意和荣耀,尽管她也会追问他身上某个明显的伤疤,却总是被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还会嘲笑她比自己还清楚伤疤在哪里、哪里是新的哪里是旧的……可是当这样的世民站在面前,才发现自己对战场上的所有想象都是远远不够的——不管是别人的血还是世民的血,就那样醒目地大写着惨烈和残酷,就那样用死神的味道向你袭来,告诉你什么是出生入死的冒险……那个把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着、惯着的二哥和丈夫对她来说是稀松平常,可是现在却觉得无比珍贵和奢侈,纵然有过的委屈也变得不值一提,有的只是愧疚和心疼——世民啊,面对这样的你,我曾经的任性是多么荒谬和可笑!世民啊,怎样对你才算更好,嗯?对不起、对不起……
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不小心受伤也是家常便饭,在父亲和兄弟、伙伴们面前那是勇敢的表现。可是自从遇到了昭儿,世民便不能随随便便“不在意”自己了——像很小的时候自己从树上掉下来,昭儿替他揉着膝盖流眼泪的类似场景,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很多次,安慰过、嘲笑过、捉弄过……可是她始终不能变得“勇敢”、变得像他一样习以为常!所以每次打仗无论远近,回家的时候,他总是记得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对自己是一种“忘记”,对昭儿则是一种“隐藏”……可是今天——无论是怎样的自己,在她面前又有什么区别呢?命中注定她会为你流泪、为你心疼,怎样阻拦,又能怎样隐瞒呢?世民终于放下了悬在空中的手抱住了她,胸口一热,微笑滑上嘴角,心里却想着:昭儿啊,你该回家了……
世民本想趁胜打败和刘黑闼一同作乱的徐圆朗后再回去,恰巧昭儿莫名其妙得了怪病,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去,军医们商量来研究去也是一筹莫展。正好此时又收到了李渊的急诏,说是既然打了胜仗就回去让父皇看看,毕竟前段时间因为他下落不明,父皇也担心不已,再说秦王妃呆在军营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所以决定亲自送她回去!
“天天想孩子们,每天都念叨着他们!都要回家了,怎么不开心?”世民问道,他知道昭儿牵挂的是自己,可是他真的希望她呆在家里,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她在身边确实让他多了开心,可是更会让他分心——担心她不适应气候、担心她的气疾会发作、担心她吃不好、担心她因为想孩子们夜里睡不好、担心她趁自己不在的时候也会和小翠一起去河边洗衣服……就像现在,他担心的事发生了,昭儿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人都瘦了一圈!
“世民——”
“你放心,我可不会不舍!”世民提高了声音,“你在这里,影响太不好了!知道现在到处流传什么谣言吗?”
“谣言?”
“有的说,前段时间秦王打了败仗是因为在军帐里藏了一个美娇娘、无心恋战!有的说,秦王下落不明大难不死,是因为有神灵保佑,被一位‘仙女’所救!还有一个更离谱的,说秦王有龙阳之好、断袖之嫌,现在正被一个‘美少年’所惑!”世民一脸比窦娥还冤的表情。
“谁知道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么多关于秦王的风流韵事?”昭儿被世民逗笑了,却是佯怒反问道。
“冤枉啊——”世民委屈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