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外的景象截然不同。
万里蓝天澄澈如洗，翠峰环绕，飞瀑流泉。小道上，绿草如茵，奇花盛开，郁郁青青。
燕辰走在小道上，眼里死气沉沉，一句话也不说。
石云天走在前面，头也不回，道：“风景很美。”他走得很慢，好似就在观赏着这样的美丽。
燕辰道：“可惜已死亡。”
石云天道：“为什么？”
燕辰停住脚步，道：“你知道。”
石云天停住脚步，默默一叹，他的确知道。长灵殿的几个兄长，生命已走到了尽头，不知还能弥留多久。百战山也如此，曾经的辉煌终是逝去了。
他忽又回过头，看着燕辰，道：“或许未必。”
燕辰道：“因为这里还有一个人。”
石云天道：“哦？”
燕辰道：“一个教人找都找不到的人，一定很厉害。”
石云天一怔，不由笑道：“你说得不错，但你只说对了一半。”
燕辰道：“哦？”
石云天不说话，含笑看着燕辰。他的目光，就像正看着希望。
燕辰摇头一笑，道：“前辈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石云天又迈开了脚步，一边说道：“还有一年，就是五山的武道大会了。”
燕辰站了片刻，跟上了石云天的脚步，但并不答一言。
石云天又道：“武道大会十年一次。这一次，在百战山。”
燕辰道：“上一次在哪里？”
石云天道：“云澜山。”
燕辰道：“一山一次？”
石云天道：“一山一次。”他的声音苍老，透着一种疲惫，与他的眼神一般。他的确已累了。
燕辰不说话，他甚至不必看就知道石云天是怎样的表情。
石云天默默走在前面，脚步似已沉重了起来；伴随着落寞，身子似也越来越低了。
他心里的确是很复杂的。数百年，他看到过百战山的鼎盛，也目睹了百战山的没落。
可叹，曾经辉煌，已成往事。
走出很远，石云天叹了口气，道：“若是让你与人比试，你愿不愿意？”
燕辰道：“比胜负？”
石云天道：“比胜负。”他神情一滞，又停住脚步，转过身。他正想问，但见到燕辰的表情，他张了张嘴，却问不出来。
燕辰站在那里，脸色很平静。但若有若无的，从他身上，透着一种死亡的气息。
微微失神，石云天道：“你难道没有和人比试过？”
燕辰道：“有。”
石云天道：“比胜负？”
燕辰道：“生死。”
石云天哑口无言。他又转过身，眼里带着一种奇异的光芒，道：“你信神吗？”
燕辰不说话，他也曾问过与石云天同样的话。但他知道石云天的意思。
石云天一边走，一边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若是造下太多杀孽..”
燕辰道：“他日命终，必将身陷地狱，万劫不得超生。”
石云天怔了怔，道：“你难道不怕？”
燕辰道：“因为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哪管死后万般罪孽加身！”他说的斩钉截铁，眸子里透着讥诮。死后的罪孽与活着的罪孽难道有什么不同？
石云天怔住。他失神时，燕辰已走到了他前面。石云天抬起眸子，打量燕辰的背影，但一句话也不说，目露凝思地迈出了脚步。
小道尽头是一座翠绿的山峰，仅有三十丈高，但极大，方圆皆有百丈。山崖上淌着涓涓细流，汇到山脚下的水潭中，水声淙淙，好似仙音，空灵悠扬。
燕辰抬眼打量。一条平整的石梯通向山峰上，两旁以雕花石栏阻隔，但上面的图案已模糊，看不清，透着岁月的气息。
石云天道：“这里就是你的住处。到了这里，你一定不会闷的。”
燕辰道：“上面有不少人？”
石云天道：“上面一个人也没有，你上去吧。”
燕辰点点头，抬脚踏上石梯。石云天就站在那里，静静注视他，露着奇异的表情，一句话也不说。
……
峰巅宛如刀削，十分平整，铺着灰色的石板，坐落着一座古朴的小苑。
燕辰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很简朴，唯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两把木椅。他走到小苑另一头，推开窗。窗下就是一片悬崖，极深，白雾茫茫，见不到底。
对面也有一座山峰，与这里相隔不远，十丈的距离。两峰之间，仅以一根手指粗细的黑色铁链相连。
燕辰一怔。因为对面也有一座小苑，并且有人。
她就坐在大木桶里，身无寸缕，一瓢一瓢地往身上浇水；洁白修长的玉腿搭在木桶边缘，调皮地晃动着。
燕辰只看到了一个背影。阳光洒落下来，照在她的身上，她的肌肤好似发着光一般晶莹。
“女人。”燕辰自语。透过披散在后背上乌黑亮丽的长发，他隐隐见到了些轮廓。
木桶里冒着热气，水上浮着花瓣，散发淡淡的清香。程月灵洗着身子，一双灵动的眼睛却意兴阑珊。曾经繁华鼎盛，如今人烟凋零。偌大的百战山，终究还是难逃命运，将成为历史长河里的一粒尘埃。
“父亲说有个人或许能改变百战山的命运。”她自语，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了一道身影。
转瞬，她咬牙切齿，握紧了粉拳，“燕辰你个混蛋，敢打姑奶奶！”她长这么大，就是她父亲都从未打过她。但在混沌古界中，燕辰却是不问青红皂白，一掌就把她拍翻了..
“或许是无心的吧..”她这样说道。细想起来，当日在混沌古界，燕辰似是在追杀一个人，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混蛋！混蛋！”程月灵一脸愠色，恨恨道：“姑奶奶天生丽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看呢。”她当然不会想到现在就有人在看着她。她抬手抚着脸庞，声音轻了下来，嘀咕道：“那个家伙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真是让人好奇呢……”
燕辰木然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地看着程月灵。隐隐的，他听到了程月灵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但听不清。程月灵仍然未觉，甚至慵懒地舒展开了腰肢，婀娜的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
燕辰移开目光，他并非一个喜好美色的人。所以，他关上了窗。
程月灵有些好奇，回过头看来。若有若无的，她听到了些动静。她站起身子出了木桶，穿上贴身衣物，只披了一件薄纱。
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黑色铁链，程月灵玉脚轻抬，踏着铁链而行，身子飘逸轻灵，似花飞叶落，很快就到了另一头。小苑建在峰巅，尚有余地。她就站在那里，灵动的眸子好奇地转动着。
燕辰出了小苑，站在峰巅，一脸平静地看着远处。时局动荡，他已没有过多的时间。但要如何取得《百战经》以及找到石云天与方行说的那个人，他并没有头绪。他更想知道，姜澜究竟对他隐瞒了什么。
凝思着，燕辰心里一动，走了前去，站在峭壁边缘。在那极远的地方，伫立着一座极其巨大的石山，不同寻常，散发着磅礴而凶蛮的气息。
“何等生灵？”燕辰自语，这股气息绝非人类。转瞬，他眼里透出奇异的光芒，回身走进了小苑。罪乱长枪仍在桌上，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他向着小苑的另一头看去，窗户正被轻轻拉开。
程月灵蹑手蹑脚的自窗外爬了进来。进了小苑，她就怔住了。透过镂空的木屏风，她看到了燕辰。他就站在那里，一脸的诧异。
燕辰的确很诧异。他没想到程月灵仅穿着贴身衣物，披着一件薄纱就进来了。
程月灵发呆，一时间忘了言语，她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回过神后，她一张脸立刻就涨红了，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转身就想逃离这里。但转瞬，她又停住了脚步，回身怒视着燕辰，叉着柳腰，道：“你个混蛋为什么会在这里？”
燕辰道：“若我是你，一定会先把衣服穿上。”他一脸平静，打量程月灵。她年纪虽不大，但身材很高挑。一双眸子十分灵动，顾盼之间，古灵精怪。
程月灵又羞又怒，狠狠跺脚道：“你闭上眼睛！”
燕辰不说话，转过身，不再看程月灵。程月灵红着脸，一脸防备地看着燕辰，见他没有偷看，才自窗外爬了出去。
燕辰在木桌前坐了下来，不多时，程月灵就又自窗外爬了进来。这一次，她穿了一件厚实的貂裘大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捂着身子，大步走来，一脸的警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