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起身,却猛然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就是那个年轻人!
“您好,先生。”他非常从容地向我打招呼。
“你是怎样上来的——”
“爬上来的。没有我,您将一事无成。”
我惊呆了,但他却出奇地平静。我默然无语,惊讶地看着这个陌生人,但他却毫不在乎这些。
“我的重量会不会破坏气球的平衡,先生?”他问道,“这很容易——”
也没向我请示,他就提起两个沙袋抛出舱外。
“你既然来了,小伙子,这没关系,你只要别乱动,至于气球的驾驶我知道怎么做。”我只好对他说。
“不瞒您说,先生,”他又说,“您的身上透着点我们法国人的浪漫气息,您不介意我和您握握手吧?礼多人不怪,随您怎么处置吧,过后再说。”
“您还想做什么?”
“随便聊聊。”
气压计下降到26英寸,表明我们所处的高度是600码。但气球在水平方向是不是也在移动?这就不知道了,因为上面已经有风了,而我们下方是被一圈光晕环绕的物体,我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只有将我的同行者先看清楚再说。
他30岁左右,衣着简朴,棱角分明,身体强壮,带着一股顽强坚毅的气质。他从容镇定地呆立着,毫不在意气球会不会发生危险。他也想看清气球下方那些是什么玩意儿。
“该死的雾!”过了几分钟他气愤地喊道。
我没答腔。
“您的气还没消吗?”他说,“唉!我会付给你旅费,其实把您吓了一跳,我也是出于无奈呀!”
“我没说要撵你,先生!”
“您听说过吗,1784年1月15日,当洛朗森伯爵和当皮埃尔伯爵在里昂升空时,也发生了这种事。当时有个商人名叫方丹,他不顾危险钻进了气球的扎口内,结果飞行圆满结束,大家都平安无事。”
“等回到地面,我一样会报答你。”我回答,他那居高临下的神态让我很不满。
“哼!你还想回去!”
“我为什么不能立刻降落?”
“降落,”他吓了一跳。“不行,还是先上升吧!”
我来不及阻拦,他又甩出两个沙袋。
“住手!”我愤怒地向他叫道。
“对于您我很了解,不速之客,”他不屑地说,“你这壮举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要说经验来自于实践,那它也同样可以来自于理论。我研究飞行技术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它的理论知识我已掌握得差不多了。”他侃侃而谈,随继又像在思索着什么。
气球又升了一段高度才停了下来。他瞅了瞅气压,郑重地讲道:
“我们现在正处于800码高度,看吧!大街上人来人往好像蚂蚁一样!站在我们这个高度俯视人类,才能了解到他们的卑微!喜剧广场已成了蚂蚁窝!看!港口川流不息,山也变得很渺小,我们在大教堂的正上方,缅因河好像条金丝带拴在城市的腰上,横跨大河的桥梁只不过是一只手链!”
我仿佛有点冷了。
“我听凭你的吩咐,先生。”他转回头说,“你一定冷了?穿上我的大衣吧。”
“用不着,谢谢。”我勉强回答。
“喂!要什么不妨直言!有什么难为情的,拉拉手,我们都是来自地球的老乡嘛!旅途中有我在,保您不吃亏。我虽然给你添麻烦,可只要你与我一交谈,保您将那些烦恼统统抛掉。”我一言不发,坐在他的对面,他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大卷笔记——是那些关于怎样驾气球的理论。
“我收集了所有与飞行家有关的著名版画和漫画,别人看了又是眼热又是嘲讽,我才不管那些呢!目前,不管蒙戈尔费埃,用蒸汽也好,或用温革与碎羊毛燃烧也好,对于它们所产生的带电气体形成的人造云,我们也不会再感到新鲜和惊讶了。”
“你胆敢蔑视那些科学家?”我不服气地说,“你自己为什么不到天空尝试一下呢?”
“哟,先生,我怎么敢蔑视咱们的飞行先驱呀!当时升空,那得多大勇气啊!那时只有简陋易破的气囊,而气囊里也只有热气,请教您一下,从一个世纪前,布朗夏尔飞越英吉利海峡以后,航空业有过质的飞跃吗?请你再看看这个。”
他随手从笔记中抽出一张版画。
他的话便像关不住闸门的洪水般喷涌而出:“气球发明四个月后,曾首次进行空中旅行的是皮拉特尔·德罗齐埃和阿尔朗公爵吧?路易十六就是不同意,还把两个最早的飞行迷判了死刑,皮拉特尔·德罗齐埃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他想出妙计,最终使计划通过了。气球的操纵本来用吊舱就很简单了,但可惜当时还没人发明出来。到蒙戈尔费埃在气球底部安装了一个环形的支架,两名飞行员要一本正经地分立两侧,气球内塞入湿草来减小他们的晃动。下方球口处悬着一个炉子。如果要上升,就向炉内扔草,然后小心翼翼地点燃火炉,加热环内空气浮力,使气球上升。”
“1783年11月21日,皮拉特尔·德罗齐埃和阿尔朗公爵从米埃特皇家花园出发了。这是一个供王室成员游玩的花园,气球缓缓升到空中,飞呀飞呀,飞过塞纳河,停在医院与军事院校的圆顶楼之间,呆了一会儿才又飞到圣绪尔比斯教堂头顶。飞行员又添了些燃料,越过大街,打算降落。都已经碰到地面了,但气球“嘭”地一声炸了,皮拉特尔·德罗齐埃顿时被火海吞没了。”
“天哪!真是太不幸了!”我听得太入迷了。
“不幸的皮拉特尔·德罗齐埃就这样丧生了。”年轻人呜咽着说,涕泪滂沱,“你有过这样的遭遇吗?”
“没有。”
“唉!灾难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呀!”他莫名其妙地说道,然后沉默不语。
我们现在正向西南飘去,已看不到法兰克福了。
“或许我们会遇到风暴。”他又说。
“那赶快降落!”我着急地说。
“下降不如上升,我们可以躲开它。”
两只沙袋又被抛向空中。
气球迅速提升到1200码高空。虽然阳光灿烂,但我还是觉得凉了,气球明显变大了,浮力急剧变大。
“急什么,还有3500立方英寸的空气,供我们呼吸呢,你放心!”
我想起身,但被一只手有力地按住了。
“请问尊姓大名?”我问。
“我?这很重要吗?”
“我再问一次,尊姓大名?”
“埃诸斯多德,或恩培多克勒,叫什么都行。”他的语气显得十分含糊。
年轻人在谈话时带着非凡的镇定,我实在搞不清他到底是什么人。
“先生,”年轻人再次打开话匣子,“物理学家查理是新时代科学的一个重要奠基人,他创造的新生事物不断出现,发明气球仅9个月后,他又研制了阀门,真不愧是个天才。气球内空气过剩或想降落时,阀门一打开就解决了。不久他又发明了吊舱,加强了气球的可操作性;还有一种包住气球的网,用来平衡和缓解表面的压力;一种压舱物,用来协助上升和降落地点的选择;一种橡胶外层,用来增加气球密封度,还有用来判断高度的气压计。另外,查理选用只占空气十四分之一重量的氢气,不但能够使气球升至大气层最高点,而且不用害怕会引起火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