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笔魂
感激干爸爸们,为他们之间的战友情而感动。因为他们的情谊,而让我感觉到整个世界都是温暖的。
“人世间最纯,最真的友情,就是同学情和战友情。”这是这么多年来,老师的话中,我记忆最深刻的一句。
同学情,像姐妹,当远嫁他乡,彼此有了各自的生活后,偶尔的一次相聚,依然是那么的亲热、兴奋与难合难分;而战友情像兄弟,没有形式上的装饰,它裸露、实在。战友相见,没有一惊一乍地欢呼,有的只是用劲一拍肩膀一握手的朴实和心底的关怀。
我不是军人,对于这份战友情的感触缘于我的父亲,父亲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军人,自打我记事起,他和医院没脱离过关系。按别人的话说,他是个“烧不死,摔不死,烫不死”的铁铮铮的汉子。但是我知道,他能抗过这一次又一次的灾难,是因为他的战友用军魂给他筑起了一道不倒之墙!
父亲的战友在我们市有六位,有在政府上班的,有在国企做职员的,有在街头做商贩的,还有在家守田的,但无论贵贱,每次在我父亲危急的关头,他们都会一起出现……
第一次,我家买的客车失事,司机检查油箱的时候,不慎让汽油喷出而引燃,火势来得很凶,雇来的司机,逃命去了,跟看着旁边的建筑就要被引燃,父亲毅然跳上车,把它开到了市区偏离人群的地方,当消防人员赶到的时候,我的父亲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模样!浑身上下没一块地方是完整的,市级医院不收!只好送到地区级医院,地区医院也不收,最后经过他战友们的再三请求,并且保证只要尽力,即便是抢救无效也不会让他们负责的!父亲才得以人院。这些均是在父亲的病情奇迹般的稳定后,叔叔们才告诉母亲的。父亲住院的半年多时间,我和哥哥的生活多半是由几个叔叔的妻子照顾的。在父亲出院后他们的一次聚会上,几个叔叔调侃说:“没想到,你老小子胆子够大,车都燃成那样了,你还敢坐上去。”父亲颇有感触地说:“在部队里的时候都不想输给你们几个,现在脱了军装还是不想输呀,当时要是换了你们几个,你们保准往上跳得更快。”我母亲是个坚强的女子,苦难摧不倒,而我父亲和战友之间的感情却常让她感动地流泪。她说,没有一个非家属的人敢面对医生做那样的承诺,而他们敢,有他们在,即便是在医院也没为家里的孩子们担心过。
第二次,父亲出差去南京,三个礼拜一直没消息,母亲实在担忧,就叫自家的叔叔去父亲单位看看。才知道,父亲在途中与客车相撞,跌入山谷,所幸之事,是仅割断了血管,和一些皮外伤,因为战友们想到,自从上次事故之后,母亲对父亲一直处于一种担忧状态,所以他们就私下处理了父亲的这次事故,三个礼拜后父亲被他们送回来时已无大碍!对于战友们的帮助,我从来没听到父亲说过一句:谢谢。但我知道这种感激已经深入他的骨髓。反倒是母亲不止一次地流泪,每当她说一些感激的话语时,几个叔叔总是打趣地说:“嫂子,忘记在部队的时候,我们几个溜到房里偷你做的臭豆腐了吗?忘记你一转身洗衣盆里就多几件脏衣服了吗?我们都是兄弟呀。”
第三次,父亲被开水烫着,对于常人,那点儿烫伤根本算不了什么。但父亲不同,他经过那次烧伤之后,所有皮肤都是新长的,血管也硬化了。当开水不小心倒在他胳膊上后,他的整个胳膊一下子就像吹起来的一个个气泡,加之由于血管的硬化,父亲打点滴是件很困难的事,血管的滚动给父亲带来很大的痛苦。由于热毒的攻击,父亲整整昏迷了两天,而这两天几个叔叔轮流陪母亲待在医院!这个时候,我和哥哥已经长大,已经学会了感激!过节,过年,从学校回家,都会像挂念父亲母亲一样给他们问候!
第四次,这是我最不想回忆的一次,前三次,虽说可怕,可它毕竟没有带走我的父亲,而这一次,父亲他永远地走了。他走的最后时刻,我才知道父亲患的是肝癌,之前母亲和叔叔们从来没透露过一点儿,即便我从公司请假回来陪父亲做手术,他们也隐瞒得很好,我照样一天一个电话地打给父亲,照样每天听着母亲说:几个叔叔什么时候陪父亲动第几次手术。几个叔叔带爸爸去什么地方游玩了。几个叔叔什么时候又来看父亲了……
直到有一天,母亲突然对我说:孩子,回来吧。当时手机从我手上滑落,双腿一下子不听了使唤,任凭我怎么去掩饰,都藏不住脸上的泪水和苍白。当方叔从机场接到我的时候,我所有的坚强在一瞬间决堤,伏在方叔肩上失声痛哭。方叔抚着我的头,大约过了5分钟之后,将我扶起:“孩子,听叔叔的话,要坚强,到家后不能再哭,让你爸爸看到,他会伤心的,学着安慰你妈妈,你已经是个大人了。”
回到家,我鼓起勇气走进父亲的房间,原谅我坚强不起来了,我是真的没办法再坚强起来了,原来福态的父亲只剩了皮和骨头了,而这与我上次见他只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深陷的双眼在看到我后有了瞬间的明亮,随后他抬起自己的手捂住眼睛,他在哭。我冲出房间,紧捂嘴在外面抽搐着,当我的情绪平静后,重新走进去,接过母亲手中的杯子给父亲喂药!我是父亲最宠的孩子,父亲在泪水中像个乖巧的孩子喝着我喂的一次一点点的药。叔叔们说,那是这几天来,他吃的最多的一次。看着我和母亲的神情,几个叔叔不敢离开。第二天,我喂过父亲,他就安静地入睡了。身心疲惫的我,趴在父亲床头睡着了,朦胧中听到父亲虚弱的叫声:“孩子,叫妈妈回来给我穿衣服吧,我不行了,照顾好妈妈,几个叔叔就是你的家长。”我慌了,我拼命地叫我妈妈,叫医生,叫叔叔,可是晚了,父亲一口鲜血出来,一切都停止了。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方姨守在我旁边。她抚着我的头说:孩子,你妈妈已经一个礼拜没怎么睡了,你大了,该坚强了。我走出房间,到父亲灵前跪下,两天两夜。我说过,父亲老的时候我要守在他身边,可我没做到。
父亲的后事办完后,几个叔叔叫我和哥哥到跟前:“孩子,你爸爸是坚强的,从没见他为病痛吼叫过,只有偶尔的一声呻吟,也是很低沉的。他这一生经历的疼痛比别人几世还多,走了,他就远离痛苦了。”翟叔抚着我的头说:“依依,你一直是你爸爸最疼的孩子,所以你一定要像爸爸一样坚强,这样他才会安心,以后想爸爸了,或有什么困难,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给叔叔们打电话。记住,叔叔们永远都会像爸爸一样做你的支柱的。另外,还要学着照顾好妈妈。”在这些疼爱我的叔叔们面前,我从来都学不会伪装,我任由自己的眼泪疯狂地流,我嘶哑的声音重复着:“可我以后去哪里找我爸,我想我爸,想得要命,我想待在他身边,想到他不在了,我就撕心裂肺。”几个婶婶也跟着我流泪,最后,方叔说,我以后就是他们的干女儿了,他们都是我的爸爸。所以,现在我有了方爸,李爸,翟爸……
到今年10月,父亲离开我就一年了。可我的感觉是他不曾离开过。每次放假我都会回去,和干爸爸们一起去给爸爸上坟。他们虽说已脱了军装十几年了,可每次在爸爸坟前,他们都会行军礼。慢慢地,我也学会了,跟在他们后面,学着他们的动作!
感激干爸爸们,为他们之间的战友情而感动!因为他们的情谊,而让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温暖的。
战友情,人世间最珍贵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