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和陈建文走进医院,后面跟着的陈雨棠提着大包小包,装着些什么老人钙片、纯牛奶、牦牛壮骨粉之类的,表情无奈。
“我说大哥小哥,你们就不能帮我提一下吗?特别是你,陈建文,别装作没听到好吗……”陈建文尽量不看他,装作一个路人,连陈岩也少有的露出一副尴尬脸。“喂!你们听没听到啊?”
陈建文终于决定回头,轻声说:“大哥,谁让你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还提那么……尴尬的一袋东西。”他指了指一个大盒,红色的包装盒上印着一个男人的裆部,旁边还有一只猛虎,写着“虎鞭神汤”。
陈雨棠已经快哭了:“我也没办法啊,药店那死奸商只管给我塞东西,头几盒还好,后面的就全都不对口了,你们又赖车上不帮忙!”
陈岩刚想说话,一个年轻漂亮的护士走过来提醒他们小点声,见了那盒东西,再看看陈雨棠,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搞得陈雨棠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地呆立在原地。陈建文给陈岩使了个眼色,陈岩点头,两人立刻你一句我一句“今天天气还好”、“对啊,适合出来走走”之类的赶紧走开。
陈雨棠愤愤地看着他们,忙对护士说:“别误会,这东西是给我那大哥用的,你看,就那个小婊砸。”护士惊讶问他:“所以……这是你专门给他买的?”“对啊!”陈雨棠看见护士忽然又是一副“我懂的”的暧昧笑容,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说错话了。
三人来到病房,陈建文的爸爸和小叔都诧异地看着他们,陈爷爷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看了一眼陈建文,就又瞪着天花板。陈岩对其他人说:“我们要和老人谈点事,请你们回避一下。”说着就和陈雨棠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陈爸爸老实,愣了一下就和陈建文出去了,只有小叔还好奇地赖在那里。
出了病房,陈爸爸忙问:“建文,那两个男的是谁?”陈建文摇头,说:“只知道大的叫陈岩,小的叫陈雨棠,他们对我们家的事很熟,你和小叔以前不认识他们吗?”陈爸爸仔细想了想,说:“没有,一点印象都没有,也没听你爷爷说过。”陈建文沉默,心想可能爷爷也不认识他们呢。他看见小叔提着“虎鞭神汤”被陈雨棠陪笑着推出来,忽然觉得有点烦躁不安。
过了好长时间,陈建文和陈爸爸已经站得背疼,靠着墙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他们父子俩一直少话,而且修炼到了沉默也不会尴尬的境界。陈小叔则干脆蹲在了墙角玩手机,场面怎么看怎么像产房外焦急等待着的一家子。
终于,门开了,陈岩和陈雨棠走出来,陈岩表情严肃,对陈建文说:“陈建文,我们以后会再找你的,现在你爷爷叫你进去。”说罢便急忙离去,陈雨棠耸耸肩,无奈地笑着拍拍他肩膀,赶紧跟上。
陈建文愣在原地,他原以为陈岩两人会找他到一家大排档叫上几打啤酒海聊一晚上,把事情来龙去脉都说清楚,却没想到他们就这样走了。太没责任感了吧?他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走进病房,陈爷爷已经坐起来了,见了他便急忙说:“建文,快滴归去村子,崖话下子你要做唔几。”
陈建文在瑞金汽车站排着长队,显得十分郁闷,他实在理解不了为什么自己匆忙赶到这里和爷爷招呼都没打就又被迫坐车回老家。而且刚好是国庆长假第一天,瑞金市作为红色旅游地自然人流量大增,陈建文排了半小时多的队伍,才终于从车站外忍受骄阳炙烤转到了车站内吹上了空调,虽然那空气混浊甚至带上烟味。
他烦躁地四处看看,忽然头被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俊俏的女生戴着一顶黑白鸭舌帽,穿着件黑色运动背心,背着一个硕大的迷彩登山包,嬉笑着看着他。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时候,陈建文只觉得不现实得如做梦一般。
“刘予嘉?!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刘予嘉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会被吓到,怎么样?老子千里迢迢过来,是不是很感动?”陈建文还没有缓过来,说话都有点结巴:“不,不是……你先说说,你……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刘予嘉也不理,拉起他就往候车区跑去,边走边说:“车快开了,我有票,上车再说。”
陈建文坐在位置上,仍然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旁边的刘予嘉,后者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似乎对一切都很有兴趣。“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吧?”刘予嘉这才收回目光,看着陈建文笑笑,告诉了他前事。
原来刘予嘉一放假就收拾东西打算回家玩,却突然接到个电话,说有个包裹要给她。开始刘予嘉还很兴奋,以为是自己网购的衣服到了,急匆匆地跑下楼,就看见一个穿着风衣、戴着墨镜的人在等她,手里只有一个包裹,旁边停着一辆摩托车。刘予嘉看他不像是快递员,有点犹豫地站在原地,那人也不说话,把包裹放在地上就开车走了。等她疑惑地过去拿起包裹拆开来看,发现里面是一个古老的印章。
“一个印章?”
“对啊,”刘予嘉从包里翻出一个纸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个印章,他接过来仔细看看。印章有杯口大,很有重量,上面是一只卧虎,底下是四条小龙和一条大龙。印章呈暗金色,表面粗糙有磨损,看来也是有很长的历史了。“我对这方面不懂,上网也查不到什么,你看出什么了吗?文科才子?”
陈建文给了她一个白眼,认真地说:“别老看不起我们文科生,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我还真在这上面看出点东西来了。”刘予嘉平时经常吐槽文科生的文绉绉气质,大有“书生误国”的意思,这时听陈建文说看出了什么,也只好把吐槽咽下去,将信将疑地听着。
“印章是古代统治者特有的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就跟部队里军衔的大小不同一样,印章也有尊贵之分,这又和中国古代的礼乐制度有关。平民百姓一般少有印章,政府官员会有自己的官印,王孙贵族和一些少数民族首领也会得到皇帝亲授的印章,而皇帝用的印章则有个专有名词叫做玺。印章一般分为印面、印台、印纽三部分,其中印纽又包含印鼻和穿銎,它是印章等级之分的直接证明。例如史书就有记载一些羊钮、马钮、兔钮颁发给少数民族首领的记录,而官印常用的是龟钮,这里龟象征的是长寿吉祥,也有一些蛇钮,那是颁给滇王的,至于皇帝皇后用的就是龙虎钮印了。这个印章的印纽是一只卧虎,虎首高昂,两眼傲视天地,更有印面上这五条龙,雕工又如此精细,是不是印玺我不敢说,但肯定也是皇族之物。”
“啊??这么说……我捡到宝了?!!”刘予嘉两眼放光,兴奋地抢过印章十分爱惜地仔细看看。陈建文白了她一眼:“哪有这样的好事?一个陌生人突然打电话给你送来一个古代帝王印章?这是假的。你看这印章外表呈暗金色,却又很重,根本就不是黄金嘛。而且这印面上没有文字,就只有这五条龙,完全看不出主人的身份,那这个印章有什么用?”
刘予嘉听了顿时泄了气,有点委屈地说:“那你刚刚又说它肯定是皇族之物……”
“你不是不服我们文科生吗?那又相信我说的?前面都是我听学校一个历史讲座说的,最后那句话是逗你玩的~”
“……去死吧你!”刘予嘉怒喝他一句。陈建文也不理会,又问她:“就这一个印章,你便从学校到瑞金来了?肯定还有什么事吧?”刘予嘉本来不想再理他,但见他好像很严肃,并没多少开玩笑的意味,犹犹豫豫一会儿,只好告诉他包裹里其实还有几张汽车票,可以一路到达瑞金然后再去瑞林,而且所有票都是双人份的。
“……我想着之前你不是说你要回瑞林嘛,就偷偷过来了,怎么样?吓你一跳吧?”她得意地笑笑,陈建文却是一脸的疑惑不解。双人份的车票?这不是意味着送包裹的人本来就是让刘予嘉和另一个人出发吗?而这个人不就应该是我吗?包裹是谁送来的?陈岩和陈雨棠?还是火车上那个跟踪自己的民工?
陈建文不安地揉着太阳穴,从他接了那个陌生的电话起,爷爷病倒、陈岩和陈雨棠出现、刘予嘉收到包裹、刘予嘉出现,这一连串的事看似彼此没有关系,其中又好像相互联结,像罩在身上的网一样让他扑朔迷离。
“干嘛?你怕有人害你?”刘予嘉笑着说,陈建文看看她:“你不怕?”“这有什么好怕的?真有人要害我们何必送来这个包裹?”陈建文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是这样说,但还是有点不安,当我们成为了别人的棋子时,就肯定会有我们要做的事,既然要做这么多设计来控制别人去做事,那这些事就肯定神秘说不定还很危险,就算做完了,我们的价值没了,那他们又怎么处理我们?总之被人控制着就是很被动。”
刘予嘉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了,把玩着那个印章,陈建文看看她,说:“你倒是很兴奋啊?背这么一大个登山包过来,攀登珠穆朗玛峰一个来回都够了吧?”刘予嘉就比了个“耶”的手势龇牙一笑:“对啊!老子一看那包裹,就料想到肯定有刺激的事要发生了,所以马上就准备了这一大包装备。”
她抱起那个登山包,翻开里面,“你看你看,有一双登山运动鞋,一支伸缩登山杖,一个急救包,两个太阳能手电,睡袋,简易帐篷,30米的绳子,瑞士刀,水果刀,衣服……哦不,衣服不能给你看,还有我的宝贝儿子和他两个小妾!”她所说的儿子是一部单反相机,这次配上了一个50/1.8D定焦镜头和一个70-300长焦镜头。果然是个摄影爱好者,不过……陈建文想着,忽然就笑出了声。刘予嘉瞪他一眼:“干嘛?我准备得不充分吗?”
陈建文略有深意地看着她笑笑,没有说话,让后者更加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