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吴卫国
“啊——!”
启超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在从尼丰县考古现场赶回来之后的三天里,他的睡眠一直很好,可好日子不久,他很快就被噩梦又一次纠缠上了。不断地在梦境中出现的恐怖景象一次次地将启超从梦中惊醒,而这一次他面对的则是一场洪水。
巨大的洪水裹着数不清的尸体向城镇滚来,一瞬间就席卷了一切。
启超看见那些扭曲的人睁着惊恐的眼睛在看着什么,愤怒、无助、惊讶全部写在他们的脸上,当这一切都出现在梦境的时候,启超听见那些因为洪水而死亡的冤魂在大脑深处歌唱:
雪山在阳光照耀下露出王冠河流沐浴着女王的仁慈上神的肉体化作我们不朽的信仰在森林里,我们找到爱情大地带来遥远的气息,丰收从双手的夜晚装入谷仓那美丽的山涧,流淌着流淌着我们死亡的血液。
在梦境中,启超时常看见人肉垒成的城墙,不断往外面流着血,一阵阵的黑色雾气笼罩梦境。还有那个戴面具的人,此时却以启超的形象出现在梦境中。启超时常认为这个戴面具的人已经完全占领了自己的梦境,想躲都躲不开,想逃都逃不掉。由于长时间的睡眠不足,使启超的精神看起来十分委靡,他又不能告诉别人是因为做噩梦导致身体差。
报社的领导很关心他,说是放假几天让他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启超听完之后表示感谢,可是他的内心可不这样想啊,还睡啊,再睡都真的要成神经病了。启超坐在床上想了想,认为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必须要找一个解决办法。事情肯定是出在了尼丰县的古墓那边,必须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吴卫国。
启超找到手机,拨通孟宪明:“喂,孟夫子啊,你起床没?哥们儿都快恨死你们这些考古的人了,现在要被你们害死了!”
“我早起床了,已经在上班的路上了。别这么多怨气啊!”电话那头传来孟宪明的声音。
启超长叹一口气说:“宪明,说实在话,我扛不住了。我这几天天天做噩梦,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什么?你又做梦了?”
“是啊,一次比一次惨烈,一次比一次恐怖,一次比一次真实。我现在真的相信那石头上写的诅咒了,宪明,我真的被诅咒了。”
“启超,我也跟你一样,这几天睡不好吃不好的。我觉得自己都瘦了。”
“你也该瘦瘦了。怎么,你也做梦了?”
“你以为呢,遍地的尸体,不断惨叫的人声,无所不在的恐怖,黑暗,走不到头的宫殿,这些都是哥们儿所遇见过的。你想都想不到,我内心也是十分的煎熬,你懂吗?”
“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们肯定是被鬼上身了,要不就是被鬼给缠上了。我以后再不搞考古采访了,太恐怖了。”
“你小子可记住你刚才说的话,后面有好多人等着采访我们呢,你以为离开你我们就没人宣传了吗?”
“别啊,我就那么一说,你搞的真要封杀我一般。你们是爷,我伤不起你们啊。我还是干好本职工作吧。”
“行了,别贫了。这样吧,电话里不好说,你来我们单位吧,咱们见面谈。”
“好的,我马上就过去,聆听你的指导。”
洗脸刷牙,出门在路边的小店吃了五个薄皮包子,喝了一碗奶茶。
启超感觉轻松多了,坐上2路公交车之后孟宪明直达考古所那一站。
西域考古研究所位于乌鲁木齐高新区,是一片安静的小院子。院子里种着橡树和榆树,年头都很老了,据说这是当年新疆省主席盛世才的别墅所在地,后来划拨给了西域考古研究所。研究所的楼不高,放在乌鲁木齐高新区很不起眼,但是牌子很硬,每年“中国的十大考古发现”
都会出现这个研究所的名字。
来到孟宪明的办公室,启超一看,好家伙,孟宪明的熊猫眼比自己还重,一双眼睛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没睡好。坐到沙发上后,孟宪明先开口说话了:“你现在看到了吧,我也和你一样被折磨得很惨。我觉得我如果能有梦里那样的速度,现在早成超人了。”
启超问:“咋了,你还跑得很远啊。”
“别提了,我这几天做梦一会儿是沙漠,一会儿是草原,一会儿是大水,反正没一样是好的,都是杀来杀去,鲜血淋漓。有时候突然之间感觉自己要被人给勒死,有时候双脚仿佛是被吸住了一般不能动弹,身体就这样僵硬着,看着那些杀戮。我现在睡觉之前都要说上一遍‘别做梦啊,别做梦啊’,可是每当说完这句话,睡下没半个小时,妈的就来了。”
“那你这梦有没有规律?”
“有什么规律啊!做梦还有规律?”
其实这也是启超最担心的事情,因为这没有规律的出现,根本不知道这梦什么时候会来,什么时段来。
“宪明,我今天来就是要找你,先跟你商量一下,我们要将这事情告诉吴教授,也许他能给我们出点主意,或者是起码能让我们明白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昨天给教授打了电话,他说这几天一直在北京忙着破译那个木简,还有联系协调科考队的问题。”
“什么,你们要组建科考队啊?这次一定要带上我,要不然,我跟你说我就天天来骚扰你。”
“你不害怕噩梦啊。”
“噩梦肯定害怕,但是哪里有被报社领导骂可怕啊。那这科考队主要是做什么?”
“鉴于你刚才在电话中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决定不录用你参加科考队。起码是不让你参加前期的工作。”孟宪明说。
“别这样,我请你吃饭。前后工作我都参加,行不?”
“这样我还可以考虑考虑,看你表现吧。”
启超转口:“问你话呢,这科考队主要是做什么呢?我也好有个说法,给单位批出差申请啊。”
孟宪明神秘地说:“教授让我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不告诉你们这些搞媒体的。但是我相信你,因为你不会乱写,你这个同志在这一点上还是很有大局意识的。我听他说国家对咱们在尼丰县发现的那个古墓非常重视,据说已经惊动了中央,要求导师组建科学考古队尽快获得第一手资料。我从导师的声音中可以判断出,他很激动。能让他激动的事情绝对是大事。”
“有时候我也认为,能让老爷子激动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
“嘴上积点德,晚上说不定就不做梦了。”
“不管刀山火海,这次我都要参加进来,一定要参加进来。让他激动的大事,对我们来说也是大新闻,大手笔,哈哈!”
“放心,小伙子,你这顿饭不是白请的。我已经跟导师申请了,导师说这一两天就到乌鲁木齐,到时候再说。我说了,你再说说,我觉得导师很喜欢你,估计应该不成问题。”
“喜欢不喜欢无所谓,他老人家只要愿意要我,我就跟着去。”
“你放心吧。”
“走吧,去吃饭,大盘鸡!”
“就等你这句话了哈哈!”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大盘鸡店,点了一个分量十足的中盘,要了皮带面,吃得是大汗淋漓。辣椒、鸡肉、洋芋、大葱,大盘鸡在取其浓浓的乡土风味,本来就是一道大路菜的内质。
“大盘鸡的菜料或是形色,都留着一种自然样儿,这也是大多新疆菜式的风格。新疆菜式首要的印象是简单,但这种简单是简朴的简单,而绝不是简陋的简单,是大气笼罩下的简约无华,是精心烹制过的率直袒露。在人们生活日益走向精致的今天,点一道鲜香浓郁、原汁原味的大盘鸡,体会一下狂放不羁、透彻心脾的新疆宴,也是很好的放松。”
这是一位新疆作家关于大盘鸡的文学描述。
到新疆,你一眼望过去,只要有路的地方就有大盘鸡。在北疆沿途,从乌鲁木齐到伊犁、塔城、阿勒泰、博乐等地,沿路多是大盘鸡。
而司机这活儿辛苦,中午饭讲究吃饱吃好,快速、便易、实惠、可口,大盘鸡自然是首选。
吃完大盘鸡,启超告别孟宪明后,来到单位,得知没有事情之后,回家继续看书。在战战兢兢地过了两个晚上后,清早接到孟宪明的电话,要求启超和他前往地窝堡机场接吴卫国。启超和孟宪明在西域考古研究所会合,然后开车上机场高速。乌鲁木齐的好处是机场离城市很近,高速半个小时就到了。在人群中接到吴卫国后,三人上了车。
吴卫国在车上先开了口:“宪明,你和启超怎么好像没睡醒的样子,是不是为了接我这个老头子一晚上没睡好啊?”
启超心想:“如果是为了接你没睡好,那还可以。可是现在哪里是一晚上没睡好啊,是连续好几天没睡好!”
孟宪明和启超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说。“怎么,你们俩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这可不像你们小伙子们的作风吧。有什么问题给我说说。”
孟宪明想了想,开口说:“导师,我们俩实在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讲起,又不知道说了你信不信。”
“是啊!教授,这事情很邪乎,说出来吧,害怕您骂我们不按照唯物主义思考问题,不说出来吧,这东西天天搅和我们俩的梦。”
吴卫国一听这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说出来听听吧,或许我能帮上你们的忙。”
“好吧,导师,那我们就告诉您吧。”
考古队
“导师,您还记得咱们在尼丰县发现的那个古墓封墓石上写着什么吗?”孟宪明开口问。
吴卫国不假思索地说:“记得啊,当时你们最先发给我的不全,后面我在现场破译出来的是‘狂沙吹尽,精绝不灭。亡人之魂,指引前行。封墓洞开,噩梦如织’,这有什么不对吗?”
孟宪明面露痛苦之色:“这话没有什么不对,但是这里面的有些话在我和启超身上应验了,而且从一开始就跟随我们俩,到现在了。”
“是啊,教授。从发现古墓之后睡的第一个觉开始,我就被种种噩梦纠缠着,而且那梦比平常做的梦都清晰,都恐怖。”
“这也就是你们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的原因吗?”
“是这样的,导师。现在我们两个都害怕睡觉。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咱们回乌鲁木齐的前一个晚上,我们两个都做了梦。当时没太注意这个情况,也没告诉你。可是现在越来越严重了,而且不是周期性的。”
“你们还记得梦的内容吗,细细给我讲讲。”
孟宪明和启超将各自的噩梦完整地告诉了吴卫国,吴卫国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作为一个老考古工作者,这样的事情也是第一次遇见,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这……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接触,为什么是你们,而我没有呢?”吴卫国惊讶地说。
启超在心中笑道:“看来这诅咒只针对帅哥,老人家看不上,所以老爷子没被诅咒,感觉好像有点失望。”
内心虽然这样说,但是启超嘴上却说:“这也是我和宪明这么疑惑的原因了,一起进去的四个人,难道就我们两个吗?这也太不公平了。”
孟宪明在一边咳嗽了一声,意思就是别说过了。
“导师,我们真的被诅咒了吗?您作为一个老考古工作者,有没有什么法子啊?”
吴卫国看着两个年轻小伙子,一个是自己的爱徒,一个是启超。
心中不断地涌现出考古界人人闻风丧胆的“法老的诅咒”、神秘的“冰人诅咒”等等在考古界已经成为不朽话题的诡异之事。吴卫国想起,在古埃及法老图坦卡蒙的陵墓上镌刻着这样一行墓志铭:“谁要是干扰了法老的安宁,死亡就会降临到他的头上。”虽然那次发掘震惊了世界,可是接下来发生了参与发掘的二十多人在不太长的时间内先后死去的神秘事件,而且死因不明。还有,在欧洲发现了一具5300年前的冰尸。
在冰尸被发现后不久,7名与这具冰尸有过接触的人死于非命。可是这一切都是在外国啊,中国这些年不管发现的王侯将相之墓,还是普通古墓,都没有出现过这类诅咒,最多的也就是机关之类,这些机关经过千年多半也都已经失去作用了。
听完孟宪明和启超的噩梦之后,吴卫国沉默了。一路沉默,最后车来到西域考古研究所,坐在西域考古研究所孟宪明的办公室里,吴卫国静静地闭上双眼,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复制着孟宪明和启超叙述的各种梦境。他开始回想:为什么自己没有这种梦境,难道说这种梦境是有选择地出现在他们两人身上,这显然不符合逻辑,可是面对这样的情况,逻辑有什么用呢?猛然之间,吴卫国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询问:“小启,你说梦境中那个戴面具的人变成了你的形象,然后嘴中念念有词地说‘带我去那里,带我去那里。无名之地,无疆之国’,是不是?”
“是的,教授。”
孟宪明也想了一会儿说:“导师,我的梦中也出现过这样的话,我有点印象。”
“这就对了。看来你们两个真的中邪了。”
“什么?中邪了?!”启超和孟宪明惊讶。
“是的。你们也许不信,但是现在有很多事情科学还无法解释,在中国很多地方都流传着人死之后由于其灵魂对于人世间未了之事牵挂不已,所以附在宿主身上的鬼故事,虽然我不太相信,但也觉得很诡异。
可是流传千年的这种事情,有时候不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