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欣女王第三次驾临风尚！
穿着小礼服蹲在门口嗑瓜子的孙狗子瞅到那辆玛莎拉蒂总裁徐徐驶来时，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转头冲里面正在核账的田燕青吼了一句：“牛小姐来了，赶紧出来跪迎二十里！”话罢，拂娑掉腿上的瓜子皮，一骨碌翻身站起，还不等车停稳便弯腰鞠躬迎了上去，消瘦黝黑的脸上堆满谄媚笑容。
车门推开，戴着漆黑墨镜的牛欣冷声问道：“田燕青呢？”
孙狗子搓着手，连连弯腰，狐媚恭维道：“燕青兄弟在里头查账，嘿嘿，牛小姐啊，咱风尚现在越来越赚钱了，先前您投了一百万给我们重装修，现在敢拍着胸脯保证，四个月回本，这一百万的窟窿给您堵回去！”
“不用了，这一百万丢进去我也没收回来的意思。”嘴唇涂着淡淡牡丹红色唇彩的牛欣大步流星走进风尚，丝毫不在意孙狗子碎步快趋赶得匆忙。
“嘿嘿，那个，这是燕青兄弟的意思，他说这一百万必须得给您还上，毕竟风尚是在他手里出了岔子，没理由让您掏钱收拾烂摊子！”身矮腿短的孙狗子得一路小跑才能赶上牛欣的步伐，连哧带喘地说道。
“哦？还算有点骨气！”牛欣摘下墨镜别进胸前的衬衫口袋中，“那你告诉田燕青，骨气归骨气，生意是生意，我放出去的钱，从没有放出去多少就收回来多少的说法！要还我钱也行，换的时候别还一百万，翻一番，两百万！限期六个月，扣去风尚装修结束到今天的日子，你们还有五个多月时间，五个月还不清，再翻一番，期限还是六个月！要是还不上，那就按我的规矩处置！”
她嘴角弯起的弧度似笑非笑，侧过精致的头颅，瞥了额头渗出冷汗的孙狗子一眼。
“牛小姐……这，这有些不合适吧……我们真搞不出这么多钱，五个月……”孙狗子低下头，躲过那双摄人心魂的凌厉眼眸——就那一瞬，他清晰地察觉到这女人犹如毒蛇般狠毒的阴沉。
“那就把你们那点不值钱的骨气拿回去，风尚是我名下的店，给它投钱也是出于我的考虑，用不着操这么多闲心！”她轻笑一声，将凌厉的视线收回去，丢下僵硬如石化的孙狗子走进风尚中。
过了好一会儿，孙狗子才缓过神来，抚着胸膛长舒一口气，抹去额头冷汗：“真他娘狠，一个女人能霸气至此，该是妖孽？”
看到一句话便能改变他命运的牛欣，田燕青丢下手头账目，站起身不吭不卑，却一脸嬉笑道：“牛小姐今天怎么有空光临？上次重开业晚会，您和杨云昊先生谈事情，没敢凑上去煞风景——哎——牛小姐——您——”
大步走到田燕青面前的牛欣一把抓住他衣领，脚下骤然发力，踢中他脚腕，重心不稳的田燕青身子一个踉跄向后栽倒下去，接着便被牛欣揪着衣领如提小鸡一般拖走。
该是何等霸道的臂力？就以男子的角度来说，这等膂力也太过骇人，一百多斤的田燕青在她手中毫无反抗能力，双腿胡乱蹬着也挣扎不开，伸手想掰开抓着他衣领的手，竟撼动不了其分毫，那双纤细白皙的手在此刻像是钢铁拧成，在她手中，身体有些底子的田燕青犹如孩童。
孙狗子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觉得好厉害的样子。田燕青的身手他知道，玩得一手好刀有些练家子的底子！别看这犊子精瘦，爆发力大得惊人，可现在就这么被牛欣女王拎在手里拖着走了，那这娘们又该是何等身手？难怪牛小姐至今未婚，这架势哪个男人能收得下她？稍出差池可不就是被生撕了的下场！
田燕青也不挣扎了，索性双手抱在胸前，浑身放松，任凭自个被牛欣拖走，眼神却含混这旖旎——从这角度看这冰山美女也不赖嘛，有个词怎么说来着？高山仰止！而女子胸脯比那壮观山峰更多了一分巍巍颤意，仰而视之，横看成岭侧成峰！再看那张精致面颊，由下而上看去，似乎柔和了不少，起码那双眼眸不太棱角锋利。
刚生出这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田燕青身子就重重磕在门口的台阶上，三级台阶逐级拖下，每一级都磕得实在，加上牛欣刻意加重了手上力道，从台阶上下来的田燕青身子散架了般的疼。
他咬牙忍住，将视线收了回来，不敢再乱瞟乱看——他确信，方才牛欣是有意为之，这女人嘴角的笑意压根就是不怀好意。
孙狗子可怜巴巴地挥着手，嘴里说着：“燕青兄弟活着回来，一定要活着回来！”其实这牲口心里酸到极点，能被南京女王收拾一顿，就算拆了这把骨头他也乐意，做鬼也风流不是？
临近玛莎拉蒂，牛欣拉开后座车门，微微叉开步子，轻舒猿臂，拖行一路的田燕青便被丢进车里，晕头转向七荤八素分不清，待他回过神来，车已经开出去好远。
这算绑架了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作为社会四好青年见义勇为积极分子的田燕青，面对这种情况怎么能忍气吞声？无论如何都要同恶势力抗争到底的信念前所未有的强烈！他必须得谴责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必须得声色厉荏质询她为何如此无视王法！
然而他开口了却是可怜巴巴地问道：“神仙姐姐，你这是要我干嘛？”
“糟蹋个人！”重新带上墨镜的牛欣头也不回地说道。
糟蹋个人？田燕青将重点完全放在了‘糟蹋’二字上！这犊子跟打了鸡血一样叫唤道：“我田燕青可是正直正义又善良的男人，怎么会干糟蹋女人的勾当，牛小姐，请不要看低我的人格！但是嘛，牛小姐毕竟对我有知遇之恩，这等大恩自当涌泉相报，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了吧！我办事，你放心！来来来，咱去糟蹋哪家姑娘？”
“糟蹋一个男人！”牛欣轻笑一声说道，墨镜后的眼睛通过后视镜看到田燕青脸上的表情甚是精彩。
“喂喂喂，牛小姐，牛仙女，牛姐姐，糟蹋男人？这种事你应该交给孙狗子啊，那畜生糟蹋男人铁定拿手，我……我……我对男人不感兴趣！”关键时刻自当出卖同伴，此时还心酸不已的孙狗子就这么被田燕青给卖了！
“带孙狗子去，就不是糟蹋人了，那是恶心人！”
牛欣缓缓拐过一个弯道，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动力强劲的玛莎拉蒂加速性能卓越，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向后掠去，与之前坐过的出租车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也就是说，他现在正坐在一辆两百多万的车里？
想到这儿，田燕青不再贫嘴，规规矩矩坐端正，仿佛生怕自个的德行拉低了车的档次。
瞥见后座的年轻人正襟危坐的模样，牛欣嘴角微微翘起，问道：“知道为什么让你坐后面？”
田燕青嘿嘿笑道：“你旁边的副驾驶位置，应该只有亲人或者朋友能坐，我一个小小卒子，算您麾下一只走狗，能坐后面已经荣幸！”
“有点觉悟，走狗这个词用的好！”牛欣微微颔首道。
田燕青没由来的笑了，笑容微涩。他没忘记那躺在枇杷树下的老人那天怎么给他手里塞了一个‘将’，好让他知道自个必须得冲在最前面，杀得最拼命，要死也死的最早。他也没忘记那天杨云昊对他说的话，在牛欣眼里，他不过是个毫无价值随时都可以丢掉的小卒子而已。
走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可悲又可怜。
他笑眯眯地称自个是走狗，却没有丝毫摇尾乞怜的卑微作态，不吭不卑，脊梁笔直，这个走狗该有的作态？
“下车！”牛欣摘下墨镜推开车门，田燕青紧随其后。
此时他们站在中山路的中央商场门口，田燕青仰头看着啧啧称奇！这种地儿他一直没来过，没钱时不敢来，有钱了又不愿来，觉得这地方就是专宰人傻钱多的肥羊。一件衣服三四十块是穿，这儿上千上万的都有，随便一瓶饮料三十多块，放在上学时够他吃四五天的，外头不值钱的东西放在这里面价钱就能翻几番……已经算踏入小康的田燕青根本不懂什么叫品味什么叫高质量生活，这对他来说既是不幸也是幸事。
“等到了上海的购物中心再吃惊吧！进去！”牛欣头一甩，秀发飘扬，率先走了进去。
以前田燕青穿的衣服都是铁牛实在穿不下了，他改小再穿，一条蓝色衬衫能洗得发白，牛仔裤能穿的补丁沓补丁，到了南京手里有点小钱后，他便觉得能穿上新衣服就是顶了天的开心事，穿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比什么都好！可进了中央商场后，他只觉得自个突兀至极，与这富丽堂皇的地方丝毫不搭调，恨不得低下头拔腿就跑。
可他心里清楚，要是敢跑，指不定又要被这女魔头揪住衣领拖着走，这商场满是人，不比风尚那小店，被看到了可就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以后还怎么混？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调整情绪，尽量保持面无表情目视前方，生怕露了马脚暴露自个土鳖本质。他抿紧嘴唇，牙关咬紧，竭力不去看两边巨大落地窗后各种精致精美的衣饰。兴许是极端的自卑下产生的近乎病态的自尊，他整个人的神情都不自然了。
“放轻松。”牛欣似乎脑后长了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的呼吸全乱了，用不着紧张，第一次来这里？”
“嗯。”田燕青点点头。
“进来又不偷又不抢，紧张什么？”牛欣便走便扫视着两边的店面，皆没有她想要的东西，大步流星一掠而过，其实田燕青还想好好驻足看看这些他以前从未见识过的东西。
他无法对牛欣解释此时心中的感受，就像没有人知道他刚从火车上下来，站在南京的街道上，看到流光溢彩的紫峰大厦和用各色灯光勾勒出堪比璀璨星河的南京夜景时，受到何种澎湃的冲击。这些话他没对任何人讲过，他怕一开口就会被笑话被嘲讽。他又该如何对牛欣解释他此时多想将这些东西齐齐试个遍，全部买个遍，跟穷酸了二十年的可怜鬼一样，把这里面的东西统统搬走！
她不会懂他这近乎病态的执念，此时面容苍白的田燕青在商场的明亮灯光下，就像一介平民终于踏入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却并非心怀敬畏胆战心惊，相反，心中就跟燃了一团魔火一样，迫切地想将宫殿最高处的皇座占为己有。
那燃烧着的，正是野心。
下一刻，田燕青深深呼吸了几次，表情慢慢自然起来，嘴角勾挑起惯有的，如狐狸般狡黠的微笑，那双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像突然换了个人般。
这一天，田燕青跟随牛欣逛了迪奥，逛了范哲思，逛了卡尔文?克莱恩，三四万一套的西装各买了一套，自然是牛欣掏的钱。在这种地方做生意的服务员哪个不是眼尖如隼，田燕青与牛欣一踏入，便能分清谁是拿事儿的主儿，热情迎向牛欣，对田燕青只是礼节性微笑示意。一脸不在意的牛欣看上一件西装，在田燕青身上一比划，觉得差不多合身，便丢给服务员说包起来，再丢出一张卡刷卡付费，带着田燕青杀向下一家。
本以为这年轻人会诚惶诚恐会欣喜若狂，会对她报以感激感恩，没想到田燕青进了店竟自顾自地逛了起来，伸手摸着一件件精致西装衬衣的材质，用不同款式在身上比划，甚至大大方方要服务员教他系领带，全然没有预料中的诸多紧张不适和慌乱，眼睛里也没有初见大世面时的兴奋狂热，很平和，像这种店的常客般气定神闲。
到最后一家卡尔文?克莱恩时，女服务员甚至是先对田燕青打招呼，再对牛欣颔首致礼。从某种层面来说，田燕青的气质已经与牛欣不相上下，尽管两个人背后的实力天差地别。
但牛欣怎会看不到他眼睛中极力抑制的慌乱，极力平复呼吸时，胸膛一起一伏的轮廓，怎会看不到他伸手触碰精致西装时，指间在微微颤抖，可他仍在竭力维持体面，维持气定神闲得姿态，竭力让自己的表现不那么相形见绌。
牛欣没有嘲笑他，相反，她有些淡淡的佩服他。这样的伪装并不可耻，能装出这般气定神闲来，也算一种本事。
就像她第一次与那些老奸巨猾的商人谈判时，也会紧张也会害怕，甚至在包里装了一把折叠刀给自己鼓励。但经得久了，也就习以为常，自会闲庭信步，那股独属她南京女王的气质犹如养玉，愈养愈盛，浑然天成。
田燕青举着一条绛紫色领带，问服务员改怎么系领带时，眉眼间的气度与她当年何等相似！不禁动容，所以她径直从架子上抽过一条猩红色黑纹式领带，示意服务员闪开，亲自为他系上。她不常穿正装，尤其是近几年几乎没再系过领带，却发现动作依旧娴熟。
其实她在上大学时，就学会系领带了。那时候，她为了能给心上人系上领带，学了好久才学会，就想在他穿上笔挺正装时，能大大方方站在他面前，好好欣赏她所中意的男人，也能让他好好看看自己，就如妻子为丈夫梳整衣冠时，眸眼里最温柔的守望
呵呵，当年的少女心思还真是可笑又卑微！
当年她与他何等般配，最终也不过是各自天涯的下场。但她刚才为田燕青系上领带的那一瞬，竟又生出当年那股为情郎妆点梳化的少女情愫，眼前的场景似乎幻化了，田燕青的面庞渐渐变成了另一张脸，一张她爱过也恨过想狠狠撕碎的面孔。
待她回过神来，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摒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浑身僵直不敢妄动。
她无声地笑了笑，是怕她突然勒死他么？
她伸手为他抹平衣领处的褶皱，仔细端详，洒然说道：“走，跟我去糟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