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黑衣人如冰封般的脸上裂开一道缝,面对王虎和周茂的“请”,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好等自己主子开口。
谢卿忿忿地“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想要将聚贤堂的教义忘了,但王虎和周茂两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他面前,提醒着他不得同室操戈。当年被那人说服,以王爷之尊入聚贤堂,就未曾想过要用身份压人,如今那人不在,但他的心依然。大力挥甩衣袖,示意黑衣人让路。
王虎和周茂同时松了口气。
杨久言大步往二楼迈去。江明昌房外又如昨晚似的,忙的人仰马翻。拨开侍女们,她的步子渐渐变慢,有些踟蹰不前。
沙孔通风、透凉,但颇为厚实的杭罗也经不住众人的挤搡,晃晃悠悠起来。杨久言就立在罗帐的外头仔细朝里看来看,又倾耳听易老太医吩咐药童时说的话,得知江明昌已止住血,便不愿进去。
透过楼梯转角的窗子,杨久言见天已大亮。太阳带着腾腾的热气席卷大地,倒是夏日的白云悠闲地飘荡着,仿似看透人间情义纠缠。匆匆下了楼,正直面刚上楼的王虎和周茂。
周茂面色有些发青,或许是尚未习惯几个高层的争斗,导致心内惶恐。他见杨久言神色不郁,以为江明昌身体不好了,便讷讷问道:“副堂主,江阁主还好吧?”
杨久言慢悠悠地抬起眼睛,好半天才回道,“应该......没事......”说完便失落的离开左护卫楼。王虎二人面面相觑,却都不好说起,只得继续结伴去看江明昌。
如此过了四五天,杨久言再未踏进过左护卫楼。倒是经常吩咐堂内做些粗洒的下人,套了马缰,往城里去。
这日,雷声轰鸣,似有场大雨要下。
“这雨肯定下的不小。东家,今日您还是留在后院歇上一晚吧?”白龙伸出怒爪般的闪电应声显现,伴随着又一声石破天惊的雷吼,临安一加的童掌柜面上一抖,嘴里却劝道杨久言。
“从这赶去北郊,莫说不下雨,单就说这时辰,我也不会同意你去的。”另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口气,从长着薄唇厚眉的男人嘴里说出,更叫杨久言反驳不得。
这个男人,几个月不见,仿似棱角愈发分明。脸上没有初见时脏兮兮的污泥,却肤黑如炭让人心生敬畏,加上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冷静酷睿的气息,不认识的人,还真会被吓到。就比如此刻略微有些发抖的童掌柜。杨久言莞尔一笑,“律正,我从来不怕这些,你知道的。”
这个男人,便是年初一就去了北边的一加的大掌柜--律正。他的直襟对领的黑色长袍外套竟有蒙蒙的灰尘落在上面,着实叫人意外。杨久言不再捉弄于他,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去聚贤堂后,终将他哄去后院梳洗。
见律正离开,童掌柜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虽然响动不大,杨久言却耳尖地听到了,又笑了笑,她拉开架势,坐在临窗的小几边,看大雨滂沱。
天像要塌下来似的,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上打下来,咆哮奔腾地抽打着地面。狂风刮起,敲击的窗户啪啪作响。又是一个霹雳,震耳欲聋,一霎那,雨点像是练成线,铺天盖地地罩着世间一切。
“怎么不点灯?”沐浴后的律正,身上肃萧的气息减弱了许多。
杨久言懒懒地哼了声,天气这般好,她不想说话。
也只有这个男人,可以叫她全然放松,为所欲为。
律正脚步不停,黑暗像是对他影响不大。“是谁?”说完便在杨久言对面坐下。
杨久言借着闪电的光芒,略觑了眼律正,见他神色正常,心内忽然紧绷起来。江明昌的事情,该不该说......尚未想好,便听得浑厚地声音又响了起来,“不想说就别说,不必勉强。”
室内又沉静下来。只余窗外风啸雷鸣。
“在北边,顺利吗?”终是有些微抱歉,却并未想好该如何坦诚心思,便只好问起从来在她面前是面冷心热的人。
“不顺,”律正薄唇紧抿,却并未停下,“有人不想认我,千般阻挠。但他别无选择,只能派死士保护我。”
长篇累牍的叙述不一定惊险,但有些惊险,即便只有一两句话,却能叫闻者揪心。杨久言紧张的问道:“没受伤吧?”
律正眼神里总算有了笑意,在黑暗中熠熠发光。“只有一次,在王帐中。”记忆里闪过多次的腥风血雨,他并不愿意看见珍惜的人害怕担忧,便只捡了最轻微的那次,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
外面雷声突然停了,天乍然亮起来,让律正更加清晰地望见了对面皱着眉头的女孩。女孩眼神里充斥着怀疑和不确定,到底是开了口,“律正,我见着了江明昌,”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粗粗地讲了遍,女孩又道:“我们早说过要尽最大的力气去信任对方的,不是吗?”
是,就在那个小镇里,她曾经带着温暖的笑,对他说,“以后我们要相互信任,相互依持。要尽两人最大的力气哦。”
律正脸上舒展开了,雨后还有些潮湿的空气透过敞开的窗子被他吸进薄薄的肺叶里,沁凉爽心。他弯起眉眼,道:“相信我,我没事。”
杨久言仰头去看他,正要说话,门外传来童掌柜的声音,“东家,晚饭已经备好了。”便就起身朝后院走去。这是个小三进的屋子,第一进住着一加的伙计们,第二进住着几个管事,童掌柜的住在第三进厢房里,主房常空着,就是为了几个高层来时能睡的安稳。
杨久言和律正就是在第三进的小厨房里用的饭。因交代过不得铺张,厨房便只准备了三个人的菜,菜式简单清爽,是典型的临安风味,杨久言有些吃不惯,却不愿麻烦,吃了几口,喝了碗汤,便道饱了。
童掌柜又惶恐起来,忙问道:“东家,是不是菜不合口味,要不......”
也是个实心的。杨久言笑笑,摆着手,顽笑道:“你是想我减肥不成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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