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心兰示意岳如上前验药,然后坐到一旁的紫藤交椅上,拿眼上上下下睃着红槿,据说是京郊人士,家里穷,老子娘刚添了个儿子,就把她卖了,签的是死契。脸盘子很漂亮,又才十五六岁,水灵灵粉嫩嫩的,单论长相,绝不比紫玉差。但是含胸塌背,看着就不上台面,在家里定是做惯粗活的,手上有许多茧子,大约郁老爷摸着也不舒服……
郁心兰叹了口气,唤了紫菱进来,要紫菱多在郁府留几日,教红槿些规矩和礼仪。
紫菱自然懂这话的含义,一口应承下来,拉过红槿的手,便皱了下眉头:“这手……得用羊奶子连续泡上一个月。”
红槿吓得慌忙摇头,“不用……不用……”她怕钱要从月例里扣,月例她每月都要交给爹娘的。
紫菱板着脸唬道:“主子都答应,你推脱什么?又不用你掏银子。”
红槿顿时不敢再说,只含了两眼泪水,却又不敢滴下,显得楚楚可怜。
看来还有的救……郁心兰对紫菱道:“用心点教,姨娘要个帮手。”但只是帮手!
郁心兰吩咐完了,正要起身去看娘亲,便听到外面“咚咚咚”几声巨响,千荷进来禀道:“禀大奶奶,王夫人带了人来砸门。”
郁心兰冷哼一声:“把门打开!”随即走到外间小厅,对赫云连城道:“连城,我有些家事要与夫人谈,你去小花厅休息好么?”
赫云连城刚刚听到她审完人,知道她要整什么,便问:“要我帮你吗?”
郁心兰甜甜一笑,“我还拿得下,你把贺尘、黄奇借我守好大门,只放进不放出就行。”
赫云连城没再停留,大步走了出去。王夫人则带着人气势十足地闯了进来。郁心兰坐在主位上,吩咐人泡杯新茶,只当没瞧见她。
王夫人气焰顿时高了:“有了诰命,连礼数都忘了?那我倒要问一问你婆婆,她是怎么教媳妇的,我好好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嫁到她家,竟成了粗野妇人了,见了母亲不让座,还管起娘家的家事来了。”
郁心兰拂拂衣袖道:“我自是知书达理的,只是我的礼,只向人施,不会向畜牲施。”
王夫人哪被人这样骂过,顿时暴怒,指着郁心兰喝道:“给我掌嘴!打死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
身后的许嬷嬷等人面面相觑,她们当奴才的,哪敢打主子,这主子还是有诰命在身的。
郁心兰见状便嘲笑道:“说你是畜牲还不信,你说的畜牲话,连狗都听不懂。”
王夫人怒得转身狠掐了许嬷嬷一把,“马上给我上,掌嘴二十!把她满嘴的狗牙都给我打出来!”
郁心兰接过芜儿递上来的新茶,轻轻一笑,声音娇柔,不温不火地道:“因为你自己长了一嘴狗牙,便以为旁人跟你一样么?”
许嬷嬷被掐得生痛,不敢怨主子,便将秽气寻到郁心兰身上,抢上一步道:“四姑奶奶,恕老奴说句逾矩的话,您身为夫人的庶女,理当对……啊!”
许嬷嬷话没说完,就被郁心兰砸过来的滚茶烫得杀猪样的嚎叫。
郁心兰蹙眉道:“吵死了!”
千雪和千叶立即冲上前,飞快的把许嬷嬷拖到一边,反剪双手堵上嘴。许嬷嬷那张老脸被烫得血红一片,起了几数个大水泡,原来要上前抢人的王夫人手下,都骇得顿住了脚。
芜儿又给郁心兰上了一杯新茶。郁心兰状似无意地揭开杯盖,一股白色水气立时腾了起来,王夫人的手下都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王夫人本已气得浑身只抖,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更是怒得两眼发黑,转身先噼里啪啦连扇了几个耳光,边扇嘴里还边骂,“一群没用的吃货!我白养你们了!”
郁心兰冷哼:“明明是父亲赚的银子养得这群奴才,什么时候变成你养的了?”
王夫人一听便犹如火上浇了一桶油,腾地一跳三丈高,“不是我养的?我嫁到你们郁家的时候,你们郁家就是个屁,是我用嫁妆银子买进来奴婢伺侯你们这一大家子吃货、蠢货!住也是住在我的嫁妆庄子上!你爹爹是靠着我们王家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你有什么资格来编排我指责我?”
王夫人越说越气,指着屋角那几个被绑的婆子道:“绑了她们作什么?她们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听我差遣有何不对,你娘那个贱女人我就是不让她生下来,你又如何?你又能将我如何?”
王夫人越想越是这个理,不禁又得意起来。那个踩住温姨娘裙子害其摔倒的婆子,一家老小都捏在她手里,谅郁心兰也没问出个究竟来!退一万步说,问出来了又如何?郁达他敢休妻么?她上有当朝丞相父亲,万千宠爱一身的淑妃外甥女,下有已经入宫待选的三女儿,她的地位牢不可破。
世家大族最重的就是脸面,当家主母即便犯了法,也会帮她掩下来,换成疾病这类的借口私下处置,可是郁家,连私下处置她都不敢。
郁心兰冷眼看着王夫人越来越得意的笑容,冷嘲道:“原来你不是叫郁王氏,一口一个你们郁家,不拿自己当郁家人,又霸者郁家当家主母的位置做什么?”
王夫人得意地一笑,心里多少有点怯她手中热气腾腾的茶杯,干脆扶着紫玉的手坐到下首的八仙椅上,却没人给她上茶。
郁心兰打量紫玉几眼,本就生得漂亮,加之初承雨露,更添了几分媚态,于是和善地一笑,冲紫玉道:“听说你抬了妾,我还没恭贺的,这个赏你吧。”说着从自己腕上褪下一只晶莹剔透的红玛瑙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