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云连城扫了王夫人一眼,神情冷峻,语气不卑不亢:“伯母有所不知,贵府赴会的五辆马车,蜂群不袭前不袭后,单袭中间四小姐所乘那辆,车夫又弃车而逃,可见四小姐身边的确需要人保护。虽然四小姐是夫人之女,但一个月后就是晚辈的嫡妻,晚辈自问赠未婚妻两名女侍卫,并无半点不合宜之处。”
话中暗指之意,将王夫人后面想说的话给冻住,半张着嘴,又是恼怒又是震惊,心中惶惶然不知他到底猜到了些什么。随即想到父亲王丞相当权四十余年,处事最为谨慎周密,手下的青衣卫比之皇家的剑龙卫也不让半分,当下胆气又壮了起来,朝赫云连城冷笑道:“就凭刚才这几句话,我可以去告你污蔑。”
赫云连城神情仍是冷峻,“晚辈说的句句属实,何来污蔑?”
郁老爷已经从初闻此言中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当下神色一整,做一家之主状,“贤侄一番好意,老夫便替小女应下了。不知这两位女中豪杰贵姓名。”
王夫人还想制止,被郁老爷给瞪了回去。
赫云连城身后的两名少女得到他的暗示后,立即走至郁老爷跟前,抱拳施礼,“末将姐妹二人姓李,单名口桦。”
自称末将,至少也是正六品的军衔,玥国女人有军衔的,唯有剑龙卫中的专司保卫皇后和清容长公主的粉卫十二人。
郁老爷、王夫人和郁心兰心中皆是一惊,旋即又都明白,赫云连城定是为了避免日后其他人找借口差使她们二人,特意如此的。顿时,各人脸上的表情五彩缤纷。郁心兰满心感激,郁老爷极为赞赏,王夫人却恼怒异常。
李口李桦二人本就长得一样,穿着打扮也一样,虽然通报了姓名,但一时还是难以分得清楚。赫云连城目的达到,便施礼告辞,郁老爷示意郁心兰亲自送其出府。
待郁心兰一行人出了书房,郁老爷便朝王夫人怒道:“夫人当时为何不让家丁骑马去救兰儿?事后为何不处置弃主逃车的车夫?”
郁老爷已经从之前赫云连城的话语中听出了许多疑点,但也知道没有证据是不能胡乱指责的,况且就算有证据又如何?嫡母谋害庶女,郁家这样的人家也丢不起这种脸面,不可能闹到官府去,顶多私下里找亲家处置了。
大约是郁老爷的眼神太过阴鸷,表情太过失望太过伤痛,使得王夫人胸口一滞,早想好的托辞竟说不出口。
王夫人这一迟疑,更证实了郁老爷的猜测,也说不出心中是伤痛还是失望,少年携手,二十余载夫妻,娶的还是这么一个名满京都的美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情。可现在妻子竟为了自己所生的嫡女,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一时觉得再也不想见到她。
挥了挥手,郁老爷仿佛老了几岁一般,“夫人前阵子身体不适,这一个月就在菊院静养吧,府中诸事我会请老太太多加费心。”
这是要剥她的权啊!王夫人立时不满,刚想反抗,郁老爷不耐烦地蹙眉道:“夫人即使不为自己着想,也替玫儿多抄几遍佛经积积阴德吧。”
王夫人惊得跌坐到椅子上,半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丈夫,老爷他……他猜出玫儿也参与其事了?
郁老爷阴郁地扫了眼妻子,扬声道:“来人,送夫人回菊院。”
事后郁玫听到母亲被禁足,原想替母亲说情,可听母亲说起原由后,便作罢了。郁老爷明着没给她处罚,暗中也禁了足,每日里除了梅院和菊院,她只能呆在自己的玫院里。她倒是半点也不害怕,她是嫡女,又已经及笄,闺誉正是最紧的时候,父亲和老祖宗只会旁敲侧击地点醒她几句,断不会给她什么处罚。只是她心中非常不甘也非常恼怒,眼看着郁心兰的婚期一天一天近了,难道真的任由那个小贱婢阻碍自己的前程?
因着王夫人被禁足,老太太主持中馈,郁心兰觉得这是告诉父亲娘亲怀孕的大好时机。乘着某日父亲到槐院来用饭,她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两道略带腥味的菜色,温姨娘果然闻着便开始反胃。郁老爷心疼得不行,立即吩咐请府医。
府医还未到,郁玫便来求见。
郁老爷吩咐让请,郁玫袅袅婷婷地走进来,未语泪先流。郁心兰发觉王夫人身边的紫绢跟在其身后,这会子见三小姐只哭不语,跪下连磕三个响头,焦急颤抖道:“老爷,请您去菊院看看吧,夫人晕倒了。”
郁老爷心中烦躁,“这才静思了几天,就来整这些妖蛾子?”
郁玫一改之前的默默流泪,顿时哭出声来,神情哀痛,“父亲,母亲这些日子身子不好,您也是知道的,如今母亲晕倒了,难道请您移步去看望一下都不成么?”言罢又转向温姨娘,满脸恳求:“还请姨娘宽心,若母亲没有大碍,母亲和玫儿断不会强留父亲在菊院的。”
好利的一张嘴,说得父亲不去菊院是娘亲唆使的一般,又暗指父亲宠溺妾室,置晕倒的发妻于不顾。
郁心兰心中冷笑,暗中戳了娘亲一下。温姨娘正惶惶然不知如何应对,被女儿一提醒,忽地福至心灵,掩唇干呕了几声。
郁心兰忙递上一杯温茶,边为其顺背边关心道,“姨娘可觉得好些了?”
温姨娘喝了口清茶,方点了点头。
郁心兰遂抬头朝郁玫微笑,“三姐切莫误会,非是父亲不关心母亲,而是之前姨娘无故呕吐,父亲已着人去请府医,这会子怕是快要到了,父亲必是想等府医到后,再一同去给母亲请脉。姨娘的病再严重,也得待府医给母亲请脉后,再来给姨娘看诊。便是父亲不在这儿,姨娘也决不会乱了规矩。”